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血湖祭坛

　　人族阵营之中，陡然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那声音震得空气都在发颤，连远处翻滚的魔雾都似被这股声浪逼退了几分。众人望着身后那座横亘天地的青山界，山体间流淌的灵脉如巨龙般蜿蜒，丝丝缕缕的灵气如同实质的潮水，源源不断涌入每个修士体内，干涸的丹田瞬间充盈起来，连带着萎靡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原本深入魔域腹地的远征，此刻因这突如其来的靠山，硬生生转成了占尽地利的阵地战。

　　“哈哈哈！这便是念辰道友所言，此处终将成我人族主场！好！好啊！”司马防抚掌大笑，平日里沉稳如山的面容此刻涨得通红，颌下长须随笑声飞扬，哪还有半分大修士的端凝气度，眼底的激动几乎要溢出来。

　　“这群魔崽子压得老道憋屈了近百年，今日总算轮到咱们扬眉吐气！定要让他们尝尝灵火焚身的滋味！”斜刺里传来一声暴喝，某门派老祖须发皆张，手中拂尘化作丈长钢鞭噼啪作响，周身灵力鼓荡得衣袍猎猎作响。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酣畅淋漓的大笑，笑声里积郁已久的愤懑与压抑尽数散去。下一刻，万千修士齐齐释放出修为，一股股磅礴气势直冲云霄，汇聚成一片肉眼可见的金色云霭，其中夹杂着的杀意更是凝如实质，如出鞘利剑般直指远方那片翻涌的魔雾。 “杀！”

　　“灭了这群魔头！”

　　喊杀声此起彼伏，汇成一股撼天动地的洪流。

　　人群边缘，夏玄仰头望着悬浮在青山界上空的浮空仙山。那仙山隐在缥缈云雾中，琼楼玉宇错落有致，偶尔有仙鹤穿云而过，滴落的灵露在空中化作璀璨星子。

　　他感受着体内奔涌的灵气，比往日浓郁数倍的天地之力顺着经脉游走，连识海都清明了不少，不由得喃喃自语：“这便是靖川的师门么？仅凭一座仙山便能逆转战局，如此底蕴，恐怕先前显露的实力，当真只是冰山一角。”

　　身旁的侍卫脸上难掩喜色，抚着腰间长刀的手指微微发颤。自家王爷的至交好友竟有这般背景，往后在朝堂与修真界，谁还敢小觑王府？这份助力，简直是天降甘霖。

　　夏玄瞥见亲卫的神色，自然知晓他心中所想，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指尖传来布料下肌肉的紧绷。“别走神了。”他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暖意，

　　“先随我杀出去，至少得在这青山界下，争出几分名堂。”说罢转身看向身后的队伍，那支由王府精锐组成的修士军团早已按捺不住，个个眼神灼灼。

　　“随我来！”夏玄一声低喝，周身灵力骤然爆发，脚下浮现出半透明的灵舟，载着他凌空而起。衣袍在猎猎罡风中展开，如一面引路的战旗，率先冲破人群，朝着那片翻涌的魔雾疾驰而去。

　　身后，百名王府修士齐齐御剑跟上，之后便是跟随他的散修，剑光如银河倾泻，瞬间汇入人族大军的洪流之中。

　　突如其来的变故如惊雷炸响，让原本攻势凌厉的魔族瞬间乱了阵脚。青山界如一头蛰伏的太古巨兽，正以缓慢却坚定的姿态向着魔雾深处碾去——这“缓慢”不过是相对于高阶修士御剑穿梭的速度而言，于低阶魔族而言，那巍峨山体移动时带起的罡风便如天倾，只能眼睁睁看着仙山压境，自己却连跟上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扬起的灵尘中狼狈躲闪。

　　魔雾最深处，一座通体由黑曜石铸就的巨大祭坛巍然耸立，祭坛基座直接扎根在一片诡异的湖泊中央。湖水并非寻常清冽，而是浓稠如浆的黑红色血水，水面上漂浮着细碎的骨殖，每一次晃动都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血腥与腐臭，连周遭的魔气都被这股凶煞之气染得更加粘稠。

　　祭坛四周，无数漆黑如墨的魔气丝丝缕缕飘入湖中，激起一圈圈泛着不祥红光的涟漪。忽然间，一股远超平日的浓郁魔气如巨龙般俯冲而下，狠狠扎进血湖中央。“咕嘟——咕嘟——”湖水骤然沸腾起来，巨大的血泡接连炸裂，猩红的雾气冲天而起，竟在半空凝结成一张张扭曲的鬼脸。

　　祭坛中央，盘膝而坐的十余名魔族猛地睁开双眼。为首者瞳孔中跳动着两簇绿火，其余人也皆是气息沉凝，周身缭绕的魔气几乎化为实质铠甲，显然都是族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此刻，他们脸上却齐齐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死死盯着剧烈翻腾的血湖。

　　“怎么可能！”一名身着骨刺战甲的魔族猛地站起身，声音因惊怒而沙哑，“为何会有如此多的魔物同时陨落？他们虽是消耗品，却也由祭坛灵力维系，怎会在片刻间折损过半？难道是人族的洞虚期老怪出手了？”

　　“绝无可能！”另一名瘦高如鬼的魔族阴恻恻开口，同时探出灵识向北方战场蔓延，“洞虚期的气息瞒不过祭坛的感应。何况这个时候，洞虚期哪有时间理会我们……等等，那是什么？！”

