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深潭血祭

　　月蚀之夜，天地至阴。往生潭底，西南幽冥眼所在，已彻底沦为一片森罗鬼域。那座以无数惨白兽骨、漆黑冥石、掺杂着不知名扭曲金属构筑的庞大祭坛，如同从九幽最深处挣脱束缚爬出的狰狞巨兽，在绝对的黑暗中，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邪异光芒。祭坛通体刻满了扭曲蠕动、仿佛拥有生命的诡异符文，每一个符文都像一张贪婪的嘴，疯狂地汲取着从中央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被强行撕开封印的幽冥眼中，源源不断抽出的生魂。

　　幽冥眼此刻旋转得如同疯魔，发出低沉而恐怖的咆哮，声波震得潭底坚硬的岩壁都在簌簌发抖，仿佛整个水下世界随时可能崩塌。每一道生魂被那无可抗拒的力量从漩涡中强行扯出时，都爆发出无声却直抵灵魂最深处、凝聚了毕生极致痛苦、恐惧、绝望与怨毒的凄厉尖啸。这些生魂虚影模糊不清，却能依稀辨认出男女老幼、武者平民的模样，他们生前的挣扎、不甘、对生命的眷恋，此刻都化作了最精纯、最黑暗的负面能量，如同百川归海，融入那正在疯狂运转的玄冥归源大阵之中。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气，冰冷的潭水仿佛被染成了暗红色，变得粘稠而温热，令人作呕。

　　血祭，已进行到最惨烈、最关键的阶段！祭坛周围，浓郁得如同实质的血光冲天而起，将原本幽暗的潭底映照得一片猩红，连水流都似乎凝固了，充满了死亡与毁灭的气息。宫霸天玄黑龙袍的身影，在这血光映衬下，如同降临凡间的灭世魔神。

　　他仰首望着上方被万丈潭水隔绝的、象征着月全蚀的至暗天穹，双臂缓缓张开，仿佛要拥抱这吞噬一切的永恒黑暗。沙哑而充满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魔咒，在死寂的潭底回荡：

　　“玄冥真水，听吾号令！九幽之门，为吾洞开！万魂血祭，归源合一！”

　　随着他充满魔力的吟唱，一旁主持仪式的幽泉尊者，手中那柄以某种生灵完整脊椎炼制的白骨法杖顶端的诡异眼球，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乌光！他干瘦的身躯剧烈颤抖，吟唱声变得尖利、急促，如同夜枭啼哭，每一个音节都引动着祭坛邪力暴涨。幽冥眼的旋转速度骤然提升到极限，更多的生魂如同决堤的洪水般被抽出，那汇聚了无数绝望的无声尖啸几乎要形成实质的音波风暴！血光愈发炽盛，大阵核心处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已恐怖到让周围空间都开始微微扭曲！

　　隐藏在那条被厚重阴煞苔藓覆盖的岩壁裂缝深处，潘二郎、周小娟、玄影三人，将这可怖的一幕尽收眼底。即便是以潘二郎如今的心境，目睹这惨绝人寰、罄竹难书的暴行，也不由得目眦欲裂，胸中杀意如同火山般汹涌澎湃！周小娟更是银牙紧咬，赤眸之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周身琉璃赤焰不受控制地微微外放，将附近的潭水灼烧得滋滋作响，又被她强行压回体内。玄影虽面无表情，但紧握匕首的指节已因用力而发白。

　　“不能再等了！这群丧尽天良的畜生！” 周小娟以神念传音，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琉璃赤焰在经脉中奔腾咆哮，至阳至刚的涅盘之火已处于爆发的边缘！

　　潘二郎眼神冰冷得如同万载不化的玄冰，周身气息却收敛到了极致，如同蛰伏的太古凶兽。他深吸一口冰冷的潭水，灵台却保持着绝对的清明与冷静。贤王秘钥在掌心发出微不可察的温热共鸣，与潭底深处那被邪阵压制的贤王遗迹本源产生着微弱的联系。瞬息之间，他已在脑中推演了无数遍，计算出了最佳的出击路线、时机以及可能发生的所有变数。

　　“玄影！”潘二郎神念如电，指令清晰无比，“你潜伏暗处，伺机而动！首要目标，破坏祭坛基座东南、西北两处辅助能量汇聚的符文节点，那是维持血祭稳定的关键，一旦破坏，必能引起阵法动荡，制造混乱！其次，尽可能切断几条主要的生魂抽取通道，能救下多少是多少！”

　　“明白！” 玄影身影如同融化在阴影中，气息彻底消失。

　　“小娟！” 潘二郎目光转向周小娟，眼神交汇，无需多言，已有默契，“随我直取宫霸天！我来破其阵法核心阵眼，打断血祭根源！你以赤焰全力净化血光，驱散邪力，护住那些生魂，为他们争取一线生机！记住，宫霸天实力深不可测，不可硬拼，以扰其心神、破其阵法为首要！”

