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9章 温情末路

　　自那日与红尘缘神在万法源眼不欢而散后，凌谕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股被强行压制的平衡，正以不可逆转的速度走向崩坏。最初只是偶尔的、瞬息可平的涟漪，渐渐变成了需要凝神静气、耗费不少本源才能抚平的暗涌。那源自魔神本源的暴虐与毁灭意志，如同嗅到血腥的困兽，在他混沌心境的每一次细微波动间，疯狂冲击着束缚它的牢笼。

　　混沌仙宫最深处，凌谕又一次从深沉的入定中强行脱离。他周身原本圆融流转的混沌之气……此刻……竟隐隐透出几缕扭曲的暗红纹路……如同血管中流淌的毒液……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嘶鸣！他脸色苍白如纸……额角青筋隐现……混沌色的眼眸深处……那轮转的星辰生灭异象……不时会被一片嗜血的猩红所覆盖……虽转瞬即被更强的混沌清光压下……但出现的频率……却一次比一次更高！

　　“呃……！” 一声压抑的闷哼从喉间溢出，凌谕猛地抬手……五指深深插入身旁由混沌石铸就的地面……坚不可摧的神石在他指下如同腐土般碎裂！一股更加磅礴的混沌本源之力……混合着他坚不可摧的意志……如同海啸般席卷向体内那躁动的魔性……强行将其再次镇压下去！

　　良久，殿内那令人心悸的波动才缓缓平息。凌谕脱力般向后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胸口剧烈起伏……墨袍已被冷汗浸透。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依旧修长、却仿佛蕴含着毁灭星辰力量的手指……混沌色的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近乎绝望的疲惫与了然。

　　“果然……还是无法做到完美掌控么……” 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得厉害，“魔神之力……混沌之敌……相生相克，亦相冲相克……强行融合，终是逆天而行……如今反噬已现，怕是……时日无多了。”

　　他想起自己布下的那些后手，想起对红尘缘神的托付，心中一片冰凉。那些安排，或许能避免最坏的结果，但代价……很可能就是他自身的彻底沉沦或消散。

　　就在这时，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妍小妤那双冰蓝色、永远盛满温柔与信任的眼眸……以及凌玥银发飞扬、笑靥如花的模样……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刺痛了他几乎要被绝望吞噬的心。

　　不！还不能放弃！至少……在最终时刻来临之前……

　　凌谕猛地深吸一口气……眼中颓废之色尽褪……被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所取代！他挣扎着站直身体……强行压下体内依旧翻腾的气血与躁动的魔性……混沌色的眼眸望向仙宫深处的方向……那里……有他生命中最珍贵的温暖。

　　“既然天命如此……那我便用这最后的时间……好好陪陪她们。” 他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温柔与决绝，“陪陪小妤……陪陪玥儿……这，或许是我现在……唯一能为自己，也为她们……做的事情了。”

　　他仔细收敛起周身所有不稳的气息，甚至不惜耗费所剩不多的本源之力，将那一丝蠢蠢欲动的魔性强行封印在神魂最深处，确保不留任何痕迹。然后，他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墨袍，脸上努力挤出一丝与往常无异的温和笑容，迈步走出了这片压抑的修炼禁地。

　　接下来的日子，神城诸神惊讶地发现，那位日益深居简出的万道神主，出现在公众面前的次数更少了。但谕天神域内，却时常能看到他陪伴在神后妍小妤与神女凌玥身边的身影。

　　他会在晨曦中，陪着妍小妤在冰玉仙苑漫步，听她柔声讲述各种仙草的习性，为她拂去发梢的露珠，目光温柔得能融化万年寒冰。他会在午后，耐心指点凌玥修炼中遇到的困惑，不再是高深莫测的大道讲解，而是细致入微的亲身示范，眼中充满了为人父的骄傲与宠溺。他会在夜晚，拥着妍小妤坐在观星台上，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看着星空，感受着彼此的心跳与体温，仿佛要将这一刻的温暖刻入永恒。

　　他将所有的焦虑、所有的痛苦、所有对未来的恐惧，都深深埋藏起来，只将最平静、最温柔的一面，展现在妻女面前。每一次看似寻常的陪伴，都倾注了他此刻所能付出的全部爱与珍惜。

　　妍小妤敏锐地察觉到了夫君眉宇间那一丝难以化开的沉重，以及他偶尔凝望自己与女儿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深不见底的悲伤。但她什么也没问，只是更加温柔地回应着他的陪伴，将那份不安与心痛，化为更深的依恋与守护。凌玥虽然年纪尚小，却也隐约感觉到爹爹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那份陪伴更加专注，更加……舍不得离开。

　　温馨的时光在指尖流淌，甜蜜而残酷。凌谕如同一个精心计算着沙漏的旅人，贪婪地汲取着每一分每一秒的幸福，用以对抗体内日益汹涌的暗潮，以及心中那越来越近的……末日预感。

　　这温情脉脉的末路陪伴，既是凌谕最后的慰藉，也是一场……无声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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