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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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胸宽广,不甘当下。

  待眼下事安置,一切落定。

  她想离开深宫,只身远行。

  云游四海,闲云野鹤。

  纵只方寸间,也好过止步不前,郁郁半生。

  纵是输了赌,她也将离去,以两载为期,阅历万里河山,江海湖广。

  近观繁花似锦,云卷云舒,绵延山脉,草长莺飞,白雪皑皑。

  看尽崇山峻岭,大雁南归之象。

  两载一过,她必折返,履行赌约,安静蜷于霍时锦身侧。

  生不相离,死不相弃。

  若赢了赌,他出尔反尔,背信弃义,失信于她。

  纵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她必当竭尽所能,倾其所有。

  纵只余得,盛放尸身的灵柩,也会依生言,倾力驱离,归返故土。

  她身故,纵是念及昔日情分,念她痴缠、贪嗔,他也当言出必行,同大蓿续和。

  十载,是她余下的所有,囊括她毫不起眼的一生。

  二十载安定,恩情偿尽。

  无愧身故的先蓿帝,无愧千里之外的蓿后。

  无愧兄长,无愧大蓿,无愧百姓,无愧身责,无愧己心。

  此后,无拖无欠。

  她无欠于人,无愧于己,只属自己。

  再不为谁所困,无以委身。

  她抬眼,眸光凝聚汹涌的湖面,无端露笑。

  纵半生金尊玉贵,也难逃下场凄凉。

  大嫣公主,沈家小姐,大蓿公主,大嫣皇贵妃。

  万重身份,千般光景。

  富贵缠身,荣华不尽,娇宠不断,风光无限。

  大嫣公主的流落、多舛,沈家小姐的腌臜、不堪,和亲公主的身责、远赴,大嫣后妃的规矩、束缚。

  皆在妄图倾覆,无声夺舍。

  无外乎身份、历经,皆藏有无以言喻的苦痛,裹挟着日复一日的挣扎。

  尊崇的身份,无可触及的头衔,皆须付诸代价。

  无声的褪失,搁置、舍弃。

  嫣国公主,居无定所,颠沛流离。

  沈府小姐,暗无天日,满目疮痍。

  和亲公主,迫离故土,远赴和亲。

  大嫣后妃,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十数载,所得尽失,秉性无存。

  若往事重置,得幸重返。

  她宁愿降世贫瘠,身处市井,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宁愿饿死街头,横死街角。

  宁愿,从而触及过短浅的爱与稍纵即逝的温暖。

  宁愿从未同小傻子相识、相知。

  宁愿永失所爱,天人永隔。

  宁愿葬生火海,魂无所归。

  宁愿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宁愿,从未得遇霍时锦。

  宁愿画地为牢,囚困己心。

  宁愿,从未生有过子嗣。

  宁愿孤身一人,终老一生。

  宁愿从未踏足嫣国。

  她无端抬眼,望向一望无际的湖面,轻浅的泪珠,顺着微陷的眼尾滑落。

  无声落入湖底,混杂于汹涌下,荡然无存。

  她极为了然,世间没有往复,往事终难复返。

  脚下之路,纵是荆棘丛生,也当一往无前。

  片刻,霍时锦紧随其后,自身后覆上,紧贴她脊背。

  抬手抱住纤瘦的她,下颚轻抵她微耸的肩颈,无端将她抱得深紧,仿若畏惧失去,力道迟迟未减。

  海风吹过,吹干眼角泪痕。

  她并未挣扎,任由他禁锢腰身,一动不动。

  眸间无波无澜,神色淡淡,静静凝望湖面。

  他忽而蠕动,无端低头,埋在她肩间。

  转瞬,颈窝处触及湿气,温热顷刻蔓延周边。

  她不由愣住,只一瞬,恢复如常。

  她神色淡然,并无激奋反应。

  似习以为常,毫不为所动。

  只无神凝住暗涌的湖广,悄然出神,眸目虚空。

  良久,堪堪回神。

  她微抬手,臂肘缓动,浅触他发间,动作轻绵,温柔顷刻渗透骨缝。

  不多时,她显浅露笑,回身回抱身后之人,无声给予他暖意、热潮。

  片刻,抽离。

  她抬眼,凝向他眼尾处的晶莹,笑得张扬、恣意。

  转瞬,忽而止笑,主动近前。

  她轻踮足尖,替他吻去泪意,拭去泪痕。

  替他遮盖脆弱,维系微薄的尊严。

  趁眼前人愣神的间隙,她忽而起了玩心,顺势而下,轻咬薄唇。

  只一瞬,将勾人的红唇抽离,悄然退离怀间,回身面向无际的湖广。

  眉目极为淡然,笑意渐止。

  不多时,霍时锦回神,仿若后知后觉,脸上笑意难掩。

  他无声近前,一手禁锢她腰身,一手轻抵她颌骨,暗自使力,迫使她仰面,强势吻去。

