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帝陵幽影：长生与机关（上）

　　【 消失的“手”】

　　汉文帝，前元五年（公元前175年）。

　　长安城的繁华依旧，西市的喧嚣甚至比往年更甚。然而，在这盛世的表皮之下，一股不易察觉的暗流，正在工匠的圈子里悄然涌动。

　　起初，只是几个手艺平平的铜匠失踪。官府并未在意，只当是欠了赌债跑路，或是回乡探亲。但渐渐地，失踪的人变得越来越“特殊”。

　　先是北城那位擅长雕琢玉器的“鬼手张”，接着是东市那位能将锁具做到极致精密的“锁王李”。

　　直到有一天，小五最得意的徒弟——那个名叫“阿福”，虽然有些木讷但对齿轮咬合有着天生直觉的少年，也没有来上工。

　　“……师父，阿福他……昨晚出门买酒，就再也没回来。”

　　另一个徒弟战战兢兢地向小五汇报，手里还攥着阿福昨晚未完成的一个木质构件。

　　小五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接过那个构件，那是一个未完成的“棘轮”，打磨得异常光滑，显示出制作者的专注与喜爱。

　　“……报官了吗？”小五问道。

　　“……报了。”徒弟带着哭腔，“但京兆尹的差役说，最近丢的人太多了，他们查不过来，让我们自己先找找……”

　　正坐在门口削竹简的季风，手中的刻刀微微一顿。

　　“……丢的人，都是‘手艺人’吗？”

　　季风并未回头，声音却透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凝重。

　　“……是。”徒弟想了想，“听隔壁说，最近失踪的，全是长安城里手艺拔尖的匠人。甚至连给皇宫修缮更漏（计时器）的御用匠师，也不见了两个。”

　　季风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竹简。

　　他站起身，走到那面挂满了各种工具的墙壁前，目光落在了那个尘封已久的“墨家非攻印”上。

　　“……这不是绑架勒索。”

　　季风的声音低沉。

　　“……这是‘筛选’。”

　　“……有人，在‘收集’这世间最灵巧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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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诡异的“机关人”】

　　当晚，季风与小五，并没有在铺子里等待消息。他们换上了夜行衣，凭着墨家特有的追踪术，来到了阿福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点——城外的一处废弃的土地庙。

　　那里早已人去楼空，只有地上杂乱的脚印和车辙。

　　但季风却在庙宇角落的一根柱子上，发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深深嵌入木柱的……“指甲”。

　　不，那不是人的指甲。

　　季风将其拔出，放在月光下仔细端详。那是一片薄如蝉翼，却坚硬如铁的——青铜片。边缘被打磨得极其锋利，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弧度，就像是……用来代替指甲的“兵器”。

　　“……这是什么？”小五凑过来，感到一阵恶寒。

　　“……这是‘机关’。”

　　季风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但这机关，不是装在木头或者石头上的。”

　　他指了指那青铜片根部残留的一丝暗红色的血迹。

　　“……它是‘长’在肉里的。”

　　“……有人，在把‘活人’……改造成‘机关’。”

　　小五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头皮发麻。将活生生的血肉之躯与冰冷的青铜机关强行融合？这简直是比“人彘”还要疯狂的恶行！

　　“……师兄，这……这难道是当年公输家（鲁班后人，墨家的对头，但此时应已没落）的手段？”

　　“……不。”

　　季风摇了摇头，目光投向了遥远的东方，那个方向，也是阿福失踪的车辙所指向的方向。

　　“……公输家虽然追求霸道，但讲究的是器械之利。”

　　“……这种将‘生命’视作‘零件’，妄图跨越生死界限的疯狂……”

　　“……只有那个地方才会有。”

　　那个地方。

　　曾经埋葬了无数工匠，曾经试图建立“永恒神国”，曾经汇聚了天下最顶尖也最扭曲的智慧的地方。

　　——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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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重返禁地】

　　骊山，自汉初以来，便是皇家禁地。

　　虽然当年的地宫已经崩塌，那冲天的血光也早已消散，但在百姓的传说中，这里依然是阴兵借道的鬼门关。

　　然而，当季风、小五和坚持要同行的阿蛮，避开守陵的汉军，潜入骊山深处时，他们发现，这里的“鬼”，比传说中还要多。

　　原本郁郁葱葱的山林，此刻竟显得有些枯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于硫磺与腐肉混合的怪味。

　　在一处极其隐蔽的山谷裂缝中，他们找到了那些失踪匠人的线索。

　　那是一个巨大的、被伪装成塌方现场的洞口。

　　洞口周围，散落着一些极其精细的金属碎片，以及……一些被丢弃的、残缺不全的肢体。

　　“……阿福……”

　　小五在一堆乱石中，捡到了一只熟悉的鞋子。那是阿福娘亲手纳的千层底，上面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小五的双眼瞬间红了，他握紧了手中的铁锤，就要往洞里冲。

　　“……冷静。”

　　季风一把拉住了他。

　　“……你看地上。”

　　地面上，有着许多奇怪的拖痕。那不像人走路留下的，倒像是某种沉重的金属物体在地上拖拽，却又夹杂着人类踉跄的脚印。

　　“……这里的‘守卫’，恐怕不是活人。”

　　季风从怀中掏出了几颗“磷火弹”，分给两人。

　　“……阿蛮，你的‘麻沸散’不管用了。这里需要的，可能是‘腐蚀散’（强酸）。”

　　阿蛮点了点头，从药箱底层掏出了几个密封的瓷瓶。

　　“……准备好了，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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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肉工厂】

　　三人顺着洞穴深入。

　　越往里走，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就越浓烈。洞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镶嵌着一颗散发着幽幽绿光的萤石，将整个通道映照得如同冥府。

　　终于，前方豁然开朗。

　　那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或者说，是一个被人工扩建过的地下工厂。

　　眼前的景象，让即使是见惯了生死的季风，也不禁瞳孔微缩。

　　巨大的溶洞中央，立着一座高耸的青铜熔炉，炉火呈现出妖异的紫色。无数根粗大的铜管，像血管一样从熔炉延伸向四面八方的石台。

　　而在那些石台上，躺着的……正是那些失踪的长安匠人！

　　他们有的还在痛苦地呻吟，有的已经没了声息。

　　一群身穿黑袍、脸上戴着没有任何五官的白板面具的“方士”，正手持各种精细的刀具和钳子，在这些匠人的身上进行着令人发指的“改造”。

　　“……这只手太软了，剔除骨头，换上‘精钢爪’。”

　　“……这个人的腿废了，把‘液压连杆’接上去。”

　　“……这颗心脏不行，承受不住‘动力泵’，换一颗！”

　　那冷漠的声音，仿佛他们处理的不是人，而是一堆废铜烂铁。

　　而在溶洞的边缘，站着一排排已经“完成”的作品。

　　那是一些半人半机械的怪物。

　　他们的四肢被替换成了锋利的刀刃或强力的弹簧，胸口被剖开，镶嵌着一块块发光的晶石，那是小型的动力源。他们的眼神空洞，嘴角流着涎水，显然已经被药物摧毁了神智，只剩下了杀戮的本能。

　　这……就是他们所谓的“长生”？

　　把人变成永不疲倦、永不损坏的……“机器”？！

　　“……畜生！！！”

　　小五再也忍不住了，发出一声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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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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