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王座上的空棺写着我的名字

　　雷渊深处的风裹着细碎的骨粉，扑在秦尘脸上，像无数冰针刺入毛孔。

　　他低头时，才发现自己每一步都陷进半寸厚的灰里——那不是沙，是万千骸骨碾成的粉，在靴底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前方千丈外的白骨王座突然在视网膜上灼出刺目光斑。

　　秦尘瞳孔骤缩。

　　这座由脊椎骨作柱、肋骨为栏的巨座，每根骨节都泛着幽蓝的雷痕，扶手上镶嵌的头颅正用空洞的眼窝盯着中央那具空棺。

　　棺盖阴刻的秦九霄三个字，像三把淬毒的刀，直接捅进他心口。

　　前世临终前的剧痛突然翻涌——神界废墟里，他也是这样跪在相似的王座前，被挚爱抽干神魂时，听见的最后一句话就是秦九霄，这是你该坐的位置。

　　原来不是巧合，是轮回里早设好的局。

　　轰——

　　地面震动惊得他踉跄半步。

　　抬头时，一具由三十六截骸骨拼接的尸人正从王座阴影里走出。

　　它没有五官，胸腔处嵌着块残碑，碑文被雷火烧得斑驳：第七代雷妃，断脐七日，魂祭锁链。尸人肩扛的断碑足有两人高，每走一步，骨节摩擦声便像生锈的齿轮碾过识海。

　　秦尘手掌按在腰间雷纹刀上，却见那尸人走到他五步外，将断碑地插入骨粉中，转身便往王座方向退去。

　　它的关节转得生硬，脊椎骨发出的断裂声，却始终没看秦尘一眼，仿佛只是完成某种刻在骨里的仪式。

　　爹爹说，眼睛要看回家的路......

　　稚嫩的童声从脚边响起。

　　秦尘低头，看见个穿红肚兜的孩童从尸堆里爬出来，膝盖上沾着骨粉，双手捧着颗跳动的银色雷核。

　　那雷核表面流转着和他识海深处相似的纹路，像极了某种生命的瞳孔。

　　可我找不到。孩童仰起脸，他的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团幽蓝的雷光，阿娘说爹爹会来接我，可爹爹的名字刻在棺上......

　　一道黑影突然罩下。

　　归墟妪不知何时站在孩童身后，她的脸被灰布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浑浊的眼。

　　枯瘦的手像铁钳般钳住雷核，另一只手从腰间摸出黑线，地掰开布偶胸膛，将雷核塞进去。

　　针脚扎进布偶时，孩童突然发出尖锐的哭嚎，可归墟妪的动作机械得像提线木偶，缝完最后一针，便抱着布偶往王座后的雾里走，连孩童逐渐透明的身影都没多看一眼。

　　他们都在等。

　　沙哑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秦尘转头，看见个光头僧人盘坐在断裂的雷链上，锈迹斑斑的刀正一下下斩着连接两具骸骨的雷筋。

　　每斩一刀，那两具骸骨便化作飞灰，而僧人眼尾的皱纹便深一分。

　　斩一链，忘一仇。僧人抬头，他的眼神空得像被挖去了心，忘了母亲咳血喂药的样子，忘了小雅为你挡刀的眼神......那样进来，就不会痛。

　　秦尘脚步顿住。

　　他忽然发现，自己刚才竟想不起苏清漪笑起来时梨涡的形状——不是忘记，是有什么东西在强行抹除这些记忆。

　　他伸手按住太阳穴，庚金白虎雷在识海炸开，刺得眼眶发酸：我若忘了她们，才真是死了。

　　僧人不再说话，继续挥刀。

　　秦尘绕过他时，瞥见雷链断裂处渗出的不是血，是闪着荧光的雷液，每一滴都在重复播放某个画面：少女替他挡下致命一击时的笑容，老仆临死前塞给他的半块糕点，母亲在寒夜里替他捂手炉的温度......

　　那些画面越清晰，识海的刺痛就越剧烈。

　　秦尘咬着牙往前走，直到王座的阴影完全笼罩住他。

　　抬头的瞬间，他呼吸一滞。

　　王座顶端悬挂着条由九百零七颗雷核串联的项链，每颗雷核都在共鸣——那是他能清晰感知到的，属于秦九霄秦玄秦苍这些名字的本源波动。

　　原来每一代雷帝，最终都成了这串项链上的珠子。

　　当他的指尖即将触到最近的雷核时，丹田处突然翻涌起火烫的热流。

　　那是母源，他从出生起便带着的、母亲用命换的雷脉本源。

　　白衣虚影在他身前凝聚，面容与记忆里跪在柴房替他裹伤的妇人重叠——是母亲，是他从未见过的、年轻时候的母亲。

　　尘儿。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让秦尘的指尖瞬间颤抖，这次，换娘替你坐上去。

　　不等他开口，她抬手按在他心口，温柔地推开他的手。

　　下一刻，白衣化作千万道银雷，撞向王座中央的空棺。

　　轰鸣声震得整个雷渊都在摇晃，秦尘被气浪掀翻在地，看着空棺地闭合，棺盖上新的铭文缓缓浮现：秦氏代子，魂锁雷渊。

　　他踉跄着爬起来，手掌按在还残留着母源温度的棺木上，你答应过我，等我成为雷帝，要给你戴最好看的珠钗......

　　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滴在骨粉上却发出的声响——竟化作了金色雷珠。

　　四周骸骨突然发出细碎的低语，像无数人在耳边呢喃：坐下吧......团圆了......他抬头，看见漫天骨灰中，九百零七个头颅缓缓升起，空洞的眼窝全部对准那具刻着他名字的空棺。

　　小心......

　　嘶哑的蛇信声从头顶传来。

　　秦尘仰头，看见雷纹蛇使盘绕在王座顶端，它的鳞片正在剥落，蛇瞳里映着他的倒影，你是最后一个还能哭的人......

　　话音未落，蛇使便化作飞灰。

　　而秦尘丹田内，吞噬祖雷胚胎突然剧烈震荡，与头顶的雷核项链产生共鸣。

　　鸿蒙本源雷自发流转，三种力量在识海交汇之处，一点混沌光芒悄然凝聚——那是比所有雷核都要纯粹的，初代雷核的雏形。

　　骨粉还在簌簌落在肩头。

　　秦尘跪在王座前，望着闭合的空棺，突然笑了。

　　他抹掉脸上的雷珠，指腹轻轻抚过棺上的铭文。

　　母源在体内流转，他能清晰感觉到，那些试图抹除记忆的力量正在败退——因为他的眼泪里，藏着比雷渊更顽固的执念。

　　第九百零八世？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雷劈山岩般的笃定，我偏要做第一世。

　　说罢，他盘坐在地，双手结出逆雷印。

　　雷渊深处的风突然变了方向，顺着他逆转的雷脉倒灌而入。

　　那些试图将他拖向王座的力量，此刻竟成了他重塑雷核的养料。

　　远处，被母亲自爆震碎的雷链正在重新生长。

　　但这一次，链上不再是刻满的铭文，而是隐约映出苏清漪的笑、凰九幽的剑、阿蛮温热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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