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扇底风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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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招呼张小天急匆匆出门,迎面撞见法医陈露,便指使她说:“陈露,一会儿下班你抽空儿帮我去接下云朵!”陈露破天荒不乐意了,追着他俩大喊: “哎,哎--人家没空儿!人家今天要出去相亲!”
“就你?一身消毒水味?就别忙乎了…”张小天轻飘飘嘲笑着,怕被陈露逮到薅头发,赶忙跳脚跑远了。
老李大笑,说:“回头让熊老师给你介绍个好的!”
“我信你?先把熊老师哄好了再说!”陈露不以为然地回他。
“能哄好,一准能!”老李的声音已经远了。
陈露直撇嘴,嘀咕着:“我信你?熊老师要是哄好了,云朵能三天两头没人管?"
陈露抱着五岁的云朵,沿着单位宿舍楼老式楼梯往上爬。
这是公安局为单身职工提供的宿舍,楼体老旧,没有独立卫生间和厨房,只提供公共水房和浴室,生活像是回到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不过,青年男女们一般都是在这儿过渡两年,不假时日都成家立业搬出去了。 唯有陈露将这儿过成了家,一住三五年,没有一点儿搬出去的迹象。她也心安,绝不委屈自己,斥资装修一番,将个单身宿舍捯饬得温馨雅致。
此时陈露怀抱云朵,不急不缓地按着自已的节奏爬楼梯。五岁的女孩不算重,对每周都有体能训练的陈露来说,顶多算是个负重加练,不算啥事。但她嘴贫,抱怨说: “云朵,你胖了啊--姐姐都抱不动了,该把你的零食分给姐姐吃!”
云朵乖巧地将手中的糖葫芦往陈露嘴边送,陈露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口顶上红艳艳、 裹着透明糖霜的草莓,赞声“好吃”,满意地夸云朵懂事。
云朵受了鼓励,小嘴蜜甜:“陈露姐姐, 你对云朵真好!等我长大赚了钱,一半给你花,一半给我妈花!”
陈露乐开了花,点着她的小鼻子笑道: “哎哟哟,真孝顺!真不枉姐姐相亲都不去了,就去接你!”
云朵眨巴着眼说:“陈露姐姐,你不用去相亲,我妈班上好多小哥哥,又高又帅, 任你挑!”
“哎哟!小祖宗,”陈露倚着楼梯栏杆笑得喘不过气,“就你妈班上那群毛头小子, 都没成年,陈露姐姐可下不了手!”
“等等吧,过阵子他们就长大了!这事急不得,得有耐心!”云朵学着大人的样儿, 语重心长地说。
“嗯,说得好有道理!”
陈露忍着笑,将警服外套松了扣子,换只手抱着云朵继续向上爬。
容城热得早,三月穿短袖短裤也常见, 只是还未到统一换装的时间,陈露还得穿春秋装,这潮湿闷热的天气,加上爬楼梯耗体力,她早已一身薄汗。云朵贴心,见她体热,轻轻摇着手中的一把团扇为她扇风。
陈露感动地亲了亲云朵的小脸蛋:“我们云朵可真贴心!”云朵受了鼓励,摇得更起劲,陈露又赞,“风真大,真凉快!扇子真好看!”
“好看吧?我也觉得特别好看,”云朵得意地晃晃手中的团扇,“幼儿园门口有小哥哥在送,好多小朋友都得了。但就我得的这把最好看,我可喜欢了。你看,这上头的孔雀,多好看呀!”
陈露膘了眼团扇,扇面上,一只蓝绿工笔绘就的开屏孔雀昂首而立,尾翎上无数只伪眼流光溢彩,十分精致。陈露感叹现在工艺都这么发达了,连街边随手赠人的扇子都做得这么精巧,下次碰着了也要一把,闲着玩玩也挺好。正这么想着,迎面碰上阮雪拿了饭盒上食堂打饭,见着她们,笑说:“哟! 熊老师又闹小脾气了?”
全局的人都知道老李的老婆熊妮什么都好,就是气性大,时不时发点儿小脾气。 按说她发脾气也是在家里朝老李闹,不该闹得人尽皆知。但人家熊老师就是有杀手锏,一发脾气就不管不顾,直接扑在学校连家都不回,这就苦了老李,上班下班本就没个准点,还得见缝插针去接女儿,伺候她吃饭睡觉。而老李肯定没这个空儿, 还不得逮谁就抓谁帮工,局里上下,大半女同事都被他抓过,不是接云朵放学,就是喂云朵吃饭,时不时还得当保姆,替他哄云朵洗澡睡觉。
云朵听阮雪调侃妈妈有些不高兴,接口道:“小雪阿姨,这回你可错怪我妈了!我妈这回是送学生去省里参赛,他们可是为学校争光去了!不对,是替咱们容城争光去了!”
小姑娘说完骄傲地噘起嘴,一副你不懂你不配的模样。阮雪捏了下她的小胖脸颊, 佯装生气地说:“小没良心的,还不高兴了, 下回我可不去接你了!”
“不用小雪阿姨接,我要陈露姐姐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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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小白眼儿狼!叫我就叫阿姨,叫她就叫姐姐,你小雪阿姨我可比你陈露姐姐还年轻几岁哩!"
阮雪边说边拍了云朵小脑瓜几掌,摇头往前走。陈露在身后喊:“雪,雪,帮我打包份饭!”
“不帮不帮!”
“多加半勺米饭!"
“自己去!”
“再加勺辣椒酱!”陈露笑着继续喊,回头低声嘀咕,“出息!”说着,抱着云朵继续上楼,想着云朵向着自己,心中得意,问, “喜欢小雪阿姨还是喜欢陈露姐姐?"
“当然陈露姐姐!”
“为什么?”
“小雪阿姨从来不抱云朵!”
“小雪阿姨那小身板可抱不动你!再说了,上回小雪阿姨还给你买意大利巧克力哩,你不挺喜欢吗?”
“喜欢--其实小雪阿姨我也喜欢,只是我更喜欢陈露姐姐!”
“更喜欢哪里?”陈露乘胜追击,故意为难小姑娘。
云朵认真想了想,说:“更喜欢陈露姐姐买的糖葫芦,更喜欢陈露姐姐身上的味道!”
陈露心头一颤,愣了一下神,此时已到家门口,她来不及细细品味这句稚嫩的童言童语带给自己的枕撼,便开了门,云朵从她手臂上滑了下来,熟门熟路地将手中团扇放门口的鞋柜上,然后脱下书包,取了双粉色拖鞋换上,就直奔垃圾桶,将手里一直握着的糖葫芦竹签扔了进去。
周末的江滨公园春光烂漫,繁花盛开, 蜂蝶翻飞,鸟语啁啾。人们趁着好天气纷纷出门踏青,有成群结队骑行的,有三五好友散步闲聊的,也有带着孩子老人野餐游玩的。凉亭里,树荫下,草地上,人们或立或坐,或匆匆而过,有几个闲散无聊的,甚至直接躺卧在斜坡上,随手扯几根鲜嫩多汁的草根,放进嘴里嚼着,闭眼晒太阳。公园广场照例被几个老年活动社团占据,老头老太整整齐齐列了方阵,红形彤那块儿是扭秧歌的,素衣素裤那块儿打着太极,黑裙子红头花那块儿则跳着“最炫民族风”。广场的空隙处,小贩们支个小摊干起了营生,有卖风筝的,有卖风车的,有卖彩色泡泡水的,还有卖小金鱼的,叫卖的吆喝声和风格不一的背景音乐互相缠绕,汇成一股公园特有的热闹--互相干扰又互不影响,人们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事做。
云朵穿了条白色泡泡袖双层长纱裙, 足蹬红色漆皮小靴,配了双白色半筒袜。 若仔细瞧,你会发现这白色筒袜略呈粉色, 白色纱裙也失了本白,隐隐透着点儿脏粉, 应是和着易褪色的红色衣物一起混洗了的缘故。云朵娴熟地曲腿坐在草地上,一动不动。离她不远处,一个半长头发、看起来像艺术系学生模样的大男孩儿,正一手举着颜料盘,一手举着画笔,时不时在面前画架上的白纸上落下一笔,时不时又抬头和气地对着云朵笑,边笑边说:“真乖, 真美,小妹妹保持别动哦,哥哥要把你的样子画在画里……”
云朵对把自己画进画里这件事十分感兴趣,用了十二分的力气控制自己不去追飞过的蝴蝶蜜蜂,端端正正地坐着,即使脖子酸痛也不抱怨一句。
追着云朵满地跑了一上午、累得腰酸背痛的老李有了片刻闲暇,左手捏了根香烟凑在鼻下闻着,右手则摸起那只用了八年的老手机打电话,语气又低又软:“回来吧,家里没你真不行……我这头忙得跳脚,事情千头万绪……”
电话那头刚有些松动的熊妮,一听这话,声音不禁又拔高了三分:“光你的工作重要、我的工作就不重要啦?谁不是做份事领份薪水?凭什么你就重要些、高贵些呢?”
“你重要,你高贵,咱家熊老师最高贵!”老李恨不能抽自己两耳刮子,直讨饶, “哪有比人民教师更光荣的职业呢?更何况咱家熊老师培养了那么多体育尖子,省队、 国家队都有弟子,那可真是桃李满天下!咱家都以熊老师为荣!”
电话那头熊妮噗嗤笑了,老李听到那笑声就知道这场家庭小矛盾大概率算是过去了,但仍然不敢大意,继续哄老婆:“老婆你快回来吧,家里没你不成样子。云朵可怜,今天这家明天那家,都快成吃百家饭的孩子了,你不心疼?再说了,你再不回来,云朵都快忘记你长什么样儿了。我跟你说,这个年纪的小孩儿,记性可不怎么牢靠,这几天我见她老念叨陈露都不念叨你了……”
为了哄好老婆,老李已经将询问犯罪嫌疑人的战术都用上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先打感情牌,挠人痒处;再攻人软肋,戳人痛处,叫人瞬间破防。既退又进,有守有攻,层层递进,怎能不攻城略地?
那头的熊妮恨不能立即回家亲亲女儿, 早将那点儿小脾气抛到九霄云外,连声说: “行、行、行!训完这帮小子就回来!”
“我立马来接你!"
“不用!我这儿还要一个多钟头哩!”
“那我买些菜再来接你,时间刚刚好!”
