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忌讳

　　姜太后有些恍惚，他小时的事仿佛就在她眼前，又仿佛离她很远。

　　“皇祖母，孙儿只求您这一次，求您救救孙儿——”

　　梅楚夜低声道。

　　姜太后沉默了许久才说，“你若真的清白，为何要哀家救？你若不清白，哀家也救不了你。”

　　梅楚夜垂下的眼眸里闪过冷郁之色，声音却温和可怜：

　　“皇祖母，温柔乡确实是孙儿的产业，但孙儿并未在其中窝藏罪犯。六弟失踪一事，还有定波侯府的刺客案，孙儿也都是被陷害的。昨日，田家和康王府的人更是公然去查孙儿在城内的产业，他们还绑走了孙儿的管事——”

　　姜太后听到田家和康王府，脸色微变。

　　梅楚夜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知道自己这一步赌对了。

　　对她而言，皇子之间的斗争最后无论谁赢谁输，将来登上皇位的都是她的亲孙子。

　　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又道最是无情帝王家。

　　哪一个皇帝登基前没和兄弟斗过？

　　这是她不愿插手的理由。

　　但田贵妃和康王府勾结在一起，却犯了她的忌讳。

　　虽说康王也是她的亲儿子，可她的长子已是皇帝，若是康王对那把龙椅真有几分想法并和田贵妃里应外合发动宫变，大盛朝要因此乱上十年。

　　而且宫变一旦发动，不论谁输谁赢，她都要死一个儿子和很多孙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这样的局面是她绝不想看到的。

　　谁都知道康王府和田家这二者中，康王府是占主导地位的，但康王也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她对康王的不安分与其说是憎恨，不如说是无奈。

　　她只恨田贵妃。

　　自古以来，当婆婆的都不喜欢儿子姿色艳丽恃宠而骄的妾室。

　　只是姜太后恨得格外深沉。

　　“皇祖母，孙儿是被陷害的，那个叫知月的宫女，真不是受孙儿指使——可如今父皇已经不愿见孙儿了，再这样下去，怕是改日霍督主就要抓孙儿去皇城司大牢了。”

　　梅楚夜的声音越来越低：

　　“孙儿即便做错了一些事，可孙儿对父皇从无二心。皇祖母——”

　　他说着又顿住，低着头不去看姜太后的神色。

　　姜太后盯着他的头顶看了好一会儿，忽而道，“温柔乡的事，哀家帮不了你。”

　　梅楚夜听着却是心里一喜。

　　他在慈宁宫长到十四岁，对姜太后还是十分了解的。

　　她说温柔乡的事她不会出手，那别的事就是有戏了。

　　“这两日哀家会让霍诀进宫一趟，你先回去吧。”果不其然，姜太后紧接着就道，“你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孩子，哀家相信你本性端方，只是一时走上了歧路。回去后把你手下的那些事都给哀家收拾干净了，若再有下次，哀家也救不了你。”

　　梅楚夜给姜太后磕了三个头，“孙儿以后绝不再犯！”

　　待他走后，姜太后把杨姑姑叫进来。

　　杨姑姑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她，“娘娘——”

　　“哀家知道你要说什么。”

　　姜太后沉着眼眸，苍老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执拗，“哀家做事有自己的考量。无论前朝怎么斗，后宫都不应该卷进来。如今因为那个叫知月的宫女，搅得哀家的几个孙子都不得安生，田氏这时候还趁机兴风作浪，哀家绝不能容忍她仗着皇帝的纵容继续胡作非为。”

　　杨姑姑垂着头，心里有些不安。

　　她原本是乐于看到姜太后对田贵妃出手的，但现在除了这桩刺客案，朝中局势风云变幻已与之前大不一样，比起田氏和康王，她倒是更看出了梅楚夜的可怕之处来。

　　可太后却要在这时应梅楚夜之邀，对田氏出手……

　　“你去把田氏请来慈宁宫，就说哀家有话要问她。”姜太后却是决心已定，语气坚定。

　　杨姑姑正要说什么，外面传来宫女的禀报，“禀太后娘娘，贵妃娘娘和康王妃娘娘一同来拜见您。”

　　姜太后冷笑，“这田氏倒也是消息灵通，哀家还没去请她，她倒拖家带口的自己送上门了，正好。”

　　说罢，她对那名宫女道，“带她们去正殿。”

　　宫女应声而去，杨姑姑在心里叹息。

　　这田贵妃还真是不聪明。

　　她这时候带着康王妃一同上门，有明显的施压之意，对正在震怒之中的姜太后而言无异于是火上浇油。

　　“康王妃是哀家的儿媳，也是我们梅家的人，胳膊肘却一直往外拐。若不是她时常给康王吹枕边风，事情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她和田氏这对姊妹，还真是扫把星。当初哀家怎么就看走了眼，让她们入了梅家的门！”

　　姜太后去正殿前还一路数落着二人。

　　杨姑姑不好说什么，只能点头称是。

　　一到了正殿，姜太后看都不看迎上来给她行礼的姐妹俩，坐下后就冷声道：

　　“你们要说什么，哀家都知道。”

　　康王妃一脸谄媚讨好的笑，正要上前却被姜太后呵斥，“就在那儿站着！婆母训话，哪里轮得到你放肆？”

　　一句话就把康王妃骂得灰头土脸的，殿上的宫女内侍都没退下。康王妃自觉丢了面子脸上臊红，又听姜太后道：

　　“哀家年纪大了，本不愿理会这些纷扰，可这段时日你们闹出的动静未免也太大了，做事情也越来越不像话。明明都是妇道人家，却一个个的不懂本分连夫君在朝上的事都插手管起来了，再这样下去，你们莫非还想自己出去当官做主？”

　　这话说得极重，田贵妃和康王妃正不知该如何答，姜太后又道：

　　“刺客案和安国公的案子，都有皇城司去查，哀家都没插手呢，你们又跟着在里面掺和什么？无论怎么看，这都轮不到你们出头吧？还是说，你们心虚得不行，所以要把水搅得更混？”

　　田贵妃一听这话就再也忍不住了，抬起头控诉道：

　　“母后，这绝非臣妾之过！明明臣妾和敬王什么都没过，却反被那女刺客泼了一身脏水，她咬·定了是敬王指使她，敬王是无辜的，皇城司却把敬王府翻了个底朝天，那霍诀更是无比嚣张，一副敬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罪犯的嘴脸！这让臣妾如何坐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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