　　话音未落，他猛地失声惊呼，脸上的绿火剧烈摇曳。其余魔族见状，纷纷释放灵识探查，下一刻，倒抽冷气的声音接连响起。

　　“是浮空仙岛！那座山竟是悬空的仙岛！”

　　“好浓郁的灵气……这等精纯程度，至少是上品灵脉！”

　　“难怪那些废物挡不住了！有这等灵脉支撑，人族修士简直是取之不尽的灵力源泉！”

　　“不能再等了！”为首的魔族猛地一拍祭坛边缘，黑曜石台面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再让他们这么打下去，前线的魔军会被活活耗死，咱们百年的谋划就要功亏一篑！”

　　“没错！血祭大阵就差最后一步，若是功败垂成，我们的晋升之路也会彻底断绝！”一名女魔族尖声附和，指甲因用力而深深掐进掌心。

　　“无需多言，出手！”为首者眼中绿火暴涨，“传我命令，调动后山的魔物军团，随我们亲赴北路！定要将那座仙岛砸个粉碎！”

　　话音未落，十余名魔族齐齐起身，磅礴的魔气如乌云般汇聚，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朝着北方战场疾驰而去。血湖之上，沸腾的血水似乎感应到了他们的杀意，翻涌得愈发疯狂了。

　　魔物的冲击很快到来。但是有了如此浓郁的灵气相助，魔物的冲击如同是海浪冲击着礁石，并不能让人族就是后退一步。

　　这时隐藏在魔雾之中的魔族以及高级魔物纷纷出手，战斗迅速进入白热化。

　　若青山界降临之前，便涌现出如此多高阶魔族，人族联军恐怕真要掂量着撤退了。这并非联军的高端战力畏惧这些魔物——论顶尖强者的交锋，人族从未落过下风——实在是连番苦战早已耗尽了他们的锐气与底蕴，灵力储备见底，连握剑的手都在微微发颤，实力较巅峰时已跌去近半，实在经不起再一场硬仗的消耗。

　　可现在，众人脸上却看不到半分退意。虽说旧伤未愈，灵力也未能全然恢复，但七八成的战力还是能稳稳拿捏。尤其是看到那些被魔能强行催谷至高阶、气息虚浮不稳的魔物时，联军修士眼中反而燃起了斗志——这些靠外力堆砌起来的货色，根基杂乱，招式僵化，对付起来远比自然成长的魔族轻松得多。

　　战局的走向也印证了这份信心。尽管魔物在数量上仍占优，不少精英修士得一人独对两三个同阶对手，剑光与魔影在旷野上交织碰撞，但人族的阵线始终如磐石般稳固，正一寸寸向着魔雾深处推进。

　　青山界的护山大阵全力运转，宛如一轮皎洁皓月，散发出清冽而磅礴的灵光，所过之处，浓如墨汁的魔雾如同冰雪消融，露出下方早已被侵蚀得焦黑的土地。

　　就在这时，从魔雾深处祭坛赶来的十余名魔族已抵达战场边缘。他们隐匿在残存的魔雾中，望着前方节节败退的魔物大军，为首那名身披骨甲的魔族眉头拧成了疙瘩，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这些人族，骨头倒是硬得很。千百年了，从我们踏足这片土地开始，他们的反扑就没停过，简直像附骨之疽！”

　　队伍里唯一的女魔裹着暗红长袍，兜帽下的猩红眼眸死死盯着战场，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这次不一样。你看，他们的阵线稳得可怕，尤其是刚加入的那群青衣修士——剑招行云流水，气息几乎没什么波动，分明还留着后手。就算我们全上，怕是也挡不住。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杀进去就是了！”一名身高近丈、肌肉虬结的魔族猛地捶了下胸口，骨甲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老子早就憋坏了，正好拿这些人族的脑袋当酒器！”

　　然而，其他魔族只是瞥了他一眼，便移开了目光。眼下这局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冲上去就是送命——除非有人能以绝对境界碾压全场，否则不过是多添几具尸体。这提议，跟脑子被魔火烤了几千年没什么两样。

　　“或许……我们真的只能冲上去。”就在众人暗自鄙夷那名鲁莽魔族时，为首的骨甲魔族却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可是首领……”几名魔族刚想劝阻，却被骨甲魔族抬手制止。

　　“不冲，前线撑不了多久就会全线崩溃。”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到时候，祭坛的计划败露，我们也没有了价值，你们觉得那位大人会怎么罚我们？但是如果挡住了，虽然我们的价值大打折扣，但至少不会被抛弃！”

　　这话一出，所有魔族都沉默了。他们太清楚“那位大人”的手段——轻则废去修为，沦为祭坛的祭品；重则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强行突破，我们还有几成胜算。”骨甲魔族继续说道，“只要斩了对方的几个首领，乱了他们的阵脚……”

　　“我不甘心！”女魔猛地拔高了声音，语气里满是不甘，“我们蛰伏千年，布下这么多后手，难道就要毁在这一战？我不甘心！我不想一辈子困在那个境界，连触摸更高层次的机会都没有！”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带着一丝濒临疯狂的颤抖。

　　骨甲魔族没有理会她的嘶吼，只是缓缓闭上眼，周身开始涌动起浓稠如墨的魔气，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生存，或者死亡。”他睁开眼，眸中闪烁着猩红的光芒，“选吧。”

　　其他魔族对视一眼，有的咬牙切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有的则深深叹息，脸上写满了无奈。但下一刻，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运转起体内的魔气——深紫色的魔焰在他们体表跳动，利爪与骨刺刺破皮肤，散发出嗜血的气息。

　　生与死，从来都不是选择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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