“随便……马子轩你又偷懒!还不归队……"
熊妮咆哮着挂了电话。这边老李听到那熟悉的大粗嗓门,高兴得嘴都咧到耳朵根儿,收了电话,他用力嗅嗅那根烟,又将它收进烟盒里。正好云朵那边正在画的肖像也差不多了,作画的学生正将画好的画卷起来,递给笑容满面的云朵。
老李小跑过去,问多少钱。学生答, 只是写生的作品,不要钱。老李还是硬塞了两百块钱给他,那学生见推辞不掉,便从画袋里抽出一副卷轴,装进一只黑布袋, 递给老李,说:“叔,既然这样,您就收下这副装裱用的空卷轴,尺寸刚好和刚才的画是配套的,您回家用胶水把画粘上去就能挂了。”
老李接过卷轴,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学生食指那枚骷髅头银戒上。他抬眼打量眼前这个年轻人,凌乱的长发,沾满颜料的白色T 恤,浑身散发着艺术生特有的不羁气质。老李暗想:这孩子虽清贫却有傲骨,若自己不收下这卷轴,他也断不会收钱。思及此,便伸手去接那布袋。不料掌心突然传来一阵刺痛,竟是被那枚造型锋利的银戒划了道口子。
老李微微蹙眉,却未多言。他抱起云朵,哼着轻快的小调,接熊妮去了。
周一清晨,老李精神抖擞,早早儿到了单位。他一进办公室就忙活起来,扫地、擦桌子、烧水沏茶,好不忙乎。张小天推门进来,一眼看见师父正弯腰拖地,连忙上前要接手:“师父,这活儿让我来!”
阮雪在一旁抿嘴笑道:“你个没眼色的家伙!没瞧见你师父今儿高兴,正找事儿活动筋骨呢!”
张小天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对啊!准是师娘回来了,师父高兴得都藏不住了!”
老李笑骂一句,故意扬起拖把往张小天站的地方甩,水珠溅了一地。张小天边跳脚躲闪边嚷:“师父,你这‘功夫'不行,还是让我来!”
正闹着,罗怀宁匆匆推门而入,脸色凝重:“老李!看守所那边出事了!"
“能惊动重案组的案子,绝非等闲!”老李拍案而起,声如洪钟,“全体注意,三分钟后会议室紧急集合!”
罗怀宁快速汇报案情:昨夜看守所熄灯前,在押人员丁伟突发中毒症状。据目击者描述,受害者先是呼吸困难、全身痉挛、短短十分钟内便陷入昏迷。虽紧急送医,终因抢救无效死亡。事件引发连锁反应-监区在押人员集体骚动,声称面临生命威胁;死者家属聚集看守所外拉横幅示威,高音喇叭的抗议声此起彼伏,现场警力已难以控制局面。
罗怀宁调出看守所提供的视频监控。监控没有声音,只有画面。只见看守所宿舍内,十二名身着统一条纹服的男子各自洗漱,准备上床睡觉。一个瘦小男子刚拿起杯子准备喝水,一个壮汉就欺身过来,攥了他的手腕阻止他喝水。片刻后,小个子男人双手举杯,恭敬地递给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 那男子接过水杯,一仰脖子全喝了下去。这时,熄灯铃响起,提示还有五分钟便要熄灯,十来个人陆续爬上床。突然,那中等身材的男子从床上滚落,浑身抽搐。众人急忙围上去,手忙脚乱,场面一片混乱。不一会儿,看守民警赶到,所有人立即面壁,双手抱头蹲下,民警们将四肢抽搐的男子抬出……
罗怀宁将视频倒回,画面定格在中等身材男子仰头喝水的瞬间。他将画面放大,指着喝水的男子说:“这就是被害人丁伟。”给他递茶水的小个子男人名叫樊卫星,看守所已将其作为重点嫌疑人单独关押。罗怀宁打开面前的文件夹,继续介绍被害人和嫌疑人的基本情况。
被害人丁伟,本市无业人员,因故意伤害致人重伤被刑事拘留,已在看守所羁押六个月。一审被判处有期徒刑八年,即将移交监狱执行刑罚。
嫌疑人樊卫星,广西籍外来务工人员, 在容城从事小区保安工作十余年。因涉嫌盗窃罪被羁押三个月,目前检察院已提起公诉,建议量刑三年零六个月。值得注意的是,其辩护律师在初审时提出无罪辩护,控辩双方主要争议在于被盗物品的价值认定。 公诉方依据失主提供的购物发票,认定樊卫星盗窃金额达一百五十万元。而辩护律师则主张被盗物品实际价值仅千元左右,未达刑事立案标准,应当庭释放。
“你们猜樊卫星究竟偷了什么导致如此大的价值差异?”罗怀民故意卖关子问道。
众人纷纷追问:“到底是什么?"
唯有经验丰富的老李淡然道:“不是古董就是字画。”
罗怀民本想考验年轻同事的推理能力, 却被老李一语道破,略显扫兴地答道:“是一幅画。”
“什么名画这么贵重?”
“徐悲鸿?齐白石?是真迹吗?"
罗怀民所知有限,只能摇头。老李拍了拍手,提高嗓门说道:“是真是假,查一查不就清楚了!都打起精神来,开始干活!”
樊卫星如惊弓之鸟,浑身颤抖不止,完全无法集中精力回答警方的提问。他语无伦次,反复念叨着:“那杯水本该是我喝的……有人要杀我,要杀我!警官,求你们保护我,一定要保护我……”
张小天苦笑,合上电脑,巴巴地望着老李。老李沉吟一阵,说声“走吧”,起身便走。张小天紧随其后,不解地问:“师父, 咱们大老远来一趟,没问出一点儿有用的信息,就这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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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受了刺激,神智不清,能问出什么来?叫看守所给他申请个心理医师!”
“走了?就--走了?”
老李双目一横:“不走还留着吃饭不成?”
但张小天还是理解错了“走”的意思。 老李带着张小天来到看守所所长办公室。郭所长调出了看守所档案记录。自丁伟关押以来,进出嫌犯共计一百零三人,除去已释放的,还剩七十二人在押,这个范围太大。老李将调查重点锁定在与丁伟同宿舍的犯罪嫌疑人,发现其余十一名均是丁伟之后关押的。
郭所长介绍说:“丁伟本是个惯犯,又仗着来得早,在宿舍里俨然是个牢头狱霸, 经常欺负新来的取乐。本来所里打算给丁伟调换宿舍,但考虑到他即将被移送,就没有采取这个措施,没想到却出了意外。”郭所长表示十分懊悔,所里发生这种事确实存在监管疏漏,加上家属聚众闹事,造成了恶劣的社会影响。
“也就是说,丁伟喝下的那杯水,原本是樊卫星要喝的,丁伟为了给樊卫星下马威才故意抢他的?”老李追问道。
郭所长点头道:“事发后我们第一时间调查了其余十一人,他们的口供一致。樊卫星睡前喝水是他的习惯,当晚他确实是倒了杯水准备自己喝,只是还未喝上,丁伟的马仔高俊便捏住他的手腕,不让他喝,说他大哥渴了,让樊卫星奉茶。樊卫星这才将手里的水给了丁伟。”
“按理说,樊卫星已经进来三个多月了, 丁伟要对他下手早就该动手了,怎么突然在这个时候发难?"
“还不是因为新来的两个人对樊卫星表达了友好,丁伟觉得自己的老大地位受到了威胁,才搞了这么一出!”郭所长指着档案上的两个人,继续解释道,“这两个人是三天前收押的,前后脚进来的。先进来的叫王千禧,二十三岁,本地拆迁户的儿子,家里有钱,却染上了吸毒的恶习。好不容易送去戒毒所戒掉了,结果出来没几天又闹着向家里要钱,差点儿闹出人命,家里人没办法才报警把他送进来。后进来的这个叫周嘉树, 三十五岁,白瞎了个好名字,长得歪瓜裂枣的,是个烂赌鬼,欠了一屁股债,被人追得走投无路,估计是故意砸坏银行的监控,让
人抓进来躲几天赌债!”
郭所长说得没错,档案上记得清清楚楚,周嘉树被抓时还在现场叫嚣:“来抓我呀,抓我呀!老子正想进局子吃几天清闲饭!”态度极其嚣张。
老李问道:“那个喝水的杯子呢?我们要带回去检验。”
“早就封存好了,案发当时就封存了!”
郭所长立即叫人去办手续,张小天利落地跟着工作人员去办理证物移交。老李仔细翻阅着档案,不时在随身笔记本上记下关键信息。等到张小天回来时,已是正午时分。 老李仔细查看证物袋里的杯子--那是个普通的素色带盖塑料杯,杯盖上装饰着红色花纹。
“所有人都用这种款式的杯子?怎么区分是谁的呢?”老李问道。
“这是我们统一找厂家定制的,”郭所长解释道,“每个杯盖上都印有专属的阿拉伯数字编号。”
果然,在红色花纹中间,隐约可见一串数字编号。
老李不禁笑了:“别人家都是把编号印在杯身上,你们怎么偏偏印在杯盖上?"
“这种杯子杯身素色,杯盖印花,我们要是在杯身上加数字那得再加道工序,要加价,但是杯盖本身就有印花工序,加个数字也不多事,就不用加价!”郭所长解释。
忽然,一阵尖锐急促的哨声传来,郭所长叫声“不好”,起身就往办公室外跑,老李和张小天对望一眼,紧随其后。
哨声是从食堂传来的。郭所长赶到时, 所有犯罪嫌疑人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几名看守民警手持警棍,警惕地扫视四周,控制着场面。食堂靠窗的角落里,杯盘散落一地, 呕吐物洒在地面上,一名瘦小的男子侧躺着,上衣被扯开,脸色惨白,身体不停抽搐。医务室的崔医生穿着白大褂,跪在地上,正往他的手臂上注射药剂。
整个食堂虽然挤满了人,却异常安静, 没人敢出声。
注射完后,崔医生高声喊道:“快,再准备些淡盐水,灌他催吐!”
食堂的工作人员立刻小跑着去准备。
郭所长盯着地上抽搐的男子,眉头紧锁:“和昨晚丁伟的症状一样?”