  吻姿极为难舍难分,如痴如醉。

  落笙微顿,正欲抽离,忽的晕头转向,被诱得无端沉溺。

  直至无以喘息,霍时锦才松了力,抽身离去,轻环住她腰身,凝望无际的湖广。

  良久,思绪渐拢,她无声回神,面上羞色难掩。

  两人相视无言,静看山河湖广,回味眼下的美意,仿若岁月静好。

  两人相依而偎,无端站了许久,直至余晖洒下,才相携离去,眉目间,皆透着不舍。

  两人一前一后,步离湖畔,一同迈入微晃的林中,一路无言。

  不多时,落笙精神萎靡,困意渐起,哈欠不止,暗自打盹。

  片刻,两人行至火堆旁,席地而坐。

  落笙单屈腿,伏在膝肘间,双手交叠平放,侧抵颌骨,合眼休憩。

  迷糊间,膝肘无端失重,头颅悄然偏移,轻浅搁置于怀间。

  转瞬,身子被外袍裹挟,暖意渐生,蔓延四下。

  另一端,霍时锦无声凝望怀间人侧颜,面目平和,尤显安然。

  他并未合眼,静看她睡颜,无声伴守,寸步未离。

  怀中人睡得显浅,极不安分,指腹无意触及私处,也未有所知,毫无所察。

  霍时锦微愣,忽而俯身,吻向她额间,动作轻浅,转瞬抽离。

  忽如其来的灼热,使得睡梦中人极不安稳,她稍稍蠕动,似有转醒之势。

  不多时,霍时锦撑坐起身,将落笙平放,悄声替她裹紧外袍。

  转而起身离去,只身迈离林间,行至湖畔。

  片刻,他忽而止步。

  凝望身前汹涌的湖海,眸间深藏的欲念渐显,面上难色难掩,尤显无奈。

  转瞬,他收住眸光,强压住沸腾的血液,大步近前,只身没入湖海。

  寒意顷刻袭来,转瞬覆盖胸腔燥热,身下躁动渐止。

  他隐于湖海间,身子全数浸透,极力克制沸意、躁动,压抑寒惧、畏念。

  漫漫长夜,身形落寥。

  不多时,寂寥无声的林间。

  落笙悠悠转醒,借力撑坐起身,下意识伸手,触及身侧之时,无端落空。

  她后知后觉,抬眸找寻霍时锦的身影,却是遍寻无果。

  她隐隐不安,起身四下找寻,只身迈离林间。

  她并未走远,徘徊在周边,连连奔走,却是无功而返。

  不多时,她只身折返,途径湖海,忽而止了步。

  她借助海风,醒了醒神,正欲离去,隐约瞥见一道身影。

  月色朦胧,瞧不真切。

  凭借床笫间的熟稔,只一眼,她便认出了他。

  她并未近前,顺势席地而坐,倚在岸旁静待。

  她并非愚钝,当即猜出了他的意图。

  掩住面上羞涩,笑而不语。

  霍时锦背对她,并未留意她的突现,与长久无声的窥视。

  春光微泄,一览无余。

  仿若习以为常般,面上再未现及未经世事时的面红耳赤,与唇齿间的羞于启齿。

  她并未侧目,将春光尽收眼底,面上极为惬意,仿若别有一番滋味。

  转瞬,浮动的心绪,归于平静。

  脾性使然,她并未多窥,暗自侧目远眺,再未留意霍时锦的动向。

  回眸刹那,无意瞥见人影,面色陡然凝重,隐隐难安。

  迟疑一瞬,她起身退离,悄声离开湖畔,隐于林中。

  人影顷刻拢聚,她四下奔走,无声逃窜。

  她起身的一瞬,霍时锦眼尖瞥见她的身影。

  转瞬,视及紧跟她的人影,当即了然她的险况。

  他反应极快,顷刻抽离湖海,紧随其后。

  他毫不在意自身窘状,唯恐落笙遭遇不测。

  身子动作未减,大力提速,恐晚一步,瞧见的只她冰冷的尸身。

  另一端,密林间。

  落笙宛如惊弓之鸟,只身穿梭在林间,快步逃窜,身下丝毫不敢停缓。

  人影步步紧逼,不多时,紧随其后。

  她强压寒惧,四下逃窜。

  慌乱间,迷失方位。

  眼见四下无路,她只得另辟蹊径,直奔高处。

  眼见地处偏僻,她隐隐不安。

  人影紧追不舍,她无以折返,只得一往无前。

  片刻,被迫止步。

  她意欲折返,却无声被逼退。

  人影一拥而上,步步逼近。

  她暗自退离,以退为进,与之周旋。

  片刻,退至崖端。

  她回身望向崖底,无惧无畏。

  她迟疑一瞬,踏上崖端,风吹动,身姿摇摇欲坠。

  (跳下去。)

  (只跳下去你才能活。)

  恍惚间,她闻见一道声响,自心底而来,意欲助她脱险。

  (你会水,纵跳下去,你也不会死。)

  声音透着虔诚,轻易动摇人的念头。

  (如若留下,会被乱刀砍死。)

  (你该信我,该信自己。)

  (我不会害你。)

  (自决心奔赴高处,你便已然明了下方的境地。)

  (既做了选择,当要坚持自己的选择。)

  (相信自己。)

  被切实说中的心事,与轻易拆穿的意图,使得她无端松了心。

  (下方的确是水,你不会死。)

  得复的肯定,验证了她先前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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