屯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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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这处“小金库”的位置之后,闻风清点了粮食和草药的数量,分作几批安置,未免引起有心人士的注意,晔王让人采用蚂蚁搬家的模式,一点点、分批分量将粮食和药草悄悄运入军中。这些日子,谢泽自认摸透了军营里的些许事务,作为褚帝特派的督军人员,谢泽认为自己在军中应当极有发言权,看了士兵所受之苦后,他积极向北堂黎进言,说是让北堂黎从民间筹集军资,再向周边的粮商药商购进。
北堂黎不愿费心同他周旋,含糊应了一声。
两日后,谢泽见北堂黎毫无动静,全然将自己的意见当做耳旁风,觉得不受尊重,便又急急催了北堂黎一把,并且在军中标榜自己体恤下属,提了许多好建议,主帅却不采纳。
这一次,北堂黎同他讲述,如今边疆镜城的一切资源,尽数掌握在镜城一霸战槐西手中。
战槐西哄抬物价,狮子大开口,之前,明嵬军也的确从他手里买过粮草,不过只那么一次应急,明嵬军就已有些承受不住。
谢泽却是不以为意,“主帅这是说的哪里话,难道就因为战槐西他卖得贵些,咱们就不买了?而令在前线卖命的将士忍饥挨饿?将士们为了边疆浴血奋战,咱们大可向边疆民众筹集饷银,再同战槐西商议嘛,这世间只有谈不拢的价钱,哪有谈不成的生意?”
谢泽意气风发、信心满满。
北堂黎这次似乎是听了进去,立即从军中支了五百两银钱,大大方方交由谢泽去同战槐西交涉。
“区区五百两?!能买什么?!”谢泽那不屑的语调和神情,近乎嗤之以鼻。
“校尉可知京都米价?”北堂黎不怒反问。
“知道,二百两白银可换三十石米。”谢泽散漫道。
“不错。”北堂黎神色微微一顿,“正如校尉所言,二两白银三石米,一百五十钱一斗米。那么校尉可知,战槐西的粮食开口便是一两银子一斗米,算下来便要十两白银一石米。上一次,我同他交涉,最后成交也只是用五百两银子买了他八十石米。应急还行,若是长久以往,于我明嵬军而言,无异于饮鸠止渴。”
如此直观的数据,却是无法说动谢泽半分。
“主帅此言差矣,边疆之地并无农耕,粮食由东南运到西北,路途艰辛,加了运费,可不得卖高价些,我看这战槐西也没赚多少。”谢泽双手负于身后,神情傲慢,头颅微微仰着,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北堂黎继续耐心解释,“若按正常价算,从东南水田一带运送粮食到西北边疆,一斗米的价格,再加上路途上的费用,顶多也就翻上一番,一石大米三两银子是为正常,战槐西若是将一石卖个四两银子,已是有足够的利润空间。哪怕是五两银子,兴许我们都还能考量一二,可他如今叫价一石十两,谢校尉不觉得,太蛮横了些吗?”
“商人重利,也是能够理解的,何况是在这样一个物资短缺的边疆之地,今年形势又与往年不同,中原农耕歉收,边疆大战在即,内忧外患,一触即发!……依我说,还是晔王你太过小气,舍不得银子,昨日我看了粮仓,已经没剩多少米了,主帅难道真的要让咱们的将士饿肚子?”
“此言不错,既然谢校尉身兼陛下特派的督军一职,那么,是否应当将边疆粮草急剧短缺一事上报朝廷,求陛下拨款拨粮,以解燃眉之急呢?”
“诶!”谢泽语调一抬,摆摆手,“这件事我自然会向陛下禀报。只不过远水救不了近火,主帅也说了当下是燃眉之急,自然要以将士的性命为重,待朝廷的军饷拨下来,再来填补亏空便是。”
北堂黎沉默。
谢泽眉目一挑,“要不,你先给我五千两?”
北堂黎无奈笑笑,“只有这五百两,没有更多,谢校尉若是有心,便请带着这五百两去同战槐西买粮,只要这五百两能同样换回八十石大米,便足了。”
北堂黎不再赘言,唤来萧索和闻风,一同在沙盘上演练。
谢泽也只好拿了这五百两银子,极不甘愿地离去。
*
连日来,燕国边境军每隔两三日都要到明嵬军的地盘上骚扰一下,不是真正的战争,每次都只是调戏一下便走。
冰天雪地是他们所熟悉的环境,明嵬军不堪其扰,每日都睡不踏实,不知道燕国边境军什么时候会来滋扰,更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真正发动战争。
食不果腹,再加上天寒地冻,睡眠不足,士兵们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好。
北堂黎断定,这便是燕国边境军的目的,先是消耗明嵬军的心智精神,随后必然会有一次大举进攻,极有可能就在近期。
千里及和巫族的医者的到来,也算是给这些饱受其苦的将士们带来了一点安慰。
有了夹谷长青特质的膏药,他们基本不必再受冻疮之苦,而常年驻于雪山的寒疾,也在医者的药石调理下逐渐好转。
更有甚者,没有轮值的士兵会偷偷向医者们讨一些夜间能够安神熟睡的药物。
医者将这件事告诉了白鹿茗,白鹿茗暗中问过北堂黎的意思,得到主帅的默肯之后,医者们也会控制好剂量地给将士们分配一些。
白日里,白鹿茗穿梭在伤兵的军营里,跟着披玄人一同为伤兵查看伤口,学着做些简单的处理治疗。
她一副少年家的打扮,脸上常常挂着笑容,言语舒缓,动作轻柔,偏偏处理起伤口来又很干净利落,很受士兵们的喜爱。
病营中,常有人抢着调笑,说等打赢胜仗,能回家的时候,就把这位小哥拐回去当妹婿,甚至还有说要把她带回去当女婿的。
大家为了争抢,总是夸张地描述自己家的妹妹如何如何貌美,女儿如何如何乖巧可爱。
可这些人,年纪都不大,更是多年未回家中,说不定连年幼的妹妹女儿都记不太清长相了。
他们亦深知边疆之战不好打,之前来了一位老定王,现在又来了一位晔王,两位在朝中,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可边境这一场大战,打打停停,前前后后也持续了十几年。
他们口中的妹妹、女儿明明都还年幼,却在这时候就想许给人家了,想必他们心中亦是凄楚,知道这场战役,并不会那么容易就结束,待到能回家的时候,妹妹和女儿恐怕都已到了该出嫁的年纪。
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去。
到了夜间,白鹿茗总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被召进北堂黎的帅帐中,一开始,大家还会多看两眼,到后来也就见怪不怪了。
“听说你在军中很受欢迎?”