崔医生擦了擦额头的汗,点头道:“几乎一样。幸好昨晚的事给我提了醒,提前备了亚硝酸钠,刚才已经催吐了,救护车马上到,应该能救回来。”
“好,好!”郭所长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崔医生的肩膀。
这时,几个食堂工作人员提着水桶赶来,几人合力架起那男子,捏开他的嘴往里灌水。可那人意识模糊,灌进去的水又顺着嘴角流出来,几乎没什么效果。
郭所长急得来回踱步,不停地看表: “救护车呢?怎么还没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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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过了十分钟,救护车终于呼啸而至。医护人员迅速将人抬上担架,郭所长这才长舒一口气。见老李和张小天还站在一旁,他苦笑着摇摇头:“让李队见笑了,真是惭愧!这案子您可得抓紧啊,再这样下去,我们这小看守所怕是要乱套了!”
老李站在角落,目光如刀般扫视着现场。看守所里秩序井然,即便突发状况,工作人员依旧各司其职,处置得当,显然管理有方。
“是樊卫星吧?”老李压低声音问道。
郭所长沉重地点了点头。
老李踱步到呕吐物旁,两个男人正蹲在那里。一个瘦得像竹竿,另一个则胖得圆滚,身上都溅满了污物。能离樊卫星这么近的,除了新收押的王千禧和周嘉树还能有谁?老李想起档案照片上那对鲜明的对比: 一个骨瘦如柴,一个脑满肠肥。
突然,老李厉声喝道:“说!谁指使你的?”
那胖子浑身一颤,直接瘫坐在地上,带着哭腔喊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
两名民警立即冲上前,利落地将胖子按倒在地,“咔嚓”一声铐上了手铐。
老李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周嘉树,我可没喊你名字,你慌什么?”
周嘉树猛地抬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老李。方才的扭打让他的嘴唇裂开一道口子, 血丝顺着下巴蜿蜒而下。他狠狠啐了一口血沫,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没下毒!”
老李轻蔑一笑:“哦?你怎么知道樊卫星是中毒?我们可还没下结论呢。”
“你--”周嘉树一时语塞,眼珠暴突, 活像只被激怒的野兽。
张小天上前一步,冷笑道:“瞪什么瞪? 在一个老刑警眼皮子底下耍花枪,你还嫩了点儿!”
老李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周嘉树。这个看似莽撞的嫌疑人身上,究竟能把毒物藏在哪里?他转向郭所长,沉声道:“安排专业搜查,必须把他身上的毒源找出来。”
郭所长一个眼神示意,崔医生立即会意,带着两名民警将周嘉树押往检查室。 其余民警开始对在场人员逐一搜身,翻来覆去搜了三遍,却只找到几包香烟和几颗糖果。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时,崔医生匆匆返回,压低声音道:“找到了!他指甲缝里有白色粉末残留,普鲁士蓝反应呈阳性,确认是氰化物。”
一旁的民警补充:“监控显示,他假借给樊卫星端汤的机会,将指甲浸入汤中下毒。”
“果然是他!”郭所长看向老李,眼中满是敬佩。
老李微微颔首,突然眉头一皱:“等等, 收押时的例行检查怎么会漏掉指甲藏毒?"
崔医生神秘地笑了笑:“您是老刑侦了, 不妨猜猜他是怎么把毒带进来的?"
张小天猛地拍手:“牙齿!是假牙!
“没错,”老李目光锐利,“他的两颗门牙明显比其他牙齿白得多!”
崔医生眼中闪过一丝赞叹,竖起大拇指:“厉害!他的两颗门牙都是中空假牙, 里面藏着氰化物。这家伙生怕剂量不够,另一颗假牙里还密封着一小袋备用毒药!”
“那他交代昨晚的下毒手法了吗?”郭所长急切地追问。
崔医生摇头:“他全程保持沉默,明显受过专业指点,在行使缄默权。”
老李目光一沉:“我推测,他昨晚先在自己杯中下毒,再伺机调换樊卫星的水杯。 全所只有樊卫星有睡前饮水的习惯,他的目标始终明确。只是没想到丁伟误饮丧命。” 他转向郭所长,“建议重查昨晚监控,重点寻找调换杯子的画面。”
“您是怎么想到的?”郭所长惊讶地问。
老李瞥了眼张小天。后者立即举起证物袋:“看这个用了三个月的杯子,杯身崭新, 杯盖却有明显水垢。”他指着杯盖内侧的黄色沉积物,“这不合常理。”
郭所长恍然大悟:“难怪李队特别关注这个杯子!我们竟然忽略了这么明显的线索!”
临走时,老李还是忍不住嘱咐:“务必加强樊卫星的安保。对方来头不小,绝不会善罢甘休。”他顿了顿,“这案子,恐怕不止表面这么简单。”
虽然知道郭所长自有分寸,但老李还是多说了这句。有些话,明知多余却不得不说-一这就是他的职业病。
三天后,法医鉴定报告确认:丁伟死于氰化物中毒。与此同时,医院在樊卫星体内同样检测出氰化物残留,虽然经过抢救保住性命,但仍需在重症监护室观察治疗。
周嘉树始终拒绝配合调查,坚持行使缄默权,让讯问工作陷入僵局。警方在追查其资金流向时发现,一个月前他的账户曾收到明月斋汇人的五十万元巨款。这笔款项名义上是“慈善捐赠”,手续齐全且有公证处证明,资金来源显示为明月斋艺术品拍卖的慈善基金。
根据明月斋提供的资料,该基金专门用于救助重症贫困儿童,目前已资助十六名患儿。而周嘉树七岁的女儿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半年前就向明月斋提交了医疗援助申请,直到一个月前才审批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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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怀宁经过多方走访调查,发现樊卫星盗窃案迟迟未判的关键在于涉案画作的价值争议。画作主人--一位在商界打拼多年的女企业家坚称,该画是她花费一百五十万元从明月斋购得,并提供了完整的购买发票和银行转账记录作为证明。
在容城艺术圈,明月斋以“原价回收” 政策着称,仅收取百分之十的手续费,这使得其经手的艺术品几乎等同于硬通货。检方原本凭借完整的交易凭证,对画作一百五十万元的估值可谓证据确凿。
然而庭审出现了戏剧性反转:辩护方不仅提供了十家权威拍卖行出具的不足千元的估值证明,更请来了着名艺术品鉴定专家吴老先生当庭进行专业鉴定。
法庭上,身着青灰长衫的吴老先生言辞犀利,毫不留情地评价道:“此画无门无派, 笔法粗劣,匠气十足,如同流水线制品,毫无艺术价值可言。竟敢妄称价值一百五十万元?依我看,连一百五十元都不值!”这番掷地有声的鉴定,让庭审现场一片哗然。
由于原告方坚持画作价值一百五十万元,而辩护方提供的专业鉴定仅估值不足两百元,双方差距悬殊,法院不得不暂缓判决。
“周嘉树恰在此时获得明月斋的巨额捐赠,时机实在蹊跷。”张小天皱眉思索,“但这笔捐款手续完备,合情合理。若说明月斋查雇凶杀人,可樊卫星不过偷了一幅他们卖出的画,何至于此?”
“怎么会这么巧?两件事都与明月斋有关联,却又若即若离,找不出半点儿破绽?" 老李眉头紧锁,指节轻轻叩击着桌面。
张小天烦躁地翻着笔录:“樊卫星这厮也是古怪,出院都半个月了,还是疯疯癫癫的。每次问询都答非所问,东拉西扯,硬是问不出半点有用的信息……"
老李取出一支香烟,在鼻尖缓缓转动, 突然问道:“明月斋的背景查清楚了吗?”
张小天立即递上文件夹,嬉皮笑脸道: “师父英明!徒弟早就准备好了。”
资料显示,明月斋成立二十载,最初是民间收藏机构,近年才涉足艺术品交易。老李仔细翻阅股东名册和财务报表,抬眼问道:“看出什么门道没有?”
张小天神色一凛:“师父,这家拍卖行, 恐怕大有文章……”
“证据呢?别拿直觉糊弄我!”老李扫了徒弟一眼,语气严厉。
张小天缩了缩脖子,知道师父在考验自己的专业能力,连忙正色道:“明月斋的最大股东是光隆集团,持股百分之三十一;其次是总经理简心,持股百分之二十。简心的股份是近几年才增长的,一部分通过收购小股东股权,另一部分来自光隆集团的转让。 值得注意的是,简心还有一个身份--他是光隆集团2010年资助的学生之一。据说,这些受资助的学生建了一个微信群,叫‘光隆之子’。”
“他也是群成员?”老李追问。
“不仅是成员,还是群里的标杆人物。” 张小天点头,“他仅用十年就从普通资助生跻身亿万富豪,成了群里的传奇。成员们常讨论他的发家史,视他为榜样。”
“怎么个成功法?"
“独到的艺术品位和犀利的投资眼光! 据说,经他手的艺术品无不价值攀升数倍甚至数十倍,而且投资策略精准果断,但凡他看好的艺术品,即便倾注全力,甚至多方筹资也要收入囊中,以把握市场机遇实现共赢。不过,这都是圈内流传的说法,事实如何,还有待考证。”
老李微微颔首:“嗯,有进步。”
张小天受了鼓励,面带喜色,继续说: “还有一个疑点,师父您看他们的账务流水, 从简心接手明月斋开始,业务突然暴增,除了新增艺术品交易业务外,另一个原因则是艺术品回购。这本是个辅助业务,十年前几乎无人问津,而十年后竟成了明月斋的重要业务,且因此带来的利润占比高达三成,您说这是不是值得深究?”
“那还等什么?走,会会简心去!”
老李合上文件夹,递给张小天,起身向外走去。张小天连忙将资料收进包里,快步跟上。师徒俩刚坐进捷达,正巧遇见换了便装的陈露。张小天摇下车窗,笑着打趣: “哟,露姐!这大中午的,花裙子配高跟鞋, 这么精致,是有重要约会?"
陈露瞥了他一眼:“饭点儿还出外勤? 你们是不是路过时代广场?顺路的话捎我一程,这高跟鞋走远路实在不方便。”
张小天摆摆手:“不顺路不顺路-” 话音未落,老李已经解锁车门,示意陈露上车。
“谢谢李队!”陈露坐稳后向老李道谢, 见张小天还在后视镜里挤眉弄眼,没好气地用手包轻拍了他一下,“就你话多!”张小天知道她没真用力,也不躲闪,只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一今天的陈露妆容精致,比平时更显明艳。他略带调侃地问:“打扮这么好看,对方什么来头啊?”