　　“好！” 周小娟重重点头，赤眸中战意已攀升至巅峰。

　　就在宫霸天全神贯注引导着血祭能量达到某个临界点、幽泉尊者吟唱到最关键、最无法分神的咒文音节的那一刹那——

　　“就是现在！动手！”

　　潘二郎的身影如同挣脱了空间的束缚，从裂缝中激射而出！修罗剑铿然出鞘，没有惊天动地的剑罡，没有耀眼夺目的光华，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细如发丝、颜色暗红到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死亡细线，以超越思维的速度，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直刺祭坛与幽冥眼能量漩涡连接最紧密、也是阵法力量流转最为脆弱的那个点——玄冥归源大阵的“阵眼”所在！这一剑，蕴含了他对归墟意境最深刻的理解，寂灭、终结、万物归虚！

　　与此同时，周小娟娇叱一声，周身琉璃赤焰再无保留地全面爆发！至阳至刚的涅盘之火如同沉睡了万古的火山骤然喷发，赤红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在她身后凝聚成一只巨大无比、神骏非凡、每一根羽毛都流淌着琉璃光华的火焰凤凰虚影！凤凰仰首长鸣（虽无声，其意志却震撼灵魂），带着净化世间一切邪祟、焚尽所有污秽的煌煌意志，如同一颗燃烧的流星，悍然撞向那漫天猩红血光与无数哀嚎挣扎的生魂漩涡！赤焰所过之处，至阴至邪的血光如同冰雪遇到烈阳，发出“嗤嗤”的刺耳声响，迅速消融退散！那些被束缚、饱受煎熬的生魂，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指引的光明，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发出了微弱却充满希望的共鸣波动！

　　“什么人？！”

　　“大胆！竟敢闯阵？！”

　　宫霸天与幽泉尊者几乎在攻击及体的前一瞬才惊觉！宫霸天猛地转头，阴影笼罩下的双眸爆射出难以置信的惊怒之光！他千算万算，布下天罗地网，万万没想到竟有人能在他眼皮底下、在这阵法核心之地潜伏至今！幽泉尊者吟唱被打断，邪力反噬，闷哼一声，干瘦的身躯剧震，嘴角溢出一缕漆黑如墨、散发着恶臭的血液，眼中充满了骇然与怨毒。

　　但宫霸天毕竟是雄踞天下多年的巨魔，反应快得超乎想象！面对潘二郎那无声无息、却蕴含着致命归墟意境的剑线，他竟不闪不避，展现出绝对的自信与强悍！只见他反手一掌拍出，掌心之中，玄冥真水的本源之力疯狂凝聚，化作一只漆黑如墨、大如磨盘、表面流淌着冻结灵魂的极寒气息、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的巨掌！掌风过处，潭水瞬间被冻结出一条真空通道，携带着滔天的阴煞死寂之气，精准无比地迎向那道暗红剑线！正是其成名绝技——玄冥寂灭掌！

　　“轰——！！！”

　　暗红剑线与玄冥巨掌悍然对撞！预想中的金铁交鸣并未出现，只有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两个世界碰撞的无声轰鸣！恐怖的能量冲击波呈完美的环形炸开，将方圆数十丈内的潭水瞬间排空、汽化，形成一个短暂的、连声音都被吞噬的绝对真空地带！坚不可摧的冥石祭坛剧烈晃动，表面符文明灭不定，甚至出现了蛛网般的细微裂痕！冲击波边缘的岩石如同豆腐般被碾碎！

　　潘二郎身形微晃，只觉一股阴寒刺骨、带着强烈腐蚀与吞噬意境、仿佛能冻结时空的巨力顺着剑身逆袭而来，体内混元先天一炁自行急速运转，混沌光芒在经脉中流转，将那股侵入的异种真元化解、吞噬了大半，但仍让他气血一阵翻腾，持剑的右臂微微发麻。“好霸道的玄冥真水！比传闻中更加阴毒凌厉！”

　　宫霸天亦是身躯一震，眼中惊怒之色更浓，还夹杂着一丝难以置信。他清晰地感受到，对方那看似细微的剑气之中，蕴含着一股令他都感到心悸的寂灭归墟之意，竟能如同附骨之疽般，侵蚀、消磨他苦修数百年的精纯玄冥真元！“潘二郎？！你竟然没死？！还找到了这里！好！好得很！”

　　而另一边，周小娟化身的赤焰凤凰已狠狠撞入那庞大的生魂漩涡之中！至阳之火与至阴邪力如同水火相遇，爆发了激烈的对耗，发出连绵不绝的“嗤嗤”异响，大片大片的猩红血光被净化驱散，无数饱受折磨的生魂发出解脱般的轻鸣，暂时脱离了被吞噬的命运，虚影变得淡薄，似乎有消散超脱的迹象。但幽冥眼的本源力量实在太过磅礴，宫霸天经营已久，阵法根基深厚，更多的血光与怨魂从漩涡深处补充上来，前仆后继地扑向赤焰。周小娟虽全力催动功力，赤焰凤凰的光芒依旧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她额角已渗出细密汗珠，显然支撑得极为艰难。