白鹿茗刚掀帘而入,就听到北堂黎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
“是啊,大家都等着把我抓回去当妹婿,甚至女婿呢。”
“为何不告诉他们,你早已成亲。”
“成亲?你看我这样子,像吗?”白鹿茗原地转了一圈,因是女扮男相,她的身量和样貌都显得更加稚嫩。
“呵。”北堂黎冷笑一声,他们此时相距不过丈余,北堂黎随手抄起一条演练时用的缎带,朝白鹿茗打了过去。
那缎带看似来势汹汹,却在触及她腰身的那一瞬间,化刚为柔,如同藤蔓缠绕着大树,在白鹿茗身上缠了几圈。
北堂黎只微一用力,白鹿茗便不受控制地朝他旋转而来,最终,落座在他双膝之上,双手也自然而然地搭在他肩上。
“投怀送抱。”北堂黎眉眼一挑,“成没成过亲,并不是看外貌像不像。”
暧昧的语气加氤氲的眼神,明明是极具**的挑逗,可白鹿茗偏偏鬼使神差地应了句,“那怎么看?”
北堂黎微一侧头,那神情就像是看到猎物自己跳入陷阱的笑,“你不该不知道。”
一枚滚烫的吻,就是他的回答。
“时刻记住,你是谁的人。”
纠缠、拉扯。白鹿茗晕晕乎乎,也不知他们是如何翻到三面耸着屏风的床榻上的。
她以绝对的弱势,被他压在了身下,他盯着她,呼吸逐渐变得沉重。
颈间被烙上了他炙热滚烫的吻,她本能地将他缠紧。
屏风外的烛光一灭,北堂黎的攻势更加猛烈。
白鹿茗咬着唇,不敢发出声响,指甲却是毫无留情地往他的身体里抠嵌。
只有在真的快要受不住的时候,才放肆地用鼻音哼了两声。
外头依旧是猎猎寒风,而这营帐中,一会儿是大雨滂沱,一会儿又是绵绵细雨。
每次北堂黎都能掐准她就快招架不住的那个临界点,将骤雨改细,让她缓上一口。
白鹿茗后来在晔王府主院的书房里,见识过北堂黎那些特别的“兵书”,也不知是不是他带着统领一军的习性,真的有钻研各类兵书的习惯。
她总觉得他每次的手段都有所不同,令她无从招架,只能乖乖依附着他,深浅沉浮。
第二日,没有晔王府中那种闲适的早晨,天刚亮,白鹿茗就被北堂黎匆忙唤醒。
“起来。”
“哼……”白鹿茗索性拉过被子将头也包住。
“快起来,今天要出门一趟。”他笑着哄着。
“哼。”可她真的太累了。
北堂黎心情很好,笑容灿烂,“什么动物才一天到晚‘哼哼’直叫?”
“哼!”白鹿茗在被子里胡乱踢了一脚。
“好了,我让人准备好了浴桶,再不起来,水可就凉了。”
“哼?”
北堂黎笑着将她连着被褥抱起,到了还在冒热气的浴桶前,抽出被褥,让她舒舒服服地滑入一桶热水中。
白鹿茗还想闭目养神,却看北堂黎独自一人在羊皮地图上点点画画,忽地变得舍不得挪开眼,疲惫的双眼追随着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我这样,会不会太奢侈了?”她情不自禁问。
边疆之地,竟还能泡上一桶热水。
“知道奢侈,就该多为将士们多做点什么。”
切!这个人昨夜还在因为她整天混在伤兵营里而吃醋呢,难道她那时候不正是在为这些将士们多做点什么!
“所以,我们待会儿要去那儿?”
“买粮。”
“买粮?!”白鹿茗想起自己为北堂黎囤在“小金库”的那些粮食,满打满算,还能足够支撑一个多月呢。
可他这时候却着急着屯粮,按理说,一个多月后,朝廷的粮饷再怎么被克扣,也该到了。
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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