老李也从后视镜里看了陈露一眼,语气温和:“这次的人,靠谱吗?"
陈露也不扭捏,爽快地说:“应该还行, 我师父介绍的,是她师弟,市医院的外科医生,勉强算半个同行吧。”
“嗯,不错,好好相处!”老李点点头。 “嗯,不错,肯定黄!”张小天在一旁插嘴。
“张小天!你这张嘴开过光是吧?”陈露瞪他。
“喂!看路看路……”老李提醒道,顺手打了把方向盘。
送完陈露,老李顺路在快餐店买了两个汉堡。他一手拿着一个,自己先咬了一口, 把另一个递给张小天:“垫垫肚子?”
张小天摇头:“不饿。”
老李挑了挑眉--平时就属张小天最不经饿,到点不吃饭能念叨半天,今天倒是稀奇。见他蔫头耷脑的,老李问: “怎么了? 心事重重的。”
“没怎么!”张小天语气硬邦邦的,瞥见老李已经专心吃起了汉堡,似乎完全没在意自己的情绪,心里更闷了。他索性往座椅上一靠,半真半假地抱怨:“师父,您看看人家的师父,再瞧瞧您!您也关心关心您徒弟行不行?”
“咳!咳咳!”老李差点儿被汉堡噎住, 用力咽下食物,一脸诧异地看向张小天, “怎么?你也想相亲?”
“不行吗?陈露不也三天两头在相亲!" 张小天不服气地顶回去。
“她多大你多大?”
“也就比我大两三岁!”
“她是姑娘家,你是大小伙子,能一样吗?”老李突然反应过来,眯起眼睛,“等等,你小子该不会是对陈露·…”
“绝对没有!”张小天立刻斩钉截铁地否认。
老李刚好吃完最后一口汉堡,腾出手来就往张小天后脑勺招呼:“陈露这么好的姑娘你居然看不上?”
张小天连忙抱头:“看得上看得上!”
老李反手又是一记:“陈露也是你能惦记的?”
张小天彻底抓狂:“师父!您这什么道理啊?说看得上要挨打,说看不上也要挨打?”
老李开启了长篇大论的训导模式。直到下午,被打击得垂头丧气的张小天终于听见师父总结道:“喜欢就去追,在这儿生闷气吃飞醋算什么本事!”
张小天低着头嘟囔:“我这条件…·哪配得上啊。”
老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试试怎么知道?再说了--”他故意拖长音调, “就凭你这城墙厚的脸皮,说不定真能成呢。”
张小天刚要反驳,老李的大手已经按在他脑袋上揉了揉。师徒俩相视一笑,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了。
正午时分的明月斋空荡寂静,只有两名女服务员躲在柜台后刷短视频。展览厅里, 除湿机的轰鸣声在空旷的空间内回荡。亮明证件后,一名女服务员慌忙去请总经理,另一人则殷勤地招呼他们人座沏茶。
展厅四壁挂满各式书画,价签上的数字从数万到百万不等。老李和张小天对艺术一窍不通,走马观花地转了一圈,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张小天趁服务员不注意,悄悄掏出手机准备拍照。
“先生,这里禁止拍照。”一个温和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来者正是明月斋总经理简心。她优雅地上前握手,轻声解释:“这些艺术品都受版权保护,而且闪光灯会损害颜料。还请两位警官见谅。”
张小天连忙道歉。简心微笑着摆摆手, 目光却依然紧盯着他。老李立刻会意,便开口叫张小天将照片删除。简心眼见着张小天删除了照片,才请他们重新落座奉茶。
得知两位警官为樊卫星案而来,简心侃侃而谈。樊卫星盗窃的是一幅《牡丹倦睡图》,技法成熟,构图精妙,牡丹疏落有致却不失浓丽,午睡的少女和嬉戏的小狗栩栩如生,堪称现代水粉画中的精品。明月斋对这幅画的定价十分公允,未来还有很大的升值空间。至于吴老为何给出那样的评价,简心认为这与南北文化差异有关。吴老是北方着名的鉴赏家,对南方市场和审美了解有限,加之他的专长在于古画鉴赏,对现代画的技法和风格难免有所隔阂,因此他的观点并不具备足够的说服力。至于拍卖行的评估,简心更是嗤之以鼻,直言他们不过是一群市侩商贾,只会盲目追随名家,根本不懂艺术的真谛。
说到此处,简心冷哼一声,言语间满是不屑,仿佛自己与那些“市侩商贾”毫无瓜葛。
“我对艺术品不太了解,冒昧问一句, 像您这里挂的字画,并非出自名家之手,价格却不菲,你们是如何定价的呢?”老李想道。
简心淡淡一笑:“这些已经算是便宜的了,真正的好作品怎么会随意挂在这里任人观赏?艺术品的定价是一门复杂的学问,一时半会儿很难解释清楚。简单来说,买卖当代艺术品,本质上也是一种风险投资。”
“风险投资?这话怎么讲?”老李觉得简心的回答有些避重就轻,但他本就不指望从这里得到什么关键信息,只是顺着话题继续追问。
“懂艺术的人未必买得起,买得起的人又未必懂艺术。所以艺术品的鉴赏往往是圈内人互相吹捧,参考价值有限。如今人们购买艺术品,极少是为了装饰,绝大多数是当作投资。既然是投资,自然有赚有赔,风险不可避免。投资最看重什么?是利润!是升值潜力!因此我说,当代艺术品的交易本质上是风险投资,赌的就是未来的升值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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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话题越扯越远,张小天连忙将话锋拉回正事:“那幅被樊卫星盗窃的画,具体是如何定价的?”
“那幅画的定价非常公允。”简心轻描淡写地答道,"它是我们明月斋近年来重点培养的一位画家耗时半年完成的精心之作, 绝对值这个价!”说完,她起身带着两人走向展厅,指着墙上的画作介绍道:“两位警官请看,这个展厅里陈列的作品,大多是我们明月斋发掘的新锐画家之作。我们与他们签订了合作协议,他们的作品会优先供给我们。当然,只要质量过硬,我们也会尽可能全部收购。我们会逐步帮他们打开市场、积累名气,所以千万别小看这些作品---假以时日,它们的身价或许会让人高攀不起!”
简心套用了那句网络名言“今天你对我爱搭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自觉用得恰到好处,嘴角不禁浮现一丝得意的笑容。
张小天对这种自吹自擂却毫无实质内容的回答十分不满,但又不知如何从这只老狐狸嘴里撬出有用信息,索性抛出一记直球: “我查过你们的账目,明月斋的回赎率是不是高得有些反常了?”
简心眉梢一挑,从容笑道:“我刚才说过,顾客购买艺术品多为投资,遇到资金周转问题来回赎很正常。”
“可你们按原价回赎,还要收取百分之十的手续费,投资者岂不是亏了?”
“短期回赎确实会有损耗,货币尚且会通胀,何况商品?”简心理所当然地答道。
老李暗骂这老狐狸偷换概念,把艺术品说成普通商品,便追问:“那买家图什么?"
“当然是升值潜力!”简心两手一摊,瞪大眼睛,一副“我刚才白说了吗”的表情。
张小天觉得被当成了傻子,忍不住呛声道:“可根本没升值啊!”
“我说的是‘假以时日',”简心收回目光,耐着性子强调,“投资都有风险,但长远看升值是大概率事件。”
眼看谈话陷入僵局,双方都失去了耐心。这时老李的手机突然响起,办公室的阮雪在电话里语气急促,却不肯说明缘由,只催他赶紧回去。老李心知必有急事,便匆匆告辞,带着张小天快步离开。
办公室里笼罩着异样的紧张感。走廊里迎面遇见的年轻民警们一反常态地沉默,只是匆匆点头便快步离开。阮雪远远地朝老李打手势,示意他进里间的小会议室。老李会意,大步流星地走去,张小天刚要跟上,却被两名陌生青年拦在门外。
会议室里坐着七个人--五张陌生面孔,以及副局长王富民和低着头的熊妮。年近退休的王富民分管纪检工作,此刻正和主座上年长的调查组成员耳语。熊妮与身旁的年轻女同事眼睛通红,始终没抬头看老李一眼。老李心头猛地一沉。
那五人标准的配置:一位年长者、两名中年骨干带着两个年轻干部。这分明是纪检组的标配!老李暗自攥紧拳头,喉头发干。 王富民示意他入座,主座上的年长者微微倾身:“李队长是吧?”他指节轻叩桌面,声音温和却带着分量,“别紧张。我们只是例行调查,真金不怕火炼。”
老李一时错愕,但面对这公事公办的语气,只得点头:“好,请说。”
坐在正中的中年男子开门见山:“我们接到实名举报,指控您收受古董贿赂-”
“荒谬!”老李猛地站起,被王富民一个眼神钉回座位。他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香烟在鼻尖轻嗅,强压着怒火道:“重案组天天跟尸体和亡命徒打交道,哪来的受贿机会?"
“我们也不愿相信。”上首年长者语气平和,“所以才要查个明白。”
另一位调查员翻开档案:“举报材料非常具体。一件宋代《青绿孔雀开屏图》官扇,成交价六百七十万元;一件清代《名仕听涛图》,五百万元。都是明月斋简心拍得的。”他抬头直视老李,“但这两件拍品现在既不在明月斋,简心也拒绝说明去向。而今天·…”他举起黑色长布袋,“我们在您家中发现了这幅《名仕听涛图》。”
“我家?”老李瞳孔骤缩,烟卷在指间碎成两截。
老李猛地站起身,望向妻子熊妮。熊妮再也绷不住,泪水决堤而下:“我真不知道家里有这东西……”
“在哪儿?在哪儿找到的?”老李声音发颤。
“就…·就在玄关的鞋柜上……”熊妮攥紧了衣角。
纪检组五人冷眼旁观这场夫妻对质,仿佛早已看惯这般戏码。为首的中年男子敲了敲桌面:“李队,我们重点想了解另一件宋代宫扇…”
“什么公扇母扇?我听都未曾听说过, 哪有印象!”老李怒道,“这是个圈套,绝对是个圈套!请你们查清楚!”
熊妮突然拍案而起,声音尖利:“怎么能这么说呢?你们要调查我们配合,你们若是先人为主认定我们家老李收了人家东西, 这调查就别怪我们不认!”
