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林父的睿智

　　林金果的目光骤然落在文件上，那上面有叶母清晰的签名。这20%的股份，是当年米家为弥补叶家而赠送的，叶母一直无力也无心参与决策。

　　她的目光从最初的讶异到最终的释然，不过短短数息。她将文件妥帖收好，抬眼时眸中已是一片沉静：

　　“好，我收下了。请替我谢谢阿姨的信任。”

　　说完，她站起身，带走了委托协议。

　　林金果这次也没有回头，但心中的痛楚，不再是最初那种被背叛的尖锐，而是化作了一种沉重的、与往事告别的释然。

　　几天后的黄昏，叶兴明的车停在了林金果家那座熟悉的农家小院外。他没有去找林金果，也知道自己不再有那个资格。

　　他是来找林凯东——林金果的父亲，也是“钰果生辉”项目最早、最坚定的支持者。

　　院门敞着，林凯东正坐在老梨树下，鼻梁上架着老花镜，手里捧着一本《茶油营养与健康》。夕阳的余晖透过梨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和书页间跳跃。

　　“林叔。”叶兴明站在门口，声音些许干涩。

　　林凯东抬起头，推了推老花镜，脸上没有太多意外，只是目光复杂地看了他片刻，才点点头：“兴明来了，进来坐吧。”

　　叶兴明走过去，没有坐下，而是将礼品轻轻放在石桌上。“林叔，我是来道别的。”

　　林凯东动作一顿，放下手中的书，叹了口气：“和金果……终究没走到最后？”

　　“嗯。”叶兴明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承认，“是我的问题。我……我们走的路不一样，我没有理解她想要的远方。”

　　他在林凯东对面的小凳上坐下，目光望向远处，眼神里充满了追忆：“林叔，我还记得，最开始县里看中咱们这片山茶林，想搞乡村振兴试点，但没人敢接手，觉得投入大，见效慢。”

　　回忆很苦：“是我一遍遍跑来跟您分析政策，画蓝图。是金果，她凭着那股不服输的劲儿，硬是把‘钰果生辉’这个品牌做了起来，让它从纸上走到了现实，走到了更远。”

　　他的声音真诚：“这些年，我看着这片林子越来越繁盛，看着钰果生辉因为金果的努力越来越好……我心里，是把这里当成了半个家的。”

　　林凯东默默地听着，拿起旱烟袋，却没有点燃。他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或许在感情上迷茫，但对这片土地，对这个项目，是真正倾注了心血。

　　“兴明啊，”林凯东缓缓开口，“你和金果的事，你们年轻人自己决定，叔也管不了。可叔不糊涂，茶林能有今天，咱们村的路能修起来，茶农光景能变好，你当初跑前跑后，没少出力。这份情，叔记着，林家记着。”

　　他指了指那片在夕阳下闪着光的山茶林：“你看它们，年年开花，年年结果。只是有些一起看花摘果的人，终究是走散了。

　　但你们一起种下的这棵‘树’，它扎了根，活了，还能一直活下去，惠及更多人。”

　　叶兴明眼眶微红，林父的宽厚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之前的狭隘。他深吸一口气：“林叔，谢谢您。‘钰果生辉’有需要，我也会帮忙的。以后……金果就，拜托您多照顾了。她性子倔，什么事都自己扛……”

　　他的话停在这里，再也说不下去。那句“拜托”里，含着多少未尽的牵挂与无奈的爱意。

　　林凯东摆了摆手，目光睿智而平和：“她长大了，路让她自己去闯。你也是，升迁了，好好干。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叶兴明站起身，深深地向林凯东鞠了一躬。这个鞠躬，是对一位长者的敬意，也是对一段岁月、一个家的告别。

　　他转身离开小院，没有回头。身影消失在暮色渐浓的村路尽头。

　　林凯东悠悠地叹了口气。

　　房间里，林金果站在窗边，窗帘的缝隙里，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离去。她没有露面，只是静静地站着，直到那身影完全融入夜色。

　　“别看了，人都走没影了。”林母端着一盘洗好的山果从屋里出来，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解与埋怨。

　　“多好的一门亲事，说散就散了。要我说，金果就是太要强，一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哪个男人受得了？兴明那孩子肯定是心里有疙瘩的。”

　　她将果盘放在石桌上，又朝女儿房间的窗户瞥了一眼，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女人家，事业做得再大，终究还是要有个知冷知热的家……”

　　“妈。”林金果不知何时已站在房门口，打断了母亲的话。

　　她没有争吵，只是脸上带着连日疲惫后的平静，声音沙哑：“我和他之间的问题，不是因为谁忙谁不忙。是他需要一盏随时为他亮着的灯，而我想做的，是能照亮更多地方的探照灯。我们的选择……不是一路人。”

　　林母还想说什么，嘴巴微微张。

　　林凯东这时缓缓拿起一个山果，看向自己的老伴儿，目光沉静如水，只说了一句：

　　“她不是走丢了，她是飞远了。咱们这老窝，装不下她的翅膀，难道我们还要亲手把它折了吗？”

　　林母愣住，看着丈夫睿智平和的眼神，又看了看女儿倔强却难掩憔悴的脸，她拿起一个最红的果子，塞到林金果手里。

　　“行了行了，你们父女俩，总是一套一套的理……忙一天了，先吃点东西。”

　　林金果听到父亲的话，看着母亲的山果。她轻轻握住母亲的手，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爸，妈，我知道你们心疼我。外人只看我飞得高不高，飞得远不远，只有你们，心疼我飞得累不累，翅膀疼不疼。”

　　她将母亲的手贴在自己脸颊，感受着那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温度：

　　“可我不管飞得多高、多远，这根线，永远攥在你们手里，这个家，永远是我的窝，我永远是你们的小棉袄。我累了、倦了，就回来暖暖身子，充充电。”

　　她的话语像一阵暖风，瞬间吹散了林母眼中最后的不解与埋怨。满腹的唠叨和道理，最终只化作了一声长长的、无奈的、怜爱的叹息。

　　“你这孩子……”林母拿起林金果的手，把山果反塞到女儿嘴里，“行行行，就你道理多……赶紧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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