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天下传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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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传功的余韵如醇酒般弥漫不散,万千武者仍沉浸在武学新天地带来的震撼与狂喜中,反复咀嚼着每一个字句,演练着每一个动作,空气中弥漫着蓬勃的生机与希望。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潘二郎,却已如天际流云,不着痕迹地飘然离去,未曾留恋那山呼海啸般的拥戴与喧嚣。他伫立在潭边一座孤峰之巅,青衫在晨风中微拂,目光掠过脚下涌动的人潮,投向广袤无垠的北方。他深知,仅在往生潭一隅传法,犹如将一颗璀璨的星火投向无边的旷野,虽可照亮一时,欲成燎原之势,必须踏遍万里山河,将贤王“武道为公、泽被苍生”的火种,亲手播撒至天下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那些武道荒漠、被繁华遗忘的苦寒边陲。

  朱雀府主周小娟将府内紧要事务交付于几位忠心耿耿、能力出众的长老共同执掌,决意随行。此举一则为潘二郎护法,应对可能出现的宵小之辈或突发状况;二则可借此千载难逢的机遇,亲身观察天下情势的细微变化,了解各地风土人情与潜在势力,为朱雀府在这即将到来的新秩序中占据有利位置搜集第一手情报,并沿途安抚、整饬朱雀府在各地的暗桩与附庸势力。玄武府暗卫统领玄影,依旧如影随形,率领着数名最为精锐、精通潜伏、刺杀、反追踪的影卫,负责前哨探路、清除潜在威胁、搜集各方情报,如同一张无形的网,悄无声息地扫清前路障碍。

  一支人数精干、却蕴含恐怖力量的小队,在黎明前最深的夜色中,如同鬼魅般悄然离开了依旧喧嚣的往生潭,迎着凛冽的北风,踏上征程。他们的首站,是雪国最北端、被称为“永冻边疆”的苦寒之地——北凛州。

  北凛州,名副其实的苦寒绝域。一年之中有大半时间被冰雪覆盖,狂风如刀,呵气成冰。这里的百姓世代与严酷的自然环境抗争,多以狩猎凶悍的冰原猛兽、挖掘深埋于冻土之下的稀有矿藏为生,民风彪悍坚韧,骨子里刻着与天争命的顽强。然而,也正是由于环境的极端恶劣与资源的匮乏,此地武道传承近乎荒漠,仅有几个小型宗门靠着祖传的几手粗浅功夫和熬打筋骨的笨办法勉强维系,数百年来难有高手出世,被视为武学的不毛之地。

  潘二郎一行人的到来,在这片沉寂的土地上投下了一颗巨石。北凛州州牧早已接到雪国皇庭八百里加急密令,率众出迎百里,将贵客安置在州府所在地、一座依傍着万载不化冰山而建、通体由巨大冰岩垒砌、坚固无比的寒石堡内。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不仅迅速传遍州郡的武者圈子,许多远在深山老林中的猎户、矿工子弟,甚至一些驻守在最偏远烽燧、渴望改变命运的边军士卒,在听闻了往生潭传道的盛况后,都不顾肆虐的风雪与遥远路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短短数日,寒石堡前那片被冰雪覆盖的广阔广场,便被黑压压的人群挤得水泄不通。他们脸庞被冻得通红发紫,皮袄上结满冰霜,但那一双双望向堡内的眼睛,却燃烧着近乎虔诚的炽热与期盼,仿佛在绝望的冰原上看到了引路的火炬。

  堡内巨大的议事厅,以罕见的巨型暖玉铺地,燃着熊熊的烈焰犀角炉火,温暖如春。潘二郎面对这些大多目不识丁、甚至从未接触过系统武学、仅凭一股悍勇之气生存的北地汉子,讲授《混元筑基篇》时,言语变得极为质朴、生动。他不再引经据典,而是结合北地独特的酷寒环境与人体本能,阐释呼吸吐纳如何像猎人追踪猎物般,引导体内微弱的阳气流转,形成内在的“小火炉”,以抵御无孔不入的寒气;如何像矿工开凿坚冰般,以意念引导微薄的气感,一点点冲击、拓宽闭塞的经脉;他将锤炼筋骨的法门,比作打磨冰镐、鞣制兽皮,强调韧性、耐力与瞬间爆发力的结合,以适应雪山攀援、冰原搏兽的生存需求。他甚至亲自下场演示,如何在对敌时,借助环境,将刺骨的寒风与脚下的冰雪滑腻融入最简单的劈、砍、撞、摔动作之中,化天地之威为己用,化不利为杀机。