会议室外,张小天从同事口中拼凑出大概,听到里面动静顿时红了眼。他猛地撞开阻拦的年轻纪检员,却被另一人拦腰抱住。 “我师父清清白白!”他挣扎着怒吼,“这是有人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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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富民暴喝:“闭嘴!还有没有组织纪律?张小天,立正!敬礼--向后转-出去!”
张小天只得“啪”地敬礼,老老实实正步走了出去。
王富民露出歉意的笑容:“这事确实蹊。刚接手明月斋相关案件,就收到贿赂举报,时间点未免太巧了。”
纪检组领队微微颔首:“王局放心,我们和公安一样讲究程序正义。还是那句话--不冤枉好人,也不让好干部受委屈。” 他转向老李,“调查期间请你暂停职务,不得离开容城,保持通讯畅通。”
“可我手上的案子…”
“立即交接!”领队不容置疑地打断。
送走纪检组后,警队顿时炸开了锅。年轻警员们围住王富民,七嘴八舌地抗议: “这摆明是栽赃!”
“匿名信也能当证据?”
“太欺负人了!”
王富民被吵得太阳穴直跳,猛地拍桌: “都给我闭嘴!纪检组依法履职,谁再闹情绪按纪律处分!”转头对老李说,“先和罗怀宁交接工作,回家等消息。要相信组织。”
老李机械地点点头。三十年刑警生涯, 他第一次被停职调查。职业本能让他迅速整理案件资料,动作一丝不苟。熊妮默默站在一旁,眼眶通红。
交接完毕时,张小天突然冲上来,一把抱住老李的脖子,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竟像孩子般“呜呜”哭出了声。
老李眼眶发红,强压着翻涌的情绪,用力掰开张小天八爪鱼般缠上来的手臂:“臭小子,有点儿刑警的样子!”
熊妮用袖口抹去张小天脸上的泪水,挤出一个笑容:“就当给你师父放个长假。回家我天天给他炖汤,保准养得白白胖胖的。”
张小天又一把将师父师娘搂住,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就是替师父憋屈!师娘,您可……”他突然压低声音,“您可要对师父好点儿,别欺负他啊!”
“放心!”熊妮破涕为笑,“以后不欺负他,都让着他,把你师父当祖宗供着。”
老李听着这番对话,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重重拍了拍徒弟的后背。午后的阳光斜照进走廊,在三人的身影上镀了层金边。
五月的容城早已化作一座蒸笼。警员们换上短袖夏装,陈露的业余时间全耗在了相亲路上,连“欺负”张小天的乐趣都顾不上了--何况现在的张小天,谁还忍心欺负?
那个总爱插科打诨的活宝,如今像只泄了气的皮球,整天蔫头耷脑。老李一日不复职,他就一日打不起精神,连说话都像被抽了筋骨。局里风传老李可能面临“双开”, 只等正式文件下达。第一次听到这传言时, 张小天差点儿和传话的人打起来,可谣言却像暑气般越传越盛,逼得他只能攥紧拳头生生忍住。
张小天常去看望师父。令人意外的是, 身处旋涡中心的老李反而最是镇定。每天雷打不动晨跑十公里,晚上准时出现在拳击馆练搏击,保持着随时能归队的体能状态。“谣言止于智者”,他总这么安慰徒弟, 有时碰巧熊妮在家,还会炒一盘辣子鸡, 开两罐冰啤酒,师徒二人就着夏夜的蝉鸣对饮。
重案组目前调查陷入僵局。周嘉树涉嫌谋杀丁伟、樊卫星一案虽证据确凿,但嫌疑人始终行使沉默权,拒不交代作案动机,其背后是否另有主使仍存疑点。受害人樊卫星因严重创伤后应激障碍,在看守所频繁发作癔症,多次心理干预未见成效,其律师提出的保外就医申请已被驳回。
5月2日晚,酷暑未消。因拳击馆假日歇业,老李改为夜跑。完成五公里训练后, 他正沿着小区步道慢行降温,突然一道黑影从灌木丛中窜出。老李条件反射般侧身闪避,对方却抓住他颈间的毛巾猛力一拽。老李一个反手擒拿,将袭击者按倒在地--竟是个面色苍白的年轻女子。
“松手!我要报警了!”老李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警察身份,尴尬地松开钳制。那女子却再次扑来,惊得他连连后退:“女士!骚扰男性同样违法!”
女子突然跪地痛哭:"李警官!求您救命啊!”泪水混着汗水在她脸上纵横,“我妹妹失踪三天了………他们都说只有您能查这种案子……"
老李大吃一惊,赶忙上前扶了她: “您………您这是…·有话慢慢说、慢慢说……”
老李虚扶着那女人,引她到小区椅子上坐下。此时,湿透的背心贴在身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夜露。
女子约二十七八岁,生得一副矛盾的面容--小巧的鼻子眼睛嵌在鹅蛋脸上,樱桃般的嘴唇衬着瓷白的肌肤。她穿着时下流行的印花衬衫配黑色直筒裤,手腕上几串水晶手链在路灯下闪闪发亮,却掩不住那双骨节粗大、布满老茧的手。右肩挎着的“朝南地产”帆布包更添几分违和感,整个人像是把精致与粗粝生硬地拼凑在一起。
“擤--”女子从帆布包里抓出皱巴巴的纸巾,擤鼻涕的声音在寂静的小区里格外刺耳。老李不动声色地往长椅另一端挪了挪,等她呼吸平稳些才开口:“遇到什么困难了?”声音刻意放轻,像是怕惊飞夜栖的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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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自称姚小芹,是樊卫星的同乡兼女朋友。她在金海湾小区当住家保姆,而樊卫星正是同小区的保安。两人省吃俭用,本计划年底回乡结婚,却不想突遭变故。
“他他最多判几年对吗?”姚小芹攥着皱巴巴的纸巾,指节发白,“表现好还能减刑吗………”
老李松了口气,宽慰道:“樊卫星那案子判不了几年,表现好还可以减刑。耐心等,出来了回家好好过日子…….”
“可是……可是有人要杀他!"
“放心,”老李擦擦汗水,继续安慰, “杀他那人已经查出来了,单独关押,就等
宣判。现在樊卫星安全得很,看守所那边也特别加强了对他的看护,很安全,这个你大可放心!”老李加重了语气。
“不是的!”姚小芹突然抓住老李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她慌乱地翻找帆布包,掏出一沓泛黄的信纸,“他自己写的! 说有人要毒死他!”信纸边缘满是反复折叠的痕迹,显然被翻阅过无数次。
老李抬手挡住递来的信件:“据我所知, 樊卫星中毒后一直有被害妄想,经常疑神疑鬼的,总说有人要害他,甚至连饮食都需要医护监督,好几次严重到要输葡萄糖。看守所那边已尽力照顾他,还请了心理医师给他治疗…….”
“不,不是这样的…”
“您要放宽心,上次我特意叮嘱过看守所的郭所长,请他加派人手保护樊卫星的安全,他不会不重视.."
姚小芹听了,像被蜂蜇了似的尖叫: “就他坏事!”
说着,她疾速在那沓信里找着,拣出一封,抖开里面的信纸,指着信上的字激动地说:“樊卫星信上说的,郭所长要杀他!”
看守所提供的信笺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洋洋洒洒两三页。老李皱眉瞄了眼说:“樊卫星现在精神状态不太好,他的话, 你不能全信!再说了,这不是写了些家常话嘛,哪有什么……”
姚小芹急忙从布袋里掏出一支笔,在信纸上画圆圈,再递给老李。只见第一张信纸上从第二行到第六行各圈了一个字,连起来是“郭力伟杀我”五个字;第二张信纸从第三行到第七行也各圈一个字,连起来仍然是“郭力伟杀我”五个字!
姚小芹指着上面的字,解释道:“我与樊卫星是初中同班同学,早早就好上了。那时候,怕老师发现我们早恋,递纸条时都用我们自创的暗语。通常,我们会写一堆无关紧要的话,但是,每一行句子里会写一个明显的错别字,而有用的信息就写在这个错别字的左边。这个法子我们从上学时期就用, 比如传递约会的时间、地点等信息,表达恋爱心情等密语什么的,都会用这种方式,从来没出过岔子!”
“这.…”老李眼中精光一闪,却仍故作谨慎,“会不会是樊卫星精神状况导致的误判?毕竟,他现在精神状态·…不太好……”
“绝不可能!”姚小芹斩钉截铁地摇头, 发丝在夜风中飞扬。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她急切地翻动信纸,纸张发出哗啦声响:“我雇主家有私人信箱,我每月都能收到他三四封信。中毒后他是害怕,但远没到疯癫的地步!”她的指尖重重戳在一行字上, “看这里--他亲笔写的,装疯是郭所长的主意,说是能争取保外就医!”
老李就着路灯昏黄的光线细看。那些被红笔圈出的字迹工整清晰,每个都精准地位于错别字左侧。要在这般长篇累牍的信件中
埋藏密语,需要何等的冷静与缜密?一个精神病患绝无可能做到。
他猛地扯下臂包,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刺眼的光:“小天!立即秘密安排保护樊卫星!”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千钧,“要快,要隐蔽!”
电话那头传来张小天含糊不清的声音: “师父…太迟了。樊卫星……·自杀了。我们刚做完现场勘查…”
老李的老旧手机漏音严重,“自杀”二字刚漏出来,姚小芹就像被雷击中般僵住, 随即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不可能!” 她疯了一样扑向老李,指甲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
老李一个侧身闪避,左手死死攥住手机,右手五指张开如盾牌般挡在身前: “冷静!”
他对着话筒沉声问:“确认是自杀?”
“基本确认。”张小天咽下嘴里的食物, 语速突然加快,“单独关押室,无入侵痕迹。他用尼龙袜挂在双层床架上…….”纸张翻动声从听筒里传来,“监控显示停电前他还坐在下铺,来电后就……”
“监控故障?”老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整层楼跳闸。刚好有两间监舍趁机闹事,等警卫发现时·……”张小天的声音突然压低,"师父,这太巧了。”
姚小芹瘫坐在地上,指甲深深抠进柏油路面,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停电持续了多长时间?”老李接着问。
“前后不到三十秒!”张小天说,“这么短时间,没有人能将单独关押的樊卫星杀死并伪装成自杀现场!这么完美的密室杀人, 鬼都做不到!"
