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偏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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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糊涂?”

  武媚娘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她声音里满是失望,

  “你身为储君,一国之本,竟因几句言语便动了杀心?

  此等狭隘胸襟,如何能承继大统?”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李贤颤抖的肩头,语气愈发严厉:

  “你明知你父皇龙体欠安,

  全靠明崇俨以针石缓解病痛,

  却偏要断了他赖以支撑的指望,

  君父安危置于不顾,此乃不忠!”

  “你只因他多言几句,便视他为眼中钉,为私怨妄杀忠臣,此乃不仁!”

  “更甚者,你明知你父皇的病唯有明崇俨能治,却偏要断他生路、绝他倚靠,

  这般心思歹毒,连骨肉亲情都可不顾,此乃不孝!”

  武媚娘的声音渐渐拔高,凤目圆睁,满是痛心:

  “不忠、不仁、不孝,你占尽三者!

  这般心性,如何配做东宫太子?

  如何配当我武媚娘的儿子?”

  李贤趴在地上,头埋得更低,泪水浸湿了青砖,肩膀剧烈抖动。

  “母后,儿臣知错了,母后,呜呜呜呜呜!”

  武媚娘看着俯首的儿子,凤目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痛楚,

  “你以为杀了明崇俨,就没人敢说你不堪承嗣?

  你忘了,储君的德行,从来不是靠堵人嘴换来的,

  是靠护江山、敬父母、安百姓一步步挣来的!”

  李贤埋着头,泪雨婆娑,内心后悔。

  “儿臣知错!儿臣真的知错了!”

  他轻轻抬头,通红的眼眸里满是祈求,声音带着哭腔,

  “求母后再给儿臣一次机会,儿臣以后再也不敢了!

  儿臣一定尽心辅佐父皇,勤勉打理东宫,绝不再犯半分糊涂……”

  说罢,他膝行几步,粗糙的青砖磨得膝盖生疼,也顾不上半分,

  他伸手便想去拉武媚娘的衣摆,盼着能从母亲那里求得怜悯。

  可武媚娘只是微微侧身,玄色衣袍划过,

  轻易避开了他的触碰,疏离的姿态,

  让李贤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心如坠冰窖。

  “你真的知错?”

  武媚娘的语气依旧冷硬如铁,

  没有半分缓和,

  她缓缓开口,

  “那马坊地窖里的数百领皂甲,你也要说你知错吗?”

  “皂甲?”

  李贤猛地抬头,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瞳孔收缩,

  “儿臣……儿臣真的不知道!

  母后,儿臣从未在马坊私藏甲胄,

  一定是有人陷害儿臣,

  是有人想借此事废了儿臣的太子之位!”

  他急得声音发颤,私藏甲胄等同于谋逆造反,

  这是滔天大罪,

  更何况他已是储君,离九五之尊只有一步之遥,

  何需做这等自毁长城的蠢事?

  他通红的眼眶里满是惊惶与急切

  “儿臣自幼受母后教导,深知‘谋逆’二字是皇家大忌,

  是足以颠覆社稷的重罪!

  如今父皇尚在,儿臣稳居东宫,只需安心辅佐,静待传位便可,

  怎会愚蠢到私藏甲胄,授人以柄?”

  武媚娘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李贤继续说道:

  “定是有人设下这等毒计!

  他们故意将甲胄藏在东宫马坊,

  再买通赵道生攀咬儿臣,

  就是想让母后与父皇误会儿臣,

  趁机废黜东宫之位,

  好让他们扶持自己属意的皇子上位!”

  等李贤急切地说完那番辩解,

  武媚娘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却字字如刀:

  “设下毒计?扶持皇子?

  你到如今还在做这等自欺欺人的美梦。”

  她上前一步,玄色衣袍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微凉的风:

  “你以为满朝文武皆是睁眼瞎?

  东宫马坊守卫森严,

  若无东宫令牌,外人如何能将数百领皂甲悄无声息运进去?

  赵道生虽是奴才,却也知晓‘谋逆’是十恶不赦的重罪,

  若无十足的把柄,他敢轻易攀咬储君?”

  李贤瑟缩一下,低下头流泪不语。

  “你说别人陷害你,却不反思反思!

  为何偏偏是你!

  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旁人抓住可乘之机?!”

  ——————分界线

  李贤,史称章怀太子,

  他牵头集合鸿儒,历时数年注解《后汉书》,

  所成“章怀注”旁征博引,校勘精审,

  不仅补全了诸多东汉史料阙漏,

  更让《后汉书》的晦涩典章变得明晰可读,

  至今仍是史学界研读东汉历史的核心注本,

  这份才学与功绩,足以让他在青史中占有一席之地。

  可学术上的卓越,终究无法等同于政治上的胜任。

  作为储君,他的政治能力与心智谋略,

  实难匹配东宫之重:

  面对朝堂暗流,

  他未能凝聚贤臣、稳固根基,

  反倒因私怨妄动,授人以柄,

  身处权力漩涡,

  他既无“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稳,

  也缺“明辨忠奸、洞悉人心”的睿智,

  思维固化且内心脆弱,既容不下异见,也扛不住压力,

  最终让别有用心者抓住破绽,一步步陷入困局。

  可笑的是,后世谈及李贤的结局,

  总有人刻意将矛头指向女皇,

  将其塑造成“权力倾轧下的受害者”。

  却忽略了一个关键:

  真正将他推向深渊的,

  是他自身作为储君的失职,

  是他未能以大局为重,任由情绪左右决策,

  是他缺乏自信与定力,在风波面前自乱阵脚,

  更是他不懂驭下之术,不明朝堂规则,

  才让别人有机可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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