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0章 生命之托

　　凌谕在万法源眼深处，以绝大意志力再次强行压制下体内那股蠢蠢欲动的魔神之力后，并未立刻返回混沌仙宫陪伴妻女。他沉默片刻，身影一晃，便出现在了生命之神盖亚所居的“万物生息殿”外。

　　殿内依旧生机盎然，奇花异草吞吐着纯净的生命光华，令人心旷神怡。盖亚女神正静坐于一株流淌着金色汁液的古老神树下，感应到凌谕的气息，她缓缓睁开那双蕴含着宇宙生灭、慈悲与智慧的眼眸，目光温和地看向殿门口那道略显孤寂的墨袍身影。

　　“你来了。” 盖亚的声音如同春风拂过大地，带着一种能安抚一切焦躁的宁静力量。她并未起身，只是静静地看着凌谕走近，那双看透万古沧桑的眼眸中，已然洞悉了某种沉重的事实。

　　凌谕走到盖亚面前三尺处停下，对着这位执掌生命本源、德高望重的古老神只，郑重地行了一礼：“盖亚前辈。”

　　盖亚微微颔首，示意他不必多礼。她仔细端详着凌谕，目光在他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本源深处隐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晦暗与疲惫的脸上停留片刻，轻轻叹息一声，直接问道：“凌谕，你……日后，有何打算？”

　　凌谕闻言，身躯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混沌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讶异……随即化为苦涩的了然。他抬起头，迎上盖亚那洞悉一切的目光，嘴角扯出一抹无奈而悲凉的弧度：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前辈您的法眼。”

　　他并没有否认，也没有询问盖亚是如何知晓的。在执掌生命本源、感知万物枯荣的盖亚面前，他体内那股正在逐渐失控、走向毁灭边缘的力量，就如同黑夜中的灯火般明显。她那句“日后有何打算”，问的绝非寻常事务，而是直指他正在竭力掩盖的、那迫近的终局。

　　凌谕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积攒着勇气，也似乎在斟酌着言辞。最终，他再次深深一揖，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托付生死般的沉重：

　　“前辈明鉴，晚辈……前路已暗，祸福难料。此生无愧天地，无愧神城，唯独……有负小妤与玥儿。” 说到这里，他声音微微哽咽，混沌色的眼眸中氤氲起一层难以化开的水汽与深深的愧疚。

　　他挺直脊梁……目光无比恳切甚至带着一丝哀求地……望向盖亚……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晚辈别无所求……只求您……和红尘前辈……在我……力有不逮之日……能……能多加看顾、护佑我的妻女……让她们……不至因我之故……受颠沛流离之苦……能平安喜乐……度过余生……”

　　这番话，他说得极其艰难，每一个字都仿佛有千钧之重。这已不是神主对属神的命令，而是一个即将可能失控、甚至陨落的丈夫与父亲，在向一位值得信赖的长辈，发出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乞求。

　　盖亚静静地听着，慈和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动容与深深的悲悯。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站起身……走到凌谕面前……伸出那双……曾滋养了无数生命、创造过万千奇迹的手……轻轻……拍了拍凌谕紧绷的肩膀。

　　她的动作很轻，却仿佛带着无穷的生命力量与安抚人心的温暖。

　　“痴儿……” 盖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你为神城，为众生，已付出太多……如今，却要独自承受这般苦楚……”

　　她深深地看着凌谕的眼睛……目光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与承诺：“你放心。只要我盖亚尚存一息，定会护得小妤与玥儿周全。红尘那边，我自会与她分说。只要谕天神域还有一草一木，便绝不会让她们受了委屈。”

　　没有激昂的誓言，没有浮华的承诺，只有这平淡却重若星骸的话语。但这来自生命之神的保证，却比任何誓言都更加可靠。

　　得到盖亚的承诺，凌谕一直紧绷的心弦……仿佛瞬间松弛了下来……他再次深深躬身……声音带着无尽的感激与释然：“多谢……前辈！此恩……凌谕……永世不忘！”

　　盖亚扶住他，摇了摇头：“无需言谢。守护生命，本就是我之职责。更何况，是你与小妤她们。”

　　凌谕直起身，混沌色的眼眸中水光闪烁，他最后看了盖亚一眼，仿佛要将这位仁慈长者的模样刻入灵魂深处，随即毅然转身，大步离去。背影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令人心酸的决绝与孤独。

　　盖亚站在原地，望着他消失在殿外的身影，久久未动。良久，她才发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一滴晶莹的、蕴含着磅礴生机的泪珠，从她眼角滑落，滴入脚下的泥土中，瞬间催生出一片璀璨的神花。

　　“命运……何其残酷……” 她低声呢喃，眼中充满了对晚辈的心疼与对既定轨迹的无奈。

　　这一次无声的托付与承诺，重于神山。它意味着，神城最核心的几位存在，已然知晓了那迫近的阴影。而凌谕，在安排好这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牵挂后，似乎……终于可以放手，去面对那不可知的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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