　　玄影则如同鬼魅，在能量碰撞引发的混乱与光线扭曲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贴近祭坛基座。他手中淬毒的匕首闪烁着幽光，精准而迅捷地在东南、西北两处关键符文节点上划下深深的刻痕！符文光芒骤然一暗，能量流转出现了一丝明显的滞涩，整个祭坛的震动更加剧烈！同时，他身影连闪，匕首挥动，切断了数条连接幽冥眼、正在抽取生魂的能量通道，暂时解救了一小部分生魂。

　　偷袭虽取得初步成效，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但局面瞬间陷入了僵持！宫霸天展现出的恐怖实力，远超众人之前的预估！

　　“好好好！本想留你多活几日，待神功大成再慢慢炮制，既然你自寻死路，迫不及待地送上门来，本座便成全你！正好用你这圆满的贤王传人、身负大气运者作为主祭品，定能助我玄冥归源大阵威力更上一层楼，直指大道！” 宫霸天怒极反笑，声音中充满了残忍与狂傲。他周身气息轰然彻底爆发，不再有丝毫保留，如同沉睡了万古的魔神彻底苏醒！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般席卷开来，让整个潭底的水流都几乎凝固，沉重的压力让远在战圈之外的周小娟和玄影都感到呼吸艰难！

　　他竟不再去理会因玄影破坏而微微波动、效率稍减的祭坛，双手结出一个复杂诡异的印诀，玄冥归源大阵那汇聚了海量生魂与阴煞之气的恐怖力量，被他强行引动，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涌入他体内！他的身躯仿佛化作了无底的黑洞，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节节攀升，周身黑气缭绕，隐隐触摸到了法则境中更高深、更恐怖的层次！那是一种近乎邪魔的、掠夺天地万物以肥己身的可怕道途！

　　“幽泉！不惜代价，给本座稳住祭坛！待本座先毙了此僚，取其神魂精血，再完成最终仪式！” 宫霸天厉喝一声，声震潭底。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仿佛缩地成寸，已跨越数十丈距离，如同瞬移般出现在潘二郎面前，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一指点出！玄冥指·寂灭寒渊！

　　这一指，看似缓慢，实则快逾闪电，指尖所过之处，空间都仿佛被极寒冻结、继而无声地撕裂开来，指风未至，那股冻结灵魂、湮灭生机的意境已先将潘二郎牢牢锁定！

　　面对这比之前仓促一掌强了数倍不止的致命一指，潘二郎感到周身血液几乎要凝固，经脉运行滞涩，连神魂都传来针扎般的刺痛感！他知道，已无退路，唯有死战！

　　“来得好！便让我领教一下，你这窃取造化、戕害苍生的魔功，究竟有何能耐！” 潘二郎眼中混沌光芒暴涨，将心中杂念尽数斩灭，修罗剑剑势再变，将自身对归墟剑意的领悟催谷至目前所能达到的极致！人剑合一，心神与剑意彻底融合，化作一道仿佛从宇宙终焉之地而来、要撕裂永恒、让万物重归混沌的暗红惊鸿，义无反顾地迎向那毁灭一指！修罗——弑——天——！ 这是意志、力量、信念，乃至各自所代表之“道”的终极碰撞！

　　另一边，幽泉尊者强压下严重的反噬，面目狰狞，疯狂催动白骨法杖，不惜燃烧本命精元，口中喷出黑血洒在祭坛上，暂时稳住了因符文被毁而动荡的阵法。同时，他法杖挥舞，召唤出三条完全由精纯玄冥真水凝聚而成、鳞甲狰狞、眼冒绿光的幽冥水龙，发出无声的咆哮，张牙舞爪地缠向正在净化血光的周小娟，试图打断她的施为。周小娟赤焰虽是天底下至阴邪力的克星，但对方凭借阵法地利与不惜代价的催谷，三条水龙悍不畏死，一时间她也陷入苦战，左支右绌。玄影更是被几名闻讯从外围急速赶来的天外天精锐高手（皆是先天境）缠住，凭借鬼魅身法周旋，险象环生，已无力再破坏祭坛。

　　“轰隆隆——！！！”

　　潘二郎与宫霸天的第二次正面碰撞，爆发出远比第一次更加恐怖、仿佛要掀翻整个潭底的巨响！能量风暴如同失控的洪荒巨兽，疯狂肆虐！潘二郎身形巨震，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忍不住喷出，在空中化作冰晶，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而出，重重撞在后方坚硬的岩壁之上，砸出一个深坑，碎石纷飞，修罗剑发出哀鸣般的嗡鸣，光华黯淡。宫霸天亦是身形一晃，向后连退三步，方才稳住，他点出的那根手指微微颤抖，指间有数缕暗红色的、充满寂灭意境的剑气如同跗骨之蛆般缭绕不散，正顽强地侵蚀着他的经脉，让他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走”，宫霸天迅速消失在众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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