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明珠公主

　　双喜的暖流，如同秋日里最和煦的风，迅速吹遍了紫禁城与赫舍里府邸。

　　恂贝勒府内， 自福晋有孕的消息传出，门庭更显煊赫。胤禵虽竭力维持着平日的沉稳，但眉宇间那份初为人父的喜悦与小心翼翼，却是藏也藏不住。

　　他特意吩咐管家，府中一应事务皆以福晋身子为重，不可有丝毫怠慢。又亲自去了一趟坤宁宫，除了谢恩，更是向有经验的皇额娘讨教孕期调理的注意事项，其郑重关切之情，令舒云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瓜尔佳·知瑜成了府中上下呵护的焦点。她孕吐不算严重，只是口味变得挑剔了些。这日，她正对着小厨房送来的膳食微微蹙眉，胤禵下朝回来，见状便坐到她身边，温声问道：“可是又不合胃口？想吃什么，尽管让厨房去做，或是……我让人去宫里问问皇额娘，可有爽口的膳食方子？”

　　知瑜见他这般紧张，心中甜蜜，柔声道：“爷不必担心，只是忽然想吃些酸的。” 她顿了顿，带着几分羞涩，“听老人家说，‘酸儿辣女’……”

　　胤禵闻言，眼中笑意更深，握住她的手：“无论儿女，都是你我骨血，都是好的。” 话虽如此，他心底未必没有对嫡长子的期盼，但这份体贴，已让知瑜倍感温暖。府中一派和乐，那份关于侍妾的阴霾，在此刻的喜悦面前，早已被遗忘在角落。

　　与此同时，赫舍里府二房院内， 则是另一番书香门第的温馨景象。

　　伊尔根觉罗·玉瑶抚着尚未显怀的小腹，坐在窗下做着针线，那是一件小巧的婴儿肚兜，上面绣着精致的竹报平安纹样。

　　翰林院编修容平难得提早回府，手中拿着一卷书，却并未看进去多少，目光时不时便飘向妻子，眼中满是温柔与即将为人父的傻气。

　　“夫君今日回来得早。”玉瑶抬头，对他莞尔一笑。

　　容平放下书卷，走到她身边，看着那细密的针脚，轻声道：“这些活计费神，让丫鬟们做便是，你当多歇息。”

　　玉瑶笑道：“不过是闲来无事，动动手指罢了。母亲今日送来了许多补品，皇后宫里的赏赐也到了，库房都快堆不下了。”

　　容平感慨道：“姐姐时时惦记着我们。” 他想起幼时家道中落、姐姐在隆府受苦的日子，再看如今门楣光耀、喜事临门，心中对姐姐的敬爱感念更深。

　　坤宁宫内， 舒云的喜悦更是持续萦绕。她不仅亲自为未出世的孙儿和侄子侄女挑选了长命锁、金手镯等礼物，还开始着手准备产妇和婴儿所需的衣物用品。

　　她用的是最柔软的江南棉布和细纱，针线房日夜赶工，绣样皆是她亲自过目，吉祥寓意不言而喻。

　　这日玄烨过来，见她正对着一批新送来的、用薰衣草和艾叶熏过的柔软布帛细细检查，不由失笑：“朕的皇后，如今倒像是寻常人家急着抱孙儿的祖母一般，事事亲力亲为。”

　　舒云抬起头，眼中闪着光：“皇上莫要取笑臣妾。想着不久之后，便有小小的人儿穿着这些衣物，臣妾心里就软得一塌糊涂，只觉得怎么准备都不够周全。” 她拿起一件绣着蝙蝠葫芦纹样的小袄，“皇上看这个可好？寓意多子多福。”

　　玄烨接过，触手柔软，绣工精致，点头赞道：“极好。你的心意，他们必然感受得到。” 他放下小袄，携了她的手，“看你如此开怀，朕心亦喜。赫舍里家子嗣繁盛，禵儿府上安稳，这都是兴旺之兆。”

　　舒云依偎着他，满足地叹息一声：“是啊，皇上。臣妾如今别无他求，只盼着孩子们都平安顺遂，家族和睦兴旺。” 她顿了顿，眼中掠过一丝调皮，“说来，容安家的小安泰也正可爱，如今府里又要添丁，母亲怕是忙得脚不沾地，却乐在其中呢。”

　　玄烨朗声笑道：“这是福气，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帝后二人的笑语传出殿外，连带着坤宁宫的宫人们脸上都带着喜气。皇后娘娘开心，整个宫苑的气氛都变得格外轻松温暖。

　　就在舒云沉溺于即将晋升祖母和姑母的喜悦中，忙着挑选柔软布料、设计吉祥绣样时，坤宁宫的宁静总会被一道风风火火的小身影打破。

　　“额娘！额娘！”