“不!他不可能自杀!是郭力伟!一定是郭力伟!”姚小芹涕泗横流,额上颈上青筋凸起,她绝望地仰面,双手握拳,捶胸顿足,声嘶力竭,“一接到他的信我就来找你, 他说你能救他,我马不停蹄来找你,可我在公安局周围转了一天也没找到你!我真没用,我真没用!”
她的拳头狠命地砸向自己的太阳穴和脸,很快一缕鲜血从鼻腔溢出。老李急忙出手阻止,嘴里大声安慰着:“查,我们一定查清楚。”但姚小芹疯了一样狂虐自己, 力道十分大,拉扯中手机跌落草丛,电话里微弱地传出张小天着急的声音:“师父, 出什么事了?您可别激动,千万不要擅自行动,他们可正抓您错处呢!师父!师父……"
樊卫星尸检结果出来,窒息而亡,肠胃空无一物,体内有抗抑郁药物残留,与心理医师开给他的药物一致。因毫无他杀可能, 警方最终以自杀结案。一个要求律师作无罪辩护的人怎么可能自杀?更多传闻说,樊卫星是被活活吓死的。
当听到这个传闻,五星级酒店最高层豪
华套间里,身着燕尾服的光隆集团董事长马遥正端着水晶高脚杯,轻轻转动,把玩欣赏着杯里激荡的一抹红,挑眉戏谑地说:“你还别说,这些飞短流长有大智慧。”
“可不是嘛!”同样西装革履的海青云--马遥新聘的高级助理,轻轻与马遥碰杯,一口饮尽杯中红酒,轻叹道,“唉,谁能想到,没有抑郁症的人服用抗抑郁药,加上咱们郭所长三天两头谈话谈心,传闻传着传着不就成真的了吗?”
马遥轻啜了口酒,似乎不满意酒的味道,撇嘴道:“传闻还说咱们的李大队长该蹲大狱了…噢,哪能那么便宜他?都还没有身败名裂··…”
海青云轻笑:“好戏不怕等,该来的总会来…”
夜晚的十字路口,行人稀少,车辆寥寥。姚小芹垂首等待红绿灯--主家来了客人,嘱咐她去买些高档水果。她心情低落, 神色疲惫,始终低着头。绿灯提示音“滴滴”响起,她头也没抬,径直向前走去。
突然,一辆右转的轿车加速冲来,眼看就要撞上她!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飞扑而来,猛地抱住惊愕的姚小芹,顺势翻滚, 惊险避开疾驰而过的车辆!
--是老李!
老李扶起惊魂未定的姚小芹,厉声责问:“你怎么不看路?”
姚小芹浑身颤抖,带着哭腔喊道:“是绿灯!刚才明明一辆车都没有的!"
老李引她到马路边的人行道上,安慰道:“行了,也别哭了,小心点儿!”
“这都第二次了!今天早上去买菜当头砸的那盆花,若不是您拉一把,我哪还有命?这都第二次了!"
“行了,别哭了,意外而已!”
前些天姚小芹打电话告诉老李有人跟踪她,有人要杀她。老李问她有什么迹象,她说凭直觉。虽然老李认为姚小芹受了樊卫星事件的刺激,疑神疑鬼,但还是潜伏着暗中观察,不想一天之内就撞上两起意外,是巧合吗?
“这不是意外,他们要杀我!”
“你别太紧张,我会保护你的。”
“有什么用啊,你都被革职了。”姚小芹边说边抹泪。
“我会帮你的!”老李坚定地说。
“你自身都难保,”姚小芹翻了个白眼, “听说你都要去坐牢了!”
老李一怔,低声说:“胡扯!我只是暂时停职!”
姚小芹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哭开了:“天杀的!这都是什么命哟!唯一肯帮忙的是个等着要坐牢的警察,什么时候才能出头呀?杀了我吧!我不活了!”
“闭嘴!”老李瞧不得她那副寻死觅活的耍泼样,低喝道,“你这个样子,若真有人谋害你倒合了他们的心意了!你还想不想找条活路?"
姚小芹抬眼呆呆地望着他,许久,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是被停了职,可我有那么多老同事, 他们都是久经考验的人民警察!”老李用沉稳有力的声音说道,“要警方立案,不能靠空口白牙的三言两语,更不能靠什么神乎其神的直觉。你得提供有用的线索,这样才能立案。如果确有必要,警方甚至会安排专人二十四小时保护你的安全!"
“线索?”姚小芹眼神躲闪,缓缓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该说的我都说了…… 还能上哪儿找线索?"
“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在顾虑什么?” 老李突然提高声调,严厉地质问,“你们到底隐瞒了什么秘密,值得别人冒这么大风险来追杀你?"
“没有秘密!”姚小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了起来,随后又蹲下去,双手抱头,使劲摇晃着重复喊道,“没有秘密!没有秘密!"
“好,既然你不肯说,那我也不勉强。” 老李叹了口气,语气冷淡下来,“反正我现在停职了,正好落个清闲!”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
姚小芹急忙扯了下他的衣角:“你可不能就这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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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看着那紧紧攥住自己衣角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微微战栗,心知她是真慌了神,也更确信她心里一定藏着事--而且这事非同小可,多半是捅破了某张利益网, 甚至惊动了上头的大人物,否则怎会从狱中的樊卫星牵扯到他这隐姓埋名的女友身上? 若真如此,姚小芹现在的处境便是刀尖上跳舞。
多年办案的直觉让老李后颈汗毛倒竖, 面上却仍像块冷铁。他盯着那只手看了三秒,姚小芹便像被烫着似的缩回手指。老李从兜里摸出皱巴巴的烟盒,抖出一支红双喜抵在鼻尖下。他早戒了烟,可身上总备着一包,想事时便习惯性嗅两下。辛辣的烟草味刺进鼻腔,像根针挑开混沌的思绪。秘密这东西,他太熟悉了--人人都以为裹紧伤口就安全,可若是往那旧伤上再捅一刀呢?老李嗅着烟圈,皮鞋在地板上碾出半圈焦灼的弧度,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把姚小芹从头到脚扫了个透。
姚小芹被老李盯得浑身发毛,如坐针毡。半晌,老李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讥讽:“谋杀?你活蹦乱跳地跑来报案,说有人要害你,警察怎么信?是图你的钱,还是图你的人?是打算断你手脚,还是挖你心肝?”
提到钱财和色相,姚小芹双手紧绞,面露窘迫;待听到手脚心肝,她猛地一颤,脸色煞白,声音发抖:“这么说没得商量了?”
“有商量,怎么会没商量?警察的职责就是保护百姓安全!但你得让警方相信你确实有危险。”老李抱臂点头,撇了撇嘴,“我个人愿意信你,可你看,我现在停职了,没权没枪,赤手空拳,帮不上大忙。你得说服其他警察,让他们保护你,这样你才安全! 难道你想落得和樊卫星一样的下场?”
姚小芹猛地跳起来,尖声喊道:“不! 我不要!”
“你们到底隐瞒了什么?为什么被盯上?”老李步步紧逼,“你在怕什么?还有什么比命更重要?"
“我·……·我说!我全说!”
樊卫星和姚小芹本是广西农村的农民, 早年曾去北上广打工,虽然长了些见识,但生计艰难。几经辗转,他们来到地处湘粤桂交界的容城。这里离家不远,交通便利,收入不比大城市低,开支却少许多。两人决定在此打工攒钱,若能安家便安家,实在不行回老家也方便。
两人学历不高,又不愿做太辛苦的工作,于是樊卫星当了保安,姚小芹做家政。 姚小芹早年接受过家政培训,持有“月嫂” 证,为多赚钱专门伺候月子。但这工作实在太累,干了两年便转做住家保姆。住家保姆也不轻松,尤其照顾有老人小孩的家庭更累人。换了几家后,她来到一户干部家中。这家没有老人同住,独生女已长大成人,每天只需打扫卫生、准备三餐,工作清闲却薪资丰厚。
姚小芹很满意这份工作,做事细致,谨言慎行,深得主家信任。她不清楚男主人具体官职,只听人称他“局长”,想必职位不低。这户人家门庭若市,来访者络绎不绝。 近两百平的复式江景房常常高朋满座,虽然不留客吃饭住宿,但迎来送往、端茶递水的工作量不小,这也是女主人坚持要请住家保姆的原因。
这位局长看似清廉:空手而来的客人, 他热情相迎;若见客人提着礼物,便拒之门外。即便是过年过节的礼品,也坚决不收, 必定原样退回。这般作风令姚小芹颇感敬佩。渐渐地,客人们都不再带礼物,而是手持字画来访,宾主一边品茶一边鉴赏。鉴赏过后,字画自然留下“供局长品鉴”。随着时间推移,这类“鉴赏品”越积越多,局长的女儿便定期来整理,将那些字画悄悄处理掉。
有一次,局长女儿来清理字画时,姚小芹给她倒了杯茶,却不小心撞到她,半杯热茶泼在了一幅国画上。姚小芹慌忙用毛巾擦拭,但宣纸吸水极快,根本无济于事。她吓得魂飞魄散,结结巴巴地表示愿意赔偿。局长女儿冷冷地丢下一句:“明月斋的画,你赔得起吗?”随即将那幅画扔进垃圾桶,甩脸离去。
接下来的几天,局长女儿一直没给姚小芹好脸色。姚小芹性子要强,最受不了被人轻视,心想一幅画能有多贵,无论如何也要赔给他们。于是,她从垃圾桶里捡回那幅染了茶渍的画,四处打听,终于找到明月斋, 想问问价格,好凑钱赔偿。
然而,明月斋的老板见到画后,只验了印鉴,二话没说便按原价赎回,仅收取百分之十的手续费。姚小芹恍如做梦般拿着九万元走出店门--她万万没想到,那幅不起眼的画竟标价十万元,更没想到明月斋根本不验画,只认印鉴!
她本想把钱还给主家,可这么大一笔钱摆在眼前,实在诱人--在容城,这足够买好几平米的房子了。犹豫再三,她找到男友樊卫星商量。樊卫星起初以为她发烧说胡话,直到亲眼看见她账户里的钱,才信以为真。
“当然不能还!”樊卫星不假思索地替她做了决定,“就凭咱们受的气,也值这个价!”最终,两人决定吞下这笔意外之财。
姚小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身子不停地发抖:“樊卫星在高档小区当保安,平时就爱帮业主搬东西讨好人。那天他看见一户人家里挂着明月斋的画,就…·就起了贪念给偷了。谁想到去明月斋换钱的时候,当场就被抓了……”她突然打了个寒颤,声音变得又尖又细,“被抓也就认了,可明月斋……明月斋他们是要命的啊!早知道这样,打死我们也不敢招惹啊!”