  周小娟在一旁静坐,偶尔会在潘二郎讲解到气血运行、阴阳平衡的关窍时,以指尖凝练的一缕琉璃赤焰进行演示。那至阳至刚的火焰,在她精妙操控下,时而化作温暖的光流,展示阳气滋养经脉的路径;时而凝为一点极致的高温,阐释力量凝聚爆发的原理。赤焰与冰堡形成鲜明对比,至阳与极寒的奥义在直观演示中变得清晰易懂,听得这些北地汉子目眩神迷,对武学的认知被彻底颠覆。

  短短七八日,北凛州的武道风貌竟为之一新。许多卡在后天门槛上十数年、自以为天赋已尽的老猎户、老矿工豁然开朗,停滞已久的气感竟重新活跃;更有一些筋骨奇佳的少年,初次引气入体,感受到丹田那丝微弱却真实的暖流时,激动得热泪盈眶。州牧感激涕零,欲将府库中珍藏的数块千年寒铁精英与一株雪魂参王相赠,潘二郎只取了那几块对他炼器或有助益的寒铁精英,言明“此物于淬炼兵甲有益,或可铸就利器,护佑更多边民子弟”,至于那株足以增加一甲子功力的参王,则婉言谢绝,嘱其留作镇州之宝,或奖赏日后有功之臣。离开之时,成千上万的北地百姓闻讯赶来,跪伏于冰冷的雪地之中,叩首不止,高呼“贤师恩德”,声浪滚滚,压过了呼啸的北风。一颗坚实而充满希望的种子,已在这片被遗忘的苦寒之地,深深埋下。

  离开雪国北境,潘二郎一行人折转向西,跋涉数千里,进入广袤无垠、黄沙漫天的西荒大漠。此地与北凛州的酷寒截然相反,白日里赤日炎炎,流金铄石,夜晚却寒气刺骨,温差极大。绿洲如珍珠般散落在无边的沙海之中,养育着逐水草而居的各族部落。此地最大的势力,乃是以悍勇桀骜着称的狂沙刀宗,其门人弟子性情多如大漠风沙般暴烈,刀法走的是刚猛无俦、一往无前的路子,名为“大漠狂沙刀”,威力惊人,却失之灵动变化,且其核心心法存在隐秘缺陷,过于追求极致爆发,导致历代顶尖高手晚年多受内力反噬、经脉枯竭之苦。

  狂沙刀宗宗主赫连霸,人如其名,是一条身高九尺、满面虬髯、声若雷霆的彪形大汉,性格粗豪仗义,却也极其自负。他早已听闻潘二郎往生潭传道、落鹰峡止戈的威名,但内心深处对中原武学那套“以柔克刚”、“后发制人”的理论颇不以为然,认为那是弱者怯懦的借口。听闻潘二郎将至,他存了较技之心,欲以手中狂刀,称量一下这位“中原宗师”的斤两。

  潘二郎抵达刀宗总坛所在的金沙城时,赫连霸率众出迎,礼仪周到,场面宏大,但眉宇间那抹桀骜与审视之色,却瞒不过明眼人。是夜,赫连霸在城中最大的琥珀厅设宴,酒酣耳热之际,他借着七分酒意,三分试探,起身抱拳,声若洪钟:“久闻潘宗师武功通神,赫连霸是个粗人,不懂那些弯弯绕,今日有幸,想请宗师指点几招俺这乡下把式,让俺们也开开眼界!” 话音刚落,厅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潘二郎身上,气氛微妙。

  潘二郎放下酒杯,目光平静地看向赫连霸,仿佛早已看穿其心思,淡然一笑:“赫连宗主快人快语,既是武道切磋,印证所学,有何不可?” 竟欣然应允。

  众人移步至城外一片开阔的沙海。明月高悬,清辉洒落,将无垠黄沙染成一片银白。两人相隔十丈站定。赫连霸深吸一口气,周身筋骨爆发出噼啪声响,狂暴的气势冲天而起,背后那柄门板宽的厚背九环刀铿然出鞘,刀身暗红,仿佛饮血无数!他暴喝一声,如平地惊雷,身形暴起,人刀合一,化作一道接天连地的沙暴狂龙,刀光如匹练,卷起万丈黄沙,带着撕裂一切的惨烈杀意,直劈潘二郎!正是其压箱底的绝技“大漠孤烟斩”!刀罡未至,那恐怖的压迫感已让围观者呼吸滞涩,连连后退。

  面对这足以将一座沙丘夷为平地的狂暴一击,潘二郎却如渊渟岳峙,直至那毁灭性的刀罡临近头顶三尺,仿佛下一瞬就要将他劈成两半时,他才缓缓抬起右手,并指如剑,对着那刀罡最盛之处,轻轻点出。这一指,看似缓慢柔和,毫无烟火气,却后发先至,指尖萦绕着一缕混沌气流,仿佛能吞噬光线,无声无息地点在了那咆哮的沙暴刀罡的核心。

  “嗡——!”

