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垂钓的乐趣（二）

　　云水榭内，皇后谢晚晴正陪着女儿贺昭宁看画册，听着掌事姑姑云舒的回报，她翻动书页的手指微微一顿。

　　“钓鱼？”她抬起眼，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讶异。

　　云舒躬身道：“是，娘娘。听说慧嫔娘娘兴致很高，备了茶点书卷，已经在湖边待了快一个时辰了。”

　　皇后沉默了片刻，随即淡淡地笑了笑：“由她去吧。”

　　她想起了那个在坤宁宫内，面对丽容华和张婕妤的夹击，却能用一套太极推手将刁难化解于无形的女子；也想起了那日在坤宁宫，皇上提及那碗“水果茶”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本宫既然说了让她们各自寻乐子，只要不行差踏错，便不必多管。”她继续翻着画册，声音平淡，“旁人都想着法子往皇上跟前凑，她倒好，自己寻了个清净地儿躲了起来。倒是个会自得其乐的。”

　　西山射圃内，丽容华宋嘉禾一身利落的骑射装，正挽着一张雕花小弓，练习着箭术。行宫的日子远比宫中自在，这让她找回了几分闺中时的飒爽。

　　当听到宫女的回报时，她刚刚搭上弦的一支箭“嗖”地一声飞了出去，却堪堪擦着靶边飞过，钉在了远处的草地上。

　　“钓鱼？”她嗤笑一声，将弓丢给一旁的宫女，语气里满是轻蔑，“她还真是不嫌丢人。堂堂嫔位，竟学那些乡野村夫的做派。以为这样就能显得自己与众不同，引得皇上注意吗？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粗鄙不堪。”

　　在她看来，女子当如她这般，纵马弯弓，英姿飒爽，方为贵女风范。这般抛头露面地弄些鱼竿泥饵，简直是有辱斯文。

　　如意馆里，珍妃苏氏正对着满屋新送来的夏衫和首饰，兴致勃勃地挑选着，为晚些时候的“偶遇”做准备。

　　听完心腹宫女白鹭的禀报，她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拿起一支流光溢彩的珠钗，对着镜子比了比，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钓鱼？”

　　白鹭低声道：“是，听说慧嫔娘娘兴致很高，已经在湖边待了快一个时辰了。”

　　珍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倒是清闲。放着这大好的时光不去想着如何描摹花钿、熏香理鬓，竟跑去学那些渔夫的消遣？真是没见识。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在本宫这里学学，哪支钗子配哪件衣裳，更能讨皇上欢心。”

　　在她看来，这后宫所有的时间，都该用在如何吸引皇上这件事上。任何与皇上无关的消遣，都是不务正业，愚不可及。

　　清心居外的草坪上，德妃正陪着大皇子放着一只威风凛凛的雄鹰风筝。听闻此事，她也只是淡淡一笑，对宫女吩咐道：“知道了。”

　　待宫女退下，她才拉了拉手中的线，看着风筝越飞越高，心中暗道：这位慧嫔，确实有趣，走的每一步，都出人意料。且看看她这鱼，到底能钓出个什么名堂来。

　　至于张婕妤和陈才人等人，则正在一处凉亭里，与几位不得宠的旧人玩着叶子戏。慧嫔此举，自然成了她们牌桌上最好的笑谈，言语间满是“不知规矩”、“有失体统”的论调。而陈才人，则是在心里默默地想：钓鱼？这也能争宠？皇上会喜欢这个吗？

　　一时间，整个行宫的妃嫔，都在因为这件小事而心思各异。

　　养心殿书房内。

　　虽然是来行宫避暑，但是政事也不能落下，贺凌渊刚刚送走几位议事的军机大臣，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他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

　　御前总管李德福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为他换上一杯新茶，低声道：“皇上，歇会儿吧。”

　　贺凌渊“嗯”了一声，却没有睁眼，只是随口问道：“后宫那边，今日都还安分？”

　　李德福躬着身，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回皇上的话，都安分着呢。皇后娘娘免了晨省，各位小主都各自寻了乐子。丽容华去了射圃练箭，珍妃娘娘在殿内赏玩新制的首饰，德妃娘娘陪着大皇子在放风筝……”

　　贺凌渊听着这些回报，脸上没什么表情。这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宋嘉禾尚武，苏氏爱美，刘氏看重儿子，都是她们该有的样子。

　　李德福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新奇的笑意，继续道：“只是……慧嫔娘娘那边，倒有些特别。”

　　“哦？”贺凌渊终于睁开了眼，眼中闪过一丝兴趣，“她又在琢磨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了？”

　　“那倒没有，”李德福忍着笑道，“慧嫔娘娘……带着宫人，去镜月湖边，钓鱼去了。”

　　“钓鱼？”

　　贺凌渊彻底愣住了，他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重复了一遍。

　　“是，钓鱼。”李德福连忙道，“听说兴致还很高，备了茶点和书卷，在湖边待了快一个时辰了。”

　　贺凌渊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个坐在脚踏上捧着游记看得津津有味的身影。他先是觉得荒唐，随即，却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这后宫里的女人，为了吸引他的注意，无所不用其极。练箭的，是为了让他看到她英姿飒爽的一面；赏玩首饰的，是为了在他面前展现自己最美的一面。她们所有的“乐趣”，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取悦他。

　　唯独这个林知夏，下棋，看书，做水果茶，如今又跑去钓鱼……她似乎是真的在自得其乐，纯粹地享受着这些事情本身，而不是将它们当作争宠的工具。

　　这份“没心没肺”的自在，在这座充满了算计与伪装的行宫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却又如此的……有趣。

　　“走，”贺凌渊忽然站起身，连日的疲惫似乎都消散了些许，“陪朕去湖边走走。朕倒要看看，她能钓上个什么东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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