老李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哭得不成样子的女人。她虽然浑身发抖显得很害怕,可眼神总是躲躲闪闪,说话时也不敢抬头对视。更奇怪的是,她说的每句话都像是提前背好的台词,流畅得过分。
询问室里弥漫着劣质烟草的霉味,这味道刺激得老李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掐灭手里发霉的烟,突然说了句:"烟都霉了,该换一盒了。"
姚小芹一愣,眼泪还挂在脸上,显然没听懂这话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得回家了。”老李说着就要起身。
“别走!”姚小芹猛地扑过来抓住他的衣角,“我说的都是真的!求求您救救我……”
老李转过身,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扎在她脸上。沉默了很久,他才缓缓开口: “我不是什么救世主,只能做力所能及的事。”
“您能帮我的!”姚小芹急切地说,“我不要在容城待了,工作也不要了。您只要把我送回老家就行·我一个人不敢回去…….”
她仰着脸,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活像只被雨淋透的鹌鹑。老李看着她这副模样,重重地叹了口气:“现在出城可不方便。你等两天,我得先请示上头…….”
两天后,老李驾驶熊妮的代步车送姚小芹回广西。这款车专为女性设计,外形小巧可爱,功能齐全,但车身轻、加速慢,车速一快就会感觉轻飘飘的,像开飞机一样。姚小芹收拾了全部家当,塞满了整个车厢,后备厢和后座都堆满了行李,看样子是真不打算回容城了。
车刚上高速不久,一辆黑色路虎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小长假刚过,高速上的车寥寥无几,这辆路虎明明可以轻松超车,却偏偏一路尾随,让人心生烦躁。老李按了按喇叭,加速超了过去,没想到路虎一脚油门又轻易追了上来!老李减速,路虎也跟着减速,慢悠悠地在后面龟速行驶。反复几次后,老李被激怒了,猛踩油门,发动机轰鸣,车速瞬间飙到一百二十码--这已是这辆粉色小车的极限了!路虎似乎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稍稍调整方向,便稳稳地咬住他们不放。
一旁的姚小芹脸色煞白,惊恐地低语: “是他们.是他们!他们跟来了!”
老李心里憋闷,没好气地问:“什么他们?神神秘秘的!”
“是明月斋的人!”姚小芹指着后视镜里的路虎,声音发颤,“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
“什么?”老李猛地踩了一脚刹车,怒道:“怎么可能?”
“就是他们…一定是他们…”姚小芹抱住头,低声啜泣起来。
老李见后方的路虎也跟着减速,低声说了句“坐稳”,随即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路虎毫不退让,立刻加速紧咬不放。突然,老李猛打方向,变道拐进另一条岔路,路虎反应不及,直直冲了过去。老李侧头看了眼惊魂未定的姚小芹,咧嘴一笑:“这不就甩掉了?”
姚小芹喘着气,回头确认路虎确实没跟上来,这才稍稍放松,但仍催促老李多绕几条路,哪怕多花点时间也行。最终,为保险起见,他们干脆下了高速,改走省道。这下姚小芹总算松了口气,连连向老李道谢,感激他一路护送。老李摆摆手,没太在意。
然而,就在他无意间瞥向后视镜时,脸色骤然一变。姚小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浑身发抖:“天啊-它……它怎么又追上来了!”
可不是!拐了那么多条路,那辆路虎依然稳稳地跟在后头!方正的车头、刺眼的车牌,像一张咧着嘴露出森森白牙的狰狞面孔,让人又惊又怒!老李双手死死攥住方向盘,目光锐利地盯着前方,嘴唇抿成一条线,调动起全部的刑侦经验,全神贯注地想要甩掉这个“尾巴”。车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姚小芹连呼吸都屏住了,一双惊恐的眼睛来回转动,一会儿看看老李,一会儿又紧张地瞄向后视镜。
老李猛踩油门,但小车在速度上根本不占优势,眼看路虎越跟越紧,他突然方向盘一打,拐进了前方的小镇。正赶上镇里赶集,街上人潮涌动。老李仗着车身小巧灵活,在人群中左穿右插,总算把那笨重的路虎甩得没了踪影。
驶出小镇后,老李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淌。一旁的姚小芹更是狼狈不堪,剧烈的颠簸让她胃里翻江倒海,要不是被恐惧和紧张强压着,怕是早就吐得满车都是了!
老李把车停在一处林木茂密的隐蔽处, 熄火后整个人瘫在座椅上,长舒一口气,突然转头怒声问道:“你们到底惹上什么麻烦了?”
姚小芹怯生生地看了老李一眼,支支吾吾地说:“没……没有……”
老李冷笑一声:“别跟我打马虎眼!幸好还没走远,待会儿我把你送回原处,你自己的事自己解决,我可不想稀里糊涂地跟着你冒险!”
“你不能丢下我不管啊……”姚小芹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哭也没用,”老李不耐烦地摆手,“这次我绝不会心软!”
“明月斋……明月斋会要了我的命的, 求求您了!”
“那就报警,我现在就送你去公安局。”
“报警有用我还找您干吗?”
“找我?我可谢谢您嘞!”老李气极反笑,习惯性地摸出一支烟闻了闻,没好气地说,“明月斋?明月斋要杀你?开什么玩笑? 人家好好的艺术馆,跟你们八竿子打不着, 犯得着吗?我就是吃饱了撑的,跟着你瞎折腾……”
“就是明月斋!”姚小芹斩钉截铁地打断他,“千真万确!”
“胡说!我们调查过明月斋,干干净净!” “不,有问题!”
“什么问题?难道你和樊卫星发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老李语带讥讽地反问。
“没错!我们发现了明月斋的秘密,天大的秘密!”
这一次,姚小芹确实没有说谎,只是隐瞒了部分真相。当初她和樊卫星私吞那笔赎画款后,尝到了甜头。虽然心中恐惧,但巨大的利益让他们难以抗拒诱惑。此后,姚小芹利用住家保姆的身份便利,又成功偷出两幅明月斋的画作。她心想:被污损的画都那么值钱,完好无损的画岂不是更值钱?
出于担心直接去明月斋兑换会被主家发现,他们决定悄悄拿到黑市出手。谁知辗转几家都没人愿意收。樊卫星以为容城的人胆小怕事,便北上几个省份寻找买家,结果处处碰壁。那些人都嘲笑他拿几张破纸来招摇撞骗,讥讽道:“你是把别人当傻子,还是自己就是个傻子?”樊卫星不仅遭受羞辱, 还赔了不少路费,既心疼又失望。
走投无路之下,他们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再次来到明月斋。出乎意料的是,明月斋二话不说又赎回了画作。只是这两幅品相完好的画,价格却比之前那幅低得多,两幅加起来不过几万元。虽然一头雾水,但有钱总比没有强,两人也就没再多想。
然而,当姚小芹再次试图偷画时,却被主家当场抓住。局长女儿暴跳如雷,扬言要把她扭送公安局。幸亏局长夫妇出面制止, 说这些画不值什么钱,最终只是逼她写下承认盗窃的保证书和保密协议,便将她辞退了事。
后来,姚小芹辗转在几户人家做住家保姆,每次都暗中留意,只要发现明月斋的字画就想方设法偷出来,由樊卫星负责去明月斋兑换。奇怪的是,即便失手被抓,主人家也从不报警,事情总是不了了之。
经过几年的“实践”,他们逐渐摸清了门道。樊卫星曾暗中观察数月,发现明月斋大量交易的字画,其实是由几个年轻人在西门江街124号一间简陋的出租屋里日夜赶制的。他们这才恍然大悟:明月斋展厅里那些明码标价的字画本身并不值钱,真正值钱的是明月斋的印鉴。只要盖着这个印鉴,无论什么画明月斋都会照价赎回。
他们还注意到,收藏明月斋字画的人家多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些字画的来历多半不清不楚,即便失窃也不敢声张。靠着这个发现,他们屡屡得手。但好运不会永远相伴--樊卫星就曾栽在一个把价值百万的画作当真品挂在家里,失窃后立即报警的户主手里。
不过他们早有准备。深知那些天价画作根本不值钱,他们料定就算被抓也判不了重刑。所以樊卫星坚持要辩护律师作无罪辩护。
“樊卫星在明月斋被便衣当场抓获时, 我们还心存侥幸,以为最多坐几年牢。直到丁伟误饮樊卫星的水中毒身亡,我们才意识到死亡威胁!”姚小芹颤抖着说,“樊卫星后来用密信告诉我,可能是他频繁出入明月斋兑换引起了怀疑。特别是他坚持无罪辩护, 彻底暴露知道明月斋造假的内幕。这个秘密关乎明月斋存亡,他们绝不会放过知情人。 果然,樊卫星没能逃过这一劫……现在,他们连我也不放过了!”
姚小芹抽泣着将事情和盘托出,说到最后眼神飘忽不定,小心翼翼地偷瞄老李的反应,生怕他不相信自己的话。
老李沉默片刻,掏出手机拨通了张小天的电话。
此时张小天正坐在路虎驾驶座上,车子熄火停在一棵老榕树下。他随着车载音乐摇头晃脑,看到师父来电立即切断音乐:“师父,我现在就在…….”
“知道了!”老李打断他的话,瞥了眼毫无察觉的姚小芹,压低声音说,“放下手头其他事,全力调查明月斋!记住,要查得彻彻底底,所有往来账目、交易记录一个都不能放过!”
明月斋果然是个精心伪装的销赃窝点! 这套把戏要追溯到清朝末年,当时官场贪腐成风,但许多达官贵人又自诩清高,不愿直接收受金银这些“俗物”。于是有人想出了个“雅贿”的法子:行贿者先去古玩店挑选价值相当的藏品,体面地送给官员,官员再将藏品卖回古玩店变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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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悲的是,明月斋没学到传统文化的精髓,反倒把这些糟粕学得炉火纯青,甚至“青出于蓝”-他们连古玩字画这道遮羞布都省了。毕竟真品珍贵,万一出了差错损失太大。明月斋干脆用粗制滥造的劣质字画,自定价、自回收,为行贿受贿提供“一条龙”服务,做得风生水起,赚得盆满钵满!
