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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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初闻孕身,直至当下,已近半年之久。

  她从未生有,落掉腹中胎儿的念头。

  是无力,亦是不愿。

  她不缱绻荣宠,不贪慕荣华。

  独心有不甘。

  不甘命途打压,倾力求存于世。

  啊姐唯盼她久安,慕諵璟言她当常青。

  她历经百态,囊括生离死别。

  怎甘于此。

  纵是命途多舛,也已经年累月,时至今日。

  眼下虽不至和乐,却极为安然。

  初入宫闱时,身份低微。

  终日伴君侧,引来后妃忌妒。

  此后数载,打罚不断,责辱不止。

  冷嘲热讽,更是屡见不鲜。

  新伤加杂旧伤,惨不忍睹。

  瘦削、单薄的躯壳,历经周而复始的消磨,已近半残。

  躯干无以维系人形,只得长年卧榻。

  几近度日如年。

  纵是生有傲骨,困于宫闱,亦无以僭越皇权。

  逾越衔有高门贵女头衔,背靠显赫世家的后妃。

  难抵万人倾颓,势单力薄。

  方知,原是一身傲骨,也能轻易被折断。

  此后,不论严冬酷暑,她皆着厚衣。

  只如此,方得以幸免,不至人前裸露。

  方可无声掩下一身新伤旧疾,不至显露异样。

  深宫之中,无人会在意她险存的处境。

  只会面露讥笑,疾言厉色,风言不断。

  彼时,正值新帝登基一年,霍时锦日夜操劳朝政,无暇顾及琐事。

  她意有心隐瞒,从未出言提及。

  不久,他仍是知晓了此事。

  顾及她的声名与日后处境,并未大肆喧哗。

  只借由琐事,重罚了涉事后妃,褫夺其封号。

  后妃生怨,传信出宫,同父兄诉苦。

  闻之状言,世家贵族大为不满。

  后妃父兄皆在朝中为官,以此生事,搅动朝堂,重提新帝谋朝篡位之事。

  朝中动荡难安,风波经久不息。

  她闻及宫中传言,不愿他生难。

  此事,以她强撑病体登门,出面和解,霍时锦松口终了。

  褫夺封号之事搁置,只贬落后妃位份。

  后妃勉强气消,为官父兄作罢。

  以年长糊涂为说辞,当堂反口此事。

  霍时锦借机惩治生事之人,罚奉、轻责,以儆效尤。

  朝中虽仍有异言,却不似先前,也未再当面论及此事,近乎平复。

  随着时岁,渐渐淡忘,再未复起。

  而后不久,她悄然病重,近乎奄奄一息。

  他搁下政务,前来探望。

  那是他初次登门,主动见她。

  平日里,皆是她主动近前侍奉,风雨无阻。

  他行至她榻间,并未落座。

  “可悔?”

  他问她,眸目柔和。

  那是她初次,切实体会,帝王的温情。

  毫无私情,不夹杂半分男女之情,只故交间的慰问。

  那话间,藏有一语双关之意。

  她轻易闻出,紧闭着眼,显浅露笑,尤显牵强。

  一问,可曾后悔当年同他进宫,深陷囹圄。

  二问,可曾后悔当日轻言松口,落得一身苦痛。

  她闻出他话间的愧意,猜出了他此行的来意。

  “无悔。”

  她气若游丝道,极显诚挚,毫不掺虚 。

  是无悔,亦是安抚。

  他从未强迫于她,行至当下,皆是她自愿为之。

  他无愧于她。

  自始至终,皆是她有欠于他。

  后妃之事,他亦无愧于她。

  只错在意气用事,不计后果。

  此事若未能终了,皇位生异,内忧外患,殃及苦心拥戴他的百姓。

  她始终相信霍时锦,坚信他的为人。

  不会做弑君夺位,谋朝篡位之事。

  他的所作所为,上天可见,百姓为证。

  胜过朝中万千秽语旁言,及过耳目闭塞的朝官。

  只得民心,执兵权,方能稳坐王位,守固疆土,止戈止战。

  有力为民者,皆可登临王座。

  百姓得安,国运昌盛,万世无虞。

  奈何朝臣固执己见,一叶障目。

  良久,他迈步离去,屋中落静。

  她侧眸,凝着远处余晖出神。

  不时,迎来旨意。

  她越级晋升,册立为妃。

  她牵强露笑,安然睡去。

  帝王的歉疚与弥补,总是那般实质,切身落实。

  位份晋升,再无欺凌,也失了自由,多了担责。

  她安心静养,滋补汤药日日不落,终有了好转。

  不久,她带着宫侍,迁入新居。

  与册封旨意,一道赐下的殿宇。

  自此,她深入浅出,常年称病,谢客请辞。

  与之宫妃,无甚交触。

  与之相关的传闻,随着年岁淡去,再无可追溯。

  宫中侍从,及岁出宫,几经轮换。

  连着先前近身伺候的宫侍,也因着及岁出了宫,再无简讯。

  几载晃过,殿中侍奉的侍从,接二连三离宫。

  虽添有新人,她再未唤近前,免去贴身侍奉,只起居劳心。

  伺候的宫侍,大都俯身低头,从未瞧见她真切的面貌。

  只从旁人口中,闻见过她的身份。

  依样学样,唤她娘娘。

  几经掩覆,她淡忘于世人眼中。

  一晃数载,旧侍退离,只余下新人。

  眼下的母凭子贵,远胜于当年伴君身侧的妒心。

  若非身怀子嗣,太后不会出力庇护,明面同她和颜悦色。

  替她晋升位份,赏下诸多赏赐。

  若非倚仗腹中胎儿,纵是位至妃位,太后亦会生事,言她德不配位。

  转瞬,便会落至当年的境地,有过之而无不及。

  子嗣于她现下而言,是保命符,亦是夺命刃,无可轻举妄动。

  稍有差池,便会一尸两命,死于妒意之下。

  对于腹中子嗣,她终是愧对。

  为苟活于世,不惜压下赌注,将孩子诞世。

  一如世间大多,卖子求荣的爹娘。

  纵明知会剥夺,会分离,无以在母亲身旁渐长。

  深宫妒心,朝堂权争,再无坦途。

  只落地,纵养在太后身边,借请安之由,也能远远瞧见,无声作陪。

  借由身份,也能在这深宫中,护它安然康健。

  不至阴阳两隔,抱憾终身,含恨九泉。

  这世间,尚有人在苦等她。

  她仍有未了的责任。

  思及此,她眸光黯了黯。

  指骨无声抚触腹间,已隐隐能触及胎动。

  她稍稍提速,落单的倩影,转瞬隐入宫门间。

  一晃眼,已是半月。

  “枝儿!”

  她轻唤道,慵懒倚在案前,一手撑额,一手自然垂落。

  “娘娘。”

  近侍闻言,唯恐她身子不适,赶忙应答。

  放下茶盏,俯身近前。

  “本宫前些日胃口欠缺,食得少。”

  “几经腹中人儿闹挺。”

  “忽的换口,喜食酸食。”

  “闻言你手艺不错。”

  “做些酸食,当也不难。”

  她细凝着近侍面庞开口,言语随性。

  撑案斜倚,美目倩兮。

  姿态透着几分闲适的慵懒,状似无意。

  “恭贺娘娘得福。”

  “娘娘福体。”

  “喜食酸食,当是皇子无疑。”

  “娘娘静躺片刻,奴婢这便去准备。”

  枝儿笑道,虽是常见的恭维,却是极为讨喜。

  话落,欠身离去。

  殿中忽的落静,她淡笑着,目送人远去。

  殿门合拢一瞬,悄然敛去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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