　　伴随着清脆又带着点蛮劲的童音，一颗如同红苹果般健康饱满的小肉弹“噔噔噔”地冲进了殿内，身后跟着一串气喘吁吁、面露惶恐的乳母和宫女。正是刚满两岁不久的明珠公主。

　　小丫头今天穿着一身大红色的锦缎小袍子，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因跑得太快而歪了一个。

　　她脸蛋圆鼓鼓，眼睛黑亮有神，挥舞着小短手，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根……比她胳膊还粗的短木棍？看那样式，倒像是哪个宫门临时用来顶门的门栓！

　　舒云从一堆柔软的婴儿衣物中抬起头，看到女儿这般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头疼，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张开手臂：“明珠，慢些跑，当心摔着。”

　　小明珠一头扎进舒云怀里，力道之大，让舒云都微微晃了一下。她把那根沉甸甸的门栓“哐当”一声丢在地上，扬起小脸，兴奋地报告：“额娘！厉害！打跑！”

　　跟在后面的乳母脸色发白，赶紧跪下回话：“娘娘恕罪！公主……公主方才在御花园，看见一只大鹅追着七阿哥跑，她……她顺手就捡了根棍子冲过去，把那鹅……撵得满园子飞，羽毛都掉了一地……” 乳母的声音越说越小，实在觉得这画面与公主金枝玉叶的身份太不相符。

　　舒云闻言，想象了一下那鸡飞狗跳的场景，再看看怀里女儿那副“求表扬”的得意小表情，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她生的这个女儿，也不知随了谁，自打会走路起就显露出非同一般的“实力”。

　　身子骨结实得不像话，力气更是大得惊人，寻常三四岁的小太监掰手腕都未必是她的对手。不爱红妆爱“武装”，对珠钗环佩兴趣缺缺，反倒对侍卫的佩刀、宫里的石锁充满了好奇。

　　玄烨对此倒是看得开怀，他曾大笑抱着明珠说：“朕的明珠，不愧其名，乃是朕的掌上明珠，更是我大清的福星，瞧这身子骨，多健壮！将来必是个能骑善射的巴图鲁！”

　　此刻，小明珠在舒云怀里腻歪了一会儿，黑溜溜的大眼睛就盯上了桌上那些精致的婴儿小衣。她伸出小胖手，好奇地摸了摸一件绣着瑞兽的小肚兜。

　　“额娘，小小，衣服？”她口齿还不甚清晰，但意思明白。

　　舒云柔声解释：“这是给你未来的小侄儿或者小侄女准备的呀。”

　　明珠歪着头，似乎在努力理解这复杂的关系。她想了想，忽然握紧小拳头，用力一挥，奶声奶气却气势十足地说：“明珠！保护！打坏人！”

　　那副“谁敢欺负我家小崽，我就揍谁”的小霸王模样，逗得舒云和殿内的宫人都忍俊不禁。舒云心中的那点因为女儿不够“淑女”而产生的无奈，瞬间被这纯真而强悍的守护欲给冲散了。

　　她搂紧女儿，亲了亲她红扑扑的脸蛋：“好，好，我们明珠最厉害了，以后就由你来保护小侄儿小侄女，好不好？”

　　“嗯！”小明珠重重点头，然后又从舒云膝上滑下来，捡起她那根宝贝门栓，雄赳赳气昂昂地又跑了出去，估计是继续她的“巡逻”和“保卫”工作去了。

　　舒云看着女儿活力四射的背影，无奈地摇头失笑。一旁的贴身嬷嬷笑着奉上茶盏：“娘娘，明珠公主这性子，活泼健壮，是好事。瞧这精神头，多足啊！宫里头哪位阿哥公主小时候有我们公主这般结实爱动？”

　　舒云接过茶盏，唇角噙着温柔的笑意。是啊，祚儿聪慧沉稳，禵儿重情可靠，明珠……嗯，活泼健壮，各有各的好。也许正是有了明珠这个小开心果，才让她这深宫生活，在尊荣与权柄之外，更多了几分寻常人家的烟火气与啼笑皆非的乐趣。

　　她低头，继续手中的针线，想着那个即将到来的、需要被保护和疼爱的小生命，又想着那个已经能挥舞门栓“保护”家人的小女儿，心中被一种庞大而具体的幸福感填得满满的。这大概就是为人母、为人长辈最朴素的快乐吧。至于明珠将来会不会成为紫禁城史上最“彪悍”的公主？

　　舒云笑着想，有她皇阿玛和她这个额娘在，总归是能让她尽情绽放，无忧无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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