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3章 余烬中的抉择

　　“阴影之跃”号的残骸如同一个巨大的、流着黑色血液的伤口，横亘在星尘港的应急跑道上，无声地诉说着寂静深渊的恐怖。救援人员穿着厚重的防护服，小心翼翼地切割着扭曲的船体，试图回收任何有价值的数据或样本，但大多只是徒劳——被“熵核”力量侵蚀过的物质，结构都已从根本上崩坏，一碰即碎。

　　林枫与苏婉晴被迅速送往港督府的最高级别医疗中心。他们身体上的损伤在龙魂与星空共鸣体的强大自愈力下迅速恢复，但那种直面“终极虚无”所带来的精神层面的冲击与消耗，则需要时间平复。

　　凯博焦急地等候在医疗室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当医生告知两人并无大碍，只是需要静养时，他几乎要喜极而泣。活着回来，本身就意味着希望！

　　半日后，港督府顶层，绝密会议室。

　　林枫与苏婉晴坐在一侧，对面是凯博、星尘港的几位最高军事指挥官，以及一位头发花白、眼神却异常锐利的老者——他是港督府首席科学官，墨菲斯。

　　会议室中央的全息投影上，正播放着一段经过极度降噪和过滤处理的音频——那是林枫与苏婉晴带回来的、来自寂静深渊边缘的“声音”。尽管经过了处理，那混杂了无数文明最后哀嚎与熵核本体低沉嗡鸣的声响，依然让在场的每一位强者感到脊背发凉，灵魂战栗。

　　“……综合‘阴影之跃’号最后传回的、不足万分之一的碎片化数据，以及林先生和苏女士带回的感知信息，”墨菲斯的声音带着科学家特有的冷静，但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我们可以确认以下几点：

　　“第一，目标‘熵核’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生命体或能量聚合体，它更接近于一个……自发形成的、拥有吞噬本能的宇宙级现象，是熵增定律在某个奇点被无限放大和具象化的产物。

　　“第二，其活动具有周期性，目前正处于苏醒前期，能量波动指数呈几何级数增长。根据模型推算，最多二十七个标准时后，其吞噬范围将覆盖星尘港当前坐标。

　　“第三，常规意义上的能量攻击、物理屏障，对其完全无效。它瓦解的是‘存在’本身的概念。”

　　墨菲斯的话如同最后的丧钟，敲响在每个人心头。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一位脾气火爆的兽人指挥官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合金桌面瞬间凹陷下去：“难道我们只能等死？！连打都不知道怎么打！”

　　“或许……并非完全没有办法。”林枫缓缓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摊开手掌，一丝微弱但无比纯粹、与周围绝望氛围格格不入的秩序之光在他掌心流转，那是他模拟出的、源自白色石板的一丝气息。“熵核代表极致的‘无序’与‘终结’，那么，能够对抗它的，或许只有极致的‘秩序’与‘存在’本身。”

　　苏婉晴接口道，她的声音清越，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我们在穿梭不同世界时，感受到每个世界都有其独特的‘规则基石’，那是维系世界存在的根本。‘熵核’的力量，在于瓦解这些基石。如果我们能汇聚足够多、足够强大的‘秩序’之力，或许能构建一个临时的‘存在锚点’，抵挡住它的吞噬，为星尘港争取逃离的时间。”

　　“秩序之力？存在锚点？”凯博眼中燃起一丝希望，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可我们去哪里寻找这种力量？星尘港鱼龙混杂，各自为政，能维持现在的局面已经不易……”

　　“不需要所有人都理解。”林枫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我们需要的是力量本身。星尘港能在这片废墟海中屹立不倒，必然有其底蕴。那些古老的星舰引擎核心，那些从毁灭世界抢救出的奇物，甚至……某些强者自身所承载的、与某个世界规则紧密相连的本源力量。”

　　他停顿了一下，说出了最关键的话：“我们需要在二十小时内，找到并汇聚这些力量，在星尘港外围，构筑一道‘秩序壁垒’。”

　　这个提议太过大胆，也太过渺茫。汇聚不同来源、甚至可能相互冲突的秩序之力，其难度和风险不亚于直接挑战熵核。

　　“这太冒险了！”一位人类指挥官反对，“且不说能否成功，强行汇聚不同属性的力量，很可能先引起内爆！”

　　“留在原地，是百分之百的毁灭。”林枫平静地陈述事实，“尝试，还有一线生机。而且，我们并非毫无头绪。”

　　他看向墨菲斯：“科学官阁下，星尘港的能量监控网络，应该能大致定位到港内那些异常强大的、稳定的能量源吧？”

　　墨菲斯愣了一下，随即快速操作起面前的控制台，调出一幅星尘港的全息能量分布图。图上，除了代表常规能源的暖黄色光点外，确实零星分布着一些散发着不同颜色、强度远超寻常的光斑——有炽烈的红色，有沉静的蓝色，有生机勃勃的绿色，甚至还有几个散发着难以界定色彩、波动诡异的光点。

　　“这些是……”墨菲斯指着那几个光点，“‘赤色黎明号’战列舰的远古熔炉核心；‘静水商会’保管的、据说来自某个水元素世界的‘源泉之石’；精灵避难者们携带的‘世界树之种’碎片……还有几个，无法识别，能量属性……非常古老且奇特。”

　　林枫的目光在其中几个“无法识别”的光点上停留片刻，尤其是其中一个散发着微弱、却带着某种“收束”与“终结”意味的暗灰色光点。

　　“时间紧迫，”林枫站起身，无形的气势让在场的指挥官们心头一凛，“港督府负责协调和说服这些力量的持有者。我和婉晴，会去接触那几个……‘无法识别’的源点。”

　　他没有解释为什么，但那不容置疑的语气和刚刚从寂静深渊归来的事实，让他的话语拥有了足够的分量。

　　凯博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好！我立刻去办！星尘港是存是亡，就在此一举了！”

　　会议结束，众人匆忙离去，开始争分夺秒的行动。

　　林枫和苏婉晴走出港督府，望着这座在绝望中依旧顽强运转的庞杂都市。喧嚣声中，恐惧在蔓延，但也有一股不甘就此灭亡的韧性在暗流涌动。

　　“那几个特殊的能量源，”苏婉晴轻声道，“尤其是那个暗灰色的……我感觉很不寻常。”

　　林枫点头，眼神深邃：“白色石板对它有反应。那不是秩序，也不是混乱，更像是……某种‘记录者’，或者‘旁观者’。在这片万物终将走向湮灭的坟场，出现这样的存在，本身就值得探究。”

　　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去寻找那个暗灰色能量源的持有者。

　　而与此同时，在星尘港最混乱、法律难以触及的“锈蚀螺旋”区，一栋不起眼的、由废弃舰船残骸拼接而成的建筑深处，一个披着灰色斗篷、面前悬浮着一本由不知名金属薄片构成的“书”的身影，缓缓抬起了头。斗篷下，一双仿佛看尽了沧海桑田、带着淡淡疲惫的眼睛，望向了港督府的方向。

　　“来自远方的变量……终于，也触碰到了这终局的边缘么……”他（或者说它）低声自语，金属书页无风自动，发出细微的、如同叹息般的摩擦声。

　　“也罢，就让吾看看，你们带来的，是最终的句点，还是……一丝微不足道的变数。”

　　星尘港的命运，以及更多隐藏在迷雾中的存在，都因林枫与苏婉晴的到来，而被推向了未知的岔路口。

　　集结的号角已经吹响，而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熵核的低语，仿佛就在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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