但这还不是全部!调查发现,明月斋总经理简心名下的股份全部来自光隆集团董事长马遥,加上光隆集团持有的股份, 马遥才是明月斋的实际掌控者。从近期几起光隆集团蹊跷中标市政工程的情况看,马遥很可能利用明月斋获取的机密信息获得了特殊“关照”。
由于警方力量有限,这些线索被移交给了纪委。纪委如虎添翼,短短一个月就查获多起贪腐案件,引发官场震动,让不少人寝食难安!纪委随即发布宽大政策,宣布在规定期限内主动投案者可从轻处理。消息一出,自首者络绎不绝,纪委一时应接不暇。
重案组的调查取得了突破性进展。通过追踪明月斋的资金流向,警方发现看守所所长郭力伟与明月斋存在近千万元的异常交易记录。调查显示,郭力伟的儿子自初中起就在法国留学学习艺术,这笔巨额开销远超其正常收入水平。
郭力伟似乎早有防备,所有受贿行为都亲力亲为,不仅使用假身份证开设账户,还刻意避免让家人亲友参与。但警方通过多方取证,很快锁定了郭力伟出入明月斋和银行转账的监控证据。
被捕后,郭力伟为争取宽大处理,主动供述了更多内幕:光隆集团总经理助理海青云曾利用其受贿证据要挟他,要求安排周嘉树与樊卫星同住一个监舍。在周嘉树误杀丁伟后,郭力伟与海青云爆发激烈冲突,虽然海青云承诺收手却再次食言,险些导致看守所又发生命案。
樊卫星中毒事件后,郭力伟加强了防范措施。但因受贿把柄被海青云掌握,他不得不屈从于对方要求,秘密安排海青云与樊卫星会面。这次会面异常诡异:不仅选在深夜,还要求中途故意断电。
精明的郭力伟暗中录下了会面过程。视频显示,当时樊卫星精神萎靡,海青云的谈话看似在开导他:“只要有光,哪怕一丝光, 你就能活!”当这句话重复到第三遍时,郭力伟按约定将水倒在电源插座上制造短路, 导致全看守所停电近三十秒。
当时郭力伟并不明白海青云这古怪的要求,直到第二天晚上,看守所再次因跳闸停
电近三十秒。就在这短暂的黑暗中,樊卫星在宿舍内自杀。联想到海青云心理医师的身份和他曾经的案底,郭力伟这才恍然大悟--海青云是在实施催眠!周嘉树失手后,海青云不得不亲自动手。他先是安排郭力伟暗示樊卫星装病,让他服用精神类药物,利用药物的副作用使樊卫星精力不济、 易生幻觉,精神难以集中从而更易被控制。 接着,海青云选择在深夜樊卫星状态最差时实施催眠术,用“没有一丝光明”暗示死亡,而断电则成了触发死亡的开关!
警方通过周嘉树的家属做通了他的思想工作,终于让他开口。周嘉树的口供与郭力伟所述完全一致。郭力伟提供的音频、视频及口供,结合周嘉树的证词,充分证明了海青云的谋杀罪行。检察机关将很快提起公诉,这个狡诈如狐、狠毒如蛇蝎的凶手终将伏法!
“师父,您就说解不解气?" 光是想想就解气!
张小天觉得天都清亮了,整个人神清气爽,痛快极了!现在,就等师父归队,一切就能重回正轨,万事顺心!
他眉飞色舞地对电话那头的老李说道: “师父,您就说,您徒弟厉害不厉害?”
得到老李的肯定后,张小天更加得意, 意气风发地说:“师父,您放心,我非把马遥这个混蛋绳之以法不可!我就不信他能一直逍遥法外!您看看我们最近办的案子,哪一件跟他脱得了干系?这家伙一肚子坏水, 成天跟咱们作对!您别总跟我提证据,我心里有数……”
纪检组那边迟迟不给说法,老李一直无法归队。张小天决定不再等待,他要让这事有个干脆的了结--于是,他秘密起草了一份请愿书,要求老李尽快返岗,并悄悄找同事们签名支持。
周日一早,张小天离开宿舍,直奔陈露家。陈露睡眼惺忪,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只开了一条门缝,懒洋洋地问:"谁呀?”待看清门外精神抖擞的张小天,她“啪”地关上门,惊呼道:“怎么是你?等等,我换件衣服!"
张小天早已瞥见她睡衣上印着的歪歪扭扭的“超人”图案,想起自己也有件类似的T恤,忍不住大笑:“别躲了,我都看见了, 挺可爱的嘛!”
陈露连续加班,本想周末好好补觉,却被这不速之客搅了清梦,正憋着一肚子火。 恰巧门口鞋柜上放了把扇子,她抄起来,猛地拉开门,朝张小天劈头盖脸打去:“可爱你个头!你才可爱,你全家都可爱!”
张小天连忙伸手格挡,连声讨饶:“我可爱,我可可爱了……姐,别打了,真有事!”说着晃了晃手中的请愿书,“正经事!”
陈露这才停手,扔下扇子问道:“什么事这么急?”
“我想帮师父早点儿归队!”张小天挺直腰板。
“好样的!”陈露眼睛一亮,“老李没白疼你这个徒弟!”
张小天揉着发疼的脑袋,撇嘴道:“他疼我?不接我就是好的了!”见陈露忍俊不禁,他正色道:“再说了,这跟疼不疼有什么关系?这是做人的道理!我师父是什么人?受贿?我宁愿相信自己是猪头也不信他会干这种事!”
陈露噗嗤笑出声:“那你打算怎么做?” 张小天献宝似的递上请愿书。
“请愿书?”陈露扫了眼末尾几个潦草的签名,又敲了下张小天的脑门,“你电视剧看多了吧?纪委办案有正规程序,你搞这个是想用舆论施压?这是咱们该干的事吗?要是找几个老同志商量,哪会出这种馊主意!”
张小天顿时蔫了:“那你说怎么办?”
“走申诉程序啊!这才是正道!用不着这么多人联名,三五个甚至一两个都行,正大光明地走程序!”陈露斩钉截铁。
张小天这才恍然大悟,觉得陈露既有魄力又有见识。两人当即商量起申诉书的措辞和流程,在请愿书上勾勾画画,敲定了具体细节。
张小天豁然开朗,心情大好。他倚在门边不舍得走,随手拿起陈露放在鞋柜上的扇子把玩:“这孔雀扇真漂亮!送我吧?”
陈露用笔轻敲他手背:“别乱动!”
张小天故意把扇子举高转了个圈,促狭道:“我偏要动!这么宝贝,难道是上次那个医生送的?”他居然还记得她上次的相亲对象。
陈露又好气又好笑:“弄坏了你赔不起! 这是云朵落在我这儿的,她可宝贝了。”
一听是云朵的东西,张小天立刻小心翼翼放回原处,语气突然柔软:“我想云朵了, 要不现在去看看她?”
陈露把皱巴巴的请愿书和笔塞回他手里:“今天不行,云朵有舞蹈比赛……”
纪检组再次进驻公安局开展调查工作。 虽然调查组成员即将因近期成功办理多起大案要案而获得晋升(部分已接到调任通知, 部分正在公示期,还有几位被省里看中准备调任新岗位),但在这关键时期,他们反而更加认真细致。收到申诉材料后,立即组织召开座谈会深入了解情况。
会议室座无虚席,看似简单的座谈会却气氛凝重。想到老李的遭遇,在场民警个个面色沉重。为缓和紧张气氛,纪检组长和颜悦色地说道:“同志们请放心!我们始终坚持一个原则:既不放过违法乱纪者,也绝不冤枉好人。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们也相信李队长的为人。从现有证据看,李队长确实是位好同志,这次事件很可能是有人栽赃陷害……但是,同志们,作为执法人员,我们最根本的原则是什么?是证据!目前确实缺乏直接证据证明这是栽赃..."
在场民警的表情逐渐从期待转为压抑的愤怒。就连一直沉默旁听的副局长王富民也不自觉地嘴角抽动,身体前倾,换了个坐姿。
会议室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难道连无罪推定原则都不懂吗?”
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划破会议室的沉寂。
这句话如同引爆了火药桶,会议室瞬间沸腾起来
“说得对!”
“这算什么调查!"
“以后谁还敢认真办案?”
纪检组长圆润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但这位经验丰富的干部只是低头抿了口茶,随即恢复笑容:“同志们可能有些误会。基本的法律原则我们当然清楚,只是办案必须谨慎。毕竟,那件宋代青绿孔雀开屏图宫扇至今下落不明,这可是价值连城的文物啊!”
“孔雀?宫扇?”
坐在角落的张小天和陈露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忽然,两人眼睛一亮,同时惊呼:“扇子!”随即轻手轻脚地起身冲出会议室。
十分钟后,两人匆匆返回。陈露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透明证物袋,里面装着一把圆形绢扇。她郑重地将证物呈递给纪检组长:“您说的是这把吗?它一直放在我家鞋柜上,是上次接云朵--李队女儿时,在幼儿园门口收到的赠品。”
纪检组长猛地站起身,在场人员也纷纷
起立。年轻的女纪检干部仔细端详后轻声确认:“这纹样…和档案照片……完全吻合……”
经过连续一周不不休的排查,张小天终于从幼儿园监控中发现关键线索:一个食指戴着骷髅头戒指的年轻人,正在向放学的孩子们分发绢扇·……
当老李看到那枚骷髅戒指时,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周末公园里,那个留着长发写生的男孩,手上的戒指,突然的疼痛感, 还有那个神秘的卷轴.
与此同时,罗怀宁带队突袭了西门江街124号。在这间简陋的出租屋里,三名年轻人正在流水线作业:一人专攻人物,一人负责景物,还有一人题字装裱。这里是专门为“明月轩”伪造字画的窝点。三个年轻人不得不日夜赶工,换取微薄收入来支付房租、 购买画材和维持生计。
长发男孩最终承认,他受简心指使,设法将宋代青绿孔雀开屏宫扇和清代《名仕听涛图》转交给老李。作为交换,简心承诺帮他获得光隆集团的助学名额,并推荐他进入顶尖美院深造。
那个戴着骷髅戒指的手,此刻正握着一支黑色签字笔,在笔录上签下工整的姓名。 张小天捧着这份关键证据,反复端详,难掩激动之情,忍不住亲吻了这份决定性的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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