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雨夜铃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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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暮春时节的这场暴雨,来得比往年更急更烈。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仿佛要将整座临安城的檐角都碾进泥泞里。涤尘轩的青瓦顶在雨幕中泛着沉润的光,新换的檐角兽首衔着雨线,珠玉般的水流顺着兽吻坠落,在门槛外积起一圈浅浅的水洼,倒映着堂内摇曳的烛火。
玄鉴坐在堂中那张重新打磨过的梨花木茶桌后,指尖摩挲着一只缺了口的粗瓷茶碗。这碗是当年茶心初到涤尘轩时用的,边缘的豁口还是他不小心摔的,如今被他用金漆细细描补,倒成了件“金缮补拙”的念想。桌案上摊着一卷泛黄的《茶经》,是茶心留下的孤本,页脚处还留着她娟秀的批注,墨迹被岁月浸得有些模糊,却依旧能辨出“茶者,心也”四字的力道。
三个月前,他带着茶心凝聚的那缕灵光回到这里时,涤尘轩还是断壁残垣。清虚子之乱中,这里被妖力波及,雕花的窗棂烧成了焦炭,墙上挂着的“涤尽尘心”匾额也裂成了三段。彼时玄鉴抱着半块茶圣令,站在瓦砾堆前,只觉得胸口的伤比当年硬抗清虚子那一击还要疼——茶心化作灵光消散时的平和,青萝跪在遗迹前的泣不成声,慧觉禅师那句“因果循环,自有归期”,像三根针,扎得他连呼吸都带着滞涩。
“磨刀不误砍柴工,重整旗鼓再开张。”他当时对着空荡荡的堂屋说了这么一句,既是给自己打气,也像是说给消散在天地间的茶心听。接下来的三个月,他几乎是以一己之力修缮涤尘轩:亲自上山选木,复刻当年的窗棂纹样;请城里最好的漆匠重刷匾额,只是“涤尽尘心”四个字,他终究是自己提笔写的——笔锋不及茶心飘逸,却多了几分沉凝。就连檐角那串铜铃,也是他在旧货市场淘来的老物件,音色与当年茶心挂的那串分毫不差。
雨势渐猛,风裹着雨丝斜斜地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有人在用指尖轻叩窗棂。玄鉴放下粗瓷碗,伸手将烛火往桌案中间挪了挪。火光跳跃间,他瞥见桌角那枚茶圣令残片,半块令牌上刻着的“茶”字被打磨得发亮,这是当年他挡在茶心身前时,从崩碎的竹杖里掉出来的,如今成了他与茶心、与那段过往唯一的实体牵连。
“滴答,滴答。”
瓦当处垂落的雨线已连成半透明的帘幕,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像极了茶心当年冲泡“雨前龙井”时,沸水激出的茶沫。玄鉴望着那片水花出了神,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茶心煮茶的模样:她总爱站在檐下,看着雨打芭蕉,手中的茶壶转得轻盈,沸水注入茶杯时,茶香便顺着雨雾漫开,连檐角的铜铃都似沾染了茶香,响起来都带着三分清润。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他低声念出这句词,喉结动了动,却没让眼眶里的湿意落下来。茶心消散前嘱托他守好涤尘轩,他便不能露半分脆弱——文正先生已经在朝堂上为茶道正名,慧觉禅师派人送来的佛经抄本还在案头,青萝在遗迹那边传来消息,古茶树上的新芽已经长到三寸长,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他没有理由沉溺于悲伤。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铃声突然划破了雨幕的喧嚣。
“叮——”
那声音清越绵长,不似被风吹动时的急促,反倒像是有人用指尖轻轻拨动了铃舌。玄鉴猛地抬头,目光直射向檐角——那串铜铃正悬在兽首旁,雨丝顺着铃身滑落,铃舌纹丝不动,可方才那声铃响,却真实地萦绕在耳际,带着几分熟悉的茶香。
他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握住了桌角的茶圣令残片。指尖刚触到令牌的冰凉,第二声铃响又响了起来。
“叮——叮——”
这次是两声连响,音色比第一声更亮,像是穿透了厚重的雨云,直往人的心尖上钻。玄鉴霍然起身,快步走到门口,伸手推开了半扇木门。冰冷的雨丝瞬间扑在脸上,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可他顾不上这些,死死盯着檐角的铜铃——铃身还在滴水,铃舌依旧静悬,连一丝晃动的痕迹都没有。
“邪门了。”玄鉴低声骂了句,却没敢关门。他清楚地记得,茶心当年说过,这檐角的铜铃是“心铃”,寻常风动不会响,只有遇到与茶道有缘、或是带着执念的人,才会发出声响。当年茶心初到涤尘轩时,这铃就响过三声,如今……
他正思忖着,第三声铃响骤然响起,比前两声更沉,更久,像是在回应他心中的疑问。伴随着铃声,一股极淡的茶香顺着雨雾飘了进来,不是龙井的清鲜,不是普洱的醇厚,而是那杯“无味之茶”独有的、看似无香却沁人心脾的韵味。
玄鉴的瞳孔猛地收缩,下意识地摸向胸口——那里藏着茶心留下的那缕灵光,此刻正微微发烫,与檐角的铃声形成了奇妙的共鸣。他突然想起茶心消散前,曾在他耳边说过一句悄悄话:“玄鉴,若有朝一日檐角铃响三声,便是‘归期’至矣。”当时他以为是茶心弥留之际的胡话,如今想来,这话里藏着的,竟是他从未读懂的玄机。
雨幕中,一道黑影突然从街对面的柳树下走了出来。那人披着一件蓑衣,斗笠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下颌线绷得很紧,步伐沉稳地踩着青石板上的水洼,朝涤尘轩走来。他走得不快,却每一步都踩在铃响的间隙里,仿佛与那铃声达成了某种默契。
玄鉴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手按在了茶桌下的一柄短剑上——那是文正先生送他的“断邪剑”,能斩妖除祟,是防备清虚子余孽的利器。他知道自己如今的修为已恢复七八成,再加上茶圣令的加持,寻常妖邪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可面对这个神秘人,他还是莫名地紧张——这紧张里,有警惕,更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期待。
“雷声大,雨点小,装神弄鬼谁不会?”玄鉴给自己壮了壮胆,故意提高了声音,“涤尘轩还未开张,要喝茶的话,等天晴了再来!”