  没有预想中天崩地裂的巨响,也没有劲气四射的冲击波。赫连霸那狂暴无匹、足以开山裂石的刀罡,如同撞入了一个无形无质、却深不可测的混沌漩涡,前冲之势骤减,耀眼的光芒迅速黯淡、消散,仿佛被那根手指轻易地“抹去”了存在。赫连霸只觉一股柔和却磅礴到无法抗拒、仿佛蕴含着整个大漠重量的巨力,顺着刀身逆袭而来,浑身剧震,气血翻腾,脚下不受控制地“蹬蹬蹬”连退七步,每一步都在沙地上留下深坑,方才勉强稳住身形,手中百炼精钢铸就的宝刀竟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茫然。他倾尽全力的一击,竟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近乎儿戏般地化解了!

  潘二郎收指,负手而立,衣袂飘飘,不染尘埃。他望着惊魂未定的赫连霸,淡然道:“赫连宗主刀法刚猛暴烈,已得‘势’之三味,一往无前,勇气可嘉。然,刚不可久,盈不可守。刀者,百兵之胆,讲究的是一股决绝之气,然此气需凝而不散,发于一点,而非肆意挥霍。犹如这大漠狂风,虽可飞沙走石,势不可挡,然终有息止之时,且过刚易折,难伤磐石之本。尔宗心法,过于追求瞬间之极致爆发,以至经脉负荷过重,初时勇猛精进,久之势必伤及根本,犹如竭泽而渔。” 随即,他结合《归墟剑理》中“收敛锋芒”、“凝练意志”、“以静制动”的至高哲理,寥寥数语,精准点出狂沙刀法几处关键运劲法门与内息运转的瑕疵与隐患,并提出了具体的改进之道,言语直指核心,如同庖丁解牛。

  赫连霸如遭五雷轰顶,呆立当场,浑身冷汗涔涔而下。潘二郎所言,正是困扰狂沙刀宗数百年、历代先辈呕心沥血也无法解决的痼疾!甚至点出了他自身近年来已隐隐感到的经脉刺痛、内力运转时有滞涩的隐患!这已非简单的武功高低,而是直达武道本质的洞见!他猛地扔下手中宝刀,扑通一声双膝跪地,这位称霸西荒、桀骜不驯的一代豪雄,竟虎目含泪,抱拳过头,声音哽咽道:“潘宗师真乃神人!赫连霸有眼无珠,坐井观天,先前多有冒犯!宗师一席话,如暗室逢灯,绝渡逢舟!恳请宗师慈悲,传我正法,救我刀宗上下于水火!” 至此,心服口服,敬若神明。

  潘二郎在金沙城停留了半月之久。他并未藏私,不仅亲自为赫连霸及刀宗几位核心长老梳理经脉,修正了存在缺陷的核心心法,更公开传授了一些打熬筋骨、凝练刀意、提升持久战斗力的法门。消息如同飓风般传遍西荒,大小势力、部落首领、乃至一些凶名在外的沙盗团头目,纷纷备上重礼,前来拜见。潘二郎秉持“有教无类”之念,只要不是大奸大恶、血债累累之徒,凡有心向道者,皆可于城外设下的传功沙坛旁听讲。一时间,这片自古以来便充满厮杀与掠夺的土地上,竟出现了各族武者暂时放下刀兵、和平共处、共同切磋武艺、探讨武学的奇异景象,堪称百年未有之奇观。

  离开风沙漫天的西荒,潘二郎一行人转而南下,穿越崇山峻岭,进入一片山高林密、终年云雾缭绕、空气中弥漫着湿润泥土与奇异花草芬芳的南疆地界。此地与中原风俗迥异,部落林立,各自为政,巫蛊之术、驱虫役兽之法盛行,对外来者戒心极重,排外性极强。南疆最具影响力的势力,是信奉巫神、擅长驱使各种诡异毒虫蛊物、令人谈之色变的五毒教,当代教主是一位神秘莫测、常年以彩纱覆面、被称为蛊婆婆的老妪。

