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黛峦书院 2

　　“画道”在秦国享有极为崇高的地位，它本就是秦国最为强大的数道之一。并且一幅上乘的画作，其价值甚至堪比顶尖法宝。

　　如今画道已无学士统领。上一位画道半神已于数十年前离世，而那位半神，正是洪谷子的老师。

　　那位半神在世两百余年，所作之画数量成谜。其中广为人知的一幅，名为《破阵图》，现藏于雁门关城楼之中。

　　为完成此画，秦国曾特意发动一场对阙日峰的战争。

　　传闻此画一旦展开，便有数万铁骑自画中奔腾而出，上千飞舟凌空浮现，威势之强，不亚于一位兵道半神的全力一击。

　　——

　　长辈们再叙旧，同辈之间则多是彼此结识。

　　马良此人虽略显无趣，行事却颇为周到。他带着秦易遍览书院，讲解之详尽，仿佛整座书院皆由他亲手所建。还安排了上等客房与可口饭菜，唯独未备酒水。

　　午膳之时，马良不愧出身秦国世家，举止从容，举箸有度，咀嚼无声，可谓“食不语”的典范。

　　这让秦易颇感拘束。他解下腰间酒葫芦，斟满两杯，递出一杯：“来，马兄。”

　　马良未接。

　　秦易将酒杯放下，语气微哂：“也是，在你眼中，我终究是西戎。”

　　“正餐不饮酒。”马良只冷淡地吐出数字。

　　“哦——原来如此，你是不会喝酒。”秦易嘴角微扬，再度举杯，朗声吟道：“古人云——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马良听到这里，忽然放下碗筷，接过酒杯，那叫一个豪爽，仰头就是一口闷，喝完递杯示意再来。

　　秦易眼中掠过一丝欣赏，为他斟满。

　　又是一杯见底，马良再次递来酒杯。

　　秦易第三次满上。

　　这回马良喝完，将杯子一放：“好了，苏兄。”话未说完，酒劲却突然窜上头，他眼前一黑，当场倒下。

　　秦易在一旁看得分明，不由抚掌拍桌，笑声不止。

　　马良醒来已是次日晌午，头脑仍有些昏沉，盘坐调息片刻，方觉舒缓。

　　他先飞书传讯一封，然后才去寻秦易。

　　秦易此时正坐在屋顶，沐浴阳光，俯瞰学子们操练。

　　见马良跃上屋檐，他开口道：“马兄来得正好，我有一事相求。”

　　马良走近坐下：“苏兄请讲。”

　　“帮我作一幅画。”秦易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意味。

　　“可以，”马良起身：“随我来。”

　　二人先下山，从马家人手中取了一个储物袋，随后返回昨日饮酒的上房。

　　对坐，马良将气注入储物袋，问道：“苏兄希望我画什么？”

　　“一名女子。”秦易语气平淡。

　　此时，马良自袋中取出一大一小两坛包装精致的酒，颔首道：“那便请苏兄描述一下她的容貌吧。”

　　秦易回想起花姐的模样，缓缓说道：“她本就不是柔美温婉的长相，男装于她不是束缚，反而像一种解脱。她有清晰利落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和一双过于冷静明亮的眼睛。”

　　说着，他眉宇间掠过一丝难以舒展的怅然：“她的美是去性别化的，像山巅的雪，林间的风。她不需要刻意扮演男子，因为她展现出的果决与智慧，早已超越了性别的框架，自成一派风景。她最大的秘密，反而是无人会将她和深闺中的寻常女子联系起来。”

　　马良频频点头：“我明白了，这是苏兄心悦的姑娘。”

　　“等一下。”马良一扬手，身前多了一叠画纸，画笔也轻轻悬空。

　　他随即专注地开始作画。

　　秦易则在一旁静静饮酒，不多时，取出的两瓶酒便已见底。

　　“好了。”马良将三五张人像推过去：“苏兄也清楚，仅凭描述很难准确画出容貌，所以我绘了五张，你看看有没有对得上的。”

　　秦易接过来细看，第一张直接捏成团扔到窗外。看第二张时，他点了点头：“这幅的眼睛有八分相似。”便将其放在一旁。

　　如此反复比对十几轮，马良才画出一幅神韵约七八分相像的女子男装画像。

　　此时，秦易已喝了三十多壶美酒。

　　他凝视新一稿画像，只觉仍差些意思：“马兄，人的样貌大致如此了，但眉宇间缺了那股英气。”

　　“我懂了！”他一拍桌子：“马兄，是眼睛，眼神不对！”

　　秦易眼睛亮了一瞬：“你们大秦不是有一幅名画叫《女王的微笑》吗？据说画中人的眼睛，无论观者从哪个角度看去，都像在与人对视。”

　　“我要的，就是那样传神的眼睛。”他语气有些激动。

　　马良苦笑：就算自己能画，短时间内也作不出来啊。他想了想，又从储物袋中拿出数瓶酒，“苏兄，你先喝。我有些思路了。”

　　在下一幅画中，马良将女子盘起的头发画散，男装换作女装，又按当下最流行的女子妆容加以修饰点染。

　　秦易一看，第一反应竟是觉得画中女子带有秦国女子特有的优雅之美，随即摇头：“马兄，你这是在消遣我啊。”

　　“哈哈哈……”马良笑得开怀，将工具收回：“苏兄莫急，我们明日再画，今晚——饮酒。”

　　“不喝了。”秦易转身便要走。

　　“等一下，”马良起身拦住他：“苏兄，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说罢，他落笔画出一只大鸟，鸟身自画卷中振翅而出，二人踏背而上，飞至山崖处的望阁。

　　“苏兄，觉得这里如何？”马良指向阁外风景。

　　夜色早已笼罩大地，远处县城却灯火通明，人间烟火尽收眼底。

　　“妙。”秦易轻叹，许久未有登高饮酒的畅意。他往后一抓，隔空取物，那漂浮晃动的酒瓶半晌才稳稳落入他手心：“来，干杯。”

　　“哎，不急，”马良说道：“得先说定喝法。”

　　秦易静听。

　　“苏兄，你是海量，我却不行。所以我们得酒量对等——我喝一瓶，你得喝十瓶，你觉得如何？”

　　秦易扫了一眼石桌上排得整整齐齐的秦国佳酿，不带半分犹豫地答应了。

　　是夜，皆大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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