那黑影闻声顿了顿,脚步却没停,依旧朝门口走来。距离越来越近,玄鉴终于看清,那人的蓑衣上沾着几片新鲜的茶叶,叶片上的纹路清晰可见,竟是陆羽遗迹那边特有的“圣叶”——这种茶叶只长在古茶树的顶端,寻常人根本摘不到,除非是……
“玄鉴先生不必紧张,”黑影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润,“我不是歹人,只是路过此地,听到铃响,想来讨碗茶喝。”
话音刚落,檐角的铜铃突然又响了一声,像是在为他的话作证。玄鉴这才发现,刚才还狂暴的雨势,不知何时小了些,雨线变得细密绵长,落在青瓦上的声音也柔和了许多,竟有了几分“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意境。
他握着剑柄的手松了松,目光落在黑影的斗笠上——斗笠的边缘还在滴水,水珠顺着边缘坠落,在地上砸出小小的圆圈。他突然想起茶心当年说过的一句话:“真正懂茶的人,身上都带着雨的气息,因为茶是水做的,雨是天酿的,两者本是同源。”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玄鉴沉声问道,指尖依旧没有离开剑柄。他的名字在修仙界不算无名,但知道他守着涤尘轩的,只有慧觉、文正等寥寥数人,这个神秘人能一口叫出他的名字,绝非偶然。
黑影走到门口,停下了脚步。雨丝落在他的蓑衣上,发出“沙沙”的轻响。他没有回答玄鉴的问题,反而抬起头,望向檐角的铜铃,轻声道:“这铃,是当年茶心姑娘亲手挂的吧?音色比当年更纯了,想来是先生用心养护过。”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玄鉴的脑海里炸开。茶心挂铃这件事,只有他和茶心两人知道,就连青萝都不清楚具体的细节,这个神秘人怎么会知道?他猛地抬头,想要看清斗笠下的脸,可对方似乎早有防备,微微侧了侧身,避开了烛火的光线。
“你到底是谁?”玄鉴的声音有些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他突然想起慧觉禅师曾说过的“轮回之说”,想起茶心消散时那缕融入天地的灵光,想起古茶树上新生的新芽,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心中成型,让他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黑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出手,从蓑衣里拿出了一样东西,轻轻放在了门槛上。那是一片干枯的茶叶,叶片已经泛黄,却依旧保持着完整的形状,玄鉴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当年茶心第一次为他煮茶时用的茶叶,因为他不小心打翻了茶杯,这片茶叶就落在了地上,被他捡起来夹在了《茶经》里,后来修缮涤尘轩时,他才发现这片茶叶不见了,还以为是被瓦砾埋了。
“当年先生打翻茶杯时,茶心姑娘说,‘茶倒了可以再泡,人心散了就难聚了’,”黑影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暖意,“如今涤尘轩已修,人心未散,想来姑娘的心愿,也快达成了。”
檐角的铜铃突然“叮铃铃”地响了起来,这次不是单响,而是一连串的脆响,像是在欢呼,又像是在哭泣。玄鉴胸口的灵光烫得更厉害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那缕灵光竟透过衣物,在他的皮肤上映出了一片小小的茶影,与门槛上的干枯茶叶遥遥相对。
雨势彻底小了,只剩下细密的雨丝在空气中飘荡。远处的天边,不知何时透出了一丝微光,虽不明亮,却足以刺破厚重的云层。玄鉴看着门槛上的茶叶,又看了看眼前的黑影,突然笑了——他想起茶心常说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想起自己三个月来的坚守,想起青萝传来的古茶树新芽的消息,所有的疑惑和警惕,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后退一步,侧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湿意,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却无比坚定:“堂内有刚煮好的温水,要泡什么茶,先生自己选吧——涤尘轩的茶,从来只给懂心的人喝。”
黑影微微颔首,迈步走进了堂内。斗笠的边缘擦过门框,带起几滴雨珠,落在地上,与烛火的影子交织在一起。玄鉴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那背影竟与记忆中茶心煮茶时的侧影,有几分惊人的相似。
檐角的铜铃还在响着,清越的铃声穿过雨幕,飘向遥远的天际。玄鉴低头看了看门槛上的干枯茶叶,又抬头望向堂内的黑影,嘴角勾起一抹久违的笑容——他知道,茶心说的“归期”,或许真的到了。而涤尘轩的故事,也将在这场雨夜里,翻开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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