  潘二郎这位“中原宗师”的到来,立刻引起了五毒教的高度警惕。蛊婆婆认为这是中原势力意图渗透南疆的前兆,决意给这些不速之客一个下马威,甚至借机将其逼退或铲除。她派出手下精通蛊术的长老,在潘二郎一行人进入南疆腹地的必经之路——一片名为“万毒瘴林”的死亡地带,布下了一座极为阴毒厉害的“万蛊噬心阵”。此阵依托天然瘴气,林中遍布无色无味、能钻入毛孔的细微蛊虫,更有能扭曲光线、制造逼真幻觉、侵蚀神魂的诡异力量,不知多少英雄好汉葬身于此。

  然而,潘二郎破妄之瞳已臻化境,阵法产生的种种恐怖幻象在他眼中如同透明气泡,丝毫不能动摇其心神。他周身混元先天一炁自行流转,形成无形的混沌力场,万毒不侵,那些细微蛊虫甫一靠近,便被那蕴含归墟之意的气息碾为虚无。他步履从容,如同闲庭信步,径直走向阵法能量波动的核心节点。周小娟紧随其后,琉璃赤焰至阳至刚,正是天下一切阴邪蛊术的克星,她甚至无需主动出手,只是将赤焰气息略微外放,所过之处,浓郁的五彩毒瘴便如滚汤泼雪般消散,那些隐匿在暗处、形态各异的毒虫蛊物发出凄厉尖啸,纷纷自燃,化为缕缕青烟。

  阵法被轻而易举地破去,潘二郎却并未动怒,甚至脸上不见丝毫波澜。他看着从阵眼处惊惶现身的几位五毒教长老,语气平和如常:“巫蛊之术,亦是窥探天地生灵奥秘之一途,源于自然,用之正则可疗伤治病、趋吉避凶,济世救人;用之邪则操控心神、害人性命,祸乱苍生,终遭天谴。武道通天,万法归宗,追求的皆是超越自我、明悟天地至理,何必画地为牢,固步自封,排斥异己?”

  此举让一直在暗中以秘法观察的蛊婆婆大为震动。她意识到,来者武功已臻匪夷所思之境,更兼胸怀广阔,非是寻常抢夺地盘的恶客。她终于亲自现身,邀请潘二郎至五毒教圣地万蛊潭畔的竹楼一叙。潘二郎与之论道三日,不谈具体武功招式杀伐之术,只论天地间生灭循环、阴阳转化、因果业力之道。他以贤王造化生灭之无上哲理,解析蛊术驾驭生灵、转化能量的原理,指出其过于侧重“死”、“控”、“掠夺”的弊端,点出若能参悟“生”之奥义,明了万物有灵、和谐共生的道理,蛊术亦可焕发新生,如草木之枯荣,日月之交替,循环不息,而非一味索取与毁灭。

  蛊婆婆听后,沉默良久,身上那股阴冷的气息都似乎淡去了几分,最终长叹一声,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明悟:“老身……坐井观天,执迷于术,近乎于魔矣。宗师之言,振聋发聩。” 她当即下令,撤去对潘二郎一行的所有阻碍,并允许其在南疆任何部落传道,五毒教弟子不得干扰,若有心向学者,亦可前往听讲。

  潘二郎在南疆的传道,颇具特色。他并未广泛传授那些凌厉的攻击性武学,而是侧重讲解如何利用南疆特有的浓郁草木精气、纯净的地脉灵气、甚至一些无毒草药的气息,来温和地淬炼肉身、滋养神魂、延年益寿的法门,以及大量实用的祛毒疗伤、强身健体的导引术与呼吸法。这些法门安全有效,贴近生活,深受各个部落的欢迎,许多苗人、彝人少年第一次接触到如此系统、正大、不依赖毒虫蛊物的修炼体系,眼界大开,仿佛看到了另一条通往强大的道路。

  经此三地传功,潘二郎“有教无类,因材施教”之名真正响彻天下。其足迹所至,不仅传播了贤王武学的火种,更潜移默化地打破了地域隔阂,消融了陈规旧俗的坚冰,播下了和平与理解的种子。然而,树大招风,贤王武学的广泛传播,触动的利益蛋糕越来越大。这一日,当潘二郎一行人离开南疆云雾缭绕的群山,进入中域与东方交界处一座名为“清溪镇”的宁静古镇,准备稍作休整时,玄影如同暗夜中的蝙蝠,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潘二郎下榻的客栈房间内,低声道:“府主,镇外三十里处的黑风坳,发现天外天暗桩活动的清晰痕迹,似已尾随我们数日,并在镇中留下了特殊的联络标记。观其行迹,恐非单纯窥探,似有异动在酝酿。” 天下传功之路,看来并非总是阳光普照,潜藏的暗流与杀机,已悄然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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