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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0章 迷途林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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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辰是被冻醒的。

  不是寒冬那种刺骨的冷,是潮湿的、带着草木腐殖味的阴冷,像有无数细针顺着衣领往里钻。他猛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浓得发绿的雾,雾滴悬浮在眼前半寸处,看得见它们慢悠悠地聚成小水珠,啪嗒落在鼻尖上。

  “嘶——”他吸了口冷气,这才发现自己半靠在一块石碑上,后背已经被雾水浸得透湿。石碑比他想象中更宽,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来,倒成了唯一能锚定感官的东西。他抬手抹了把脸,掌心蹭到些黏糊糊的东西,凑到鼻尖一闻,是苔藓的腥气,还混着点若有若无的、类似檀香的味道。

  “醒了就别蹭了,碑上的苔藓要被你蹭秃了。”

  声音从右前方传来,隔着雾听不真切,像是被棉花裹了一层。林辰循声望去,雾里慢慢浮出个轮廓:个子不高,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灰布短打,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胳膊上沾着泥点,手里拎着个竹篮,篮子边缘挂着些风干的草药,看叶子像是薄荷和紫苏。

  “你是谁?”林辰挣扎着站起来,膝盖一软,又踉跄着扶住石碑。低头一看,裤脚卷着几根苍耳,刺球勾住了布料,像是昨晚在林子里跌撞时挂上的。

  “叫我阿木就行。”少年把竹篮往地上一放,发出“咚”的轻响,篮子底大概是镂空的,漏下几片碎叶,“这是迷途林,你昨晚闯进来的,忘了?”

  林辰皱眉。昨晚的记忆像是被浓雾泡过的纸,字迹模糊。他只记得跟着沈公子追一只红毛狐狸——那狐狸偷了他们刚采的何首乌,沈公子骂骂咧咧地说“这畜生懂行,专挑年份久的偷”,然后两人就追进了这片林子。林子里的树长得怪,枝桠缠成一团,像无数只手在头顶交织,月光都透不进来。再后来……好像脚下踩空了,然后就是现在了。

  “沈公子呢?”他急了,往雾里走了两步,雾气立刻涌上来填补他离开的空隙,仿佛他从未动过。

  阿木蹲下身,从篮子里掏出个水囊,扔给他。“接着。”

  林辰接住,触手温温的,打开一闻,是淡茶味,还混着点姜香。“他在那边,被树藤缠住了,我刚把他弄出来,在溪边醒酒呢。”阿木指了指左边,“你先喝点姜茶暖暖,这林子里的雾邪门,久了会入骨。”

  林辰灌了两口,姜茶的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驱散了些冷意。他这才仔细打量阿木:少年看着比他小一两岁,皮肤是长期晒出来的蜜色,眼角有颗小痣,眼神很静,不像这年纪该有的沉稳。他手里转着一把小柴刀,刀鞘是木头做的,刻着简单的花纹,像是某种藤蔓。

  “你住在这?”林辰问。

  “嗯,守林子的。”阿木踢了踢脚下的石碑,“守这块碑。”

  林辰这才认真看那石碑。碑身很高,快到他胸口,表面爬满了深绿的苔藓,只有顶部被磨得光滑,能看出“无名”两个字,笔画苍劲,像是用利器直接刻上去的,边缘还带着崩裂的痕迹。“无名碑?谁的?”

  阿木的动作顿了一下,柴刀转得快了些。“不知道。我爷爷守着它,我爹也守着,到我这是第三代了。”他抬头看了看天,雾好像淡了点,能隐约看见头顶的树枝,枝桠间挂着些白色的丝状物,像是蜘蛛丝,却更粗,在雾里轻轻晃动,“我爷爷说,这碑不能动,动了林子会发脾气。”

  “发脾气?”

  “嗯。”阿木往篮子里添了把刚摘的草药,“去年有伙外乡人想把碑挖走,说看着像老东西,能卖钱。刚动锄头,雾就浓得伸手不见五指,他们走了三天都没走出林子,最后饿得脱力,还是我爹把他们领出去的。”他说着,指了指石碑底部,“你看,那是他们挖的坑,后来自己填回去了,说再也不敢了。”

  林辰低头看去,碑底果然有个浅坑,土是新翻的,还混着些碎木屑,像是锄头留下的痕迹。他伸手摸了摸碑身,苔藓湿漉漉的,底下的石头却硬得像铁,指尖划过“无名”二字的刻痕,能感觉到深深的凹槽,像是刻进了石头的骨头里。

  “这碑……有什么用?”

  阿木把柴刀别回腰上,背起竹篮:“不知道。但我爷爷说,碑在,林子就安安稳稳的;碑要是没了,这雾就会变成黑的,到时候别说人,鸟都飞不出去。”他往溪边的方向走,“走吧,先去看看你那朋友,他醒了怕是要骂人,我可不想听他叨叨。”

  林辰跟上他,发现脚下的路其实很明显,是被踩出来的小径,只是被雾盖着,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路边的草上挂着水珠,一碰就掉,打湿了他的鞋。他注意到阿木走路很轻,脚几乎不沾泥,像是对这片林子的每一寸土地都了如指掌。

  “你刚才说,树藤缠住了沈公子?”

  “嗯,老藤精,就喜欢缠喝酒的人。”阿木回头笑了笑,眼角的痣跟着动了动,“你那朋友昨晚喝了不少吧?一身酒气,隔着三里地就能闻见。”

  林辰有点尴尬。昨晚出发前,沈公子确实说“追狐狸也是体力活,喝点酒壮壮胆”,结果喝着喝着就多了,连狐狸什么时候偷了何首乌都没发现,还是巡夜的药农提醒才追出来的。

  “他……没闹什么事吧?”

  “闹?”阿木嗤了一声,“被藤精缠得像个粽子,动一下就勒得更紧,只能骂骂咧咧地骂狐狸,骂藤精,骂这林子太黑。”他模仿着沈公子的语气,粗着嗓子喊,“他娘的!等老子出去,把你们全砍了烧火!”

  林辰想象了一下那画面,忍不住笑出声。沈公子平日爱端着架子,没想到还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到了。”阿木停下脚步。

  眼前的雾果然淡了很多,能看见一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水底的鹅卵石都看得清清楚楚。沈公子正瘫坐在溪边的石头上,头发乱糟糟的,衣服被藤精缠得皱巴巴,脸上还有几道红印子,大概是挣扎时被树枝划的。他看见林辰,眼睛一瞪,刚要说话,打了个酒嗝,又蔫了下去。

  “你可算醒了。”沈公子的声音哑得厉害,“那畜生……狐狸呢?”

  “跑了。”林辰走过去,递过姜茶,“先喝点这个。”

  沈公子接过去,咕咚咕咚灌了半囊,抹了把嘴:“妈的,等我回去,叫上弟兄们,把这林子翻过来找!”

  “别白费力气了。”阿木蹲在溪边洗手,溪水被他搅得泛起涟漪,“迷途林的狐狸,都是有灵性的,偷东西从来不是为了吃,是觉得好玩。”他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何首乌它又不吃,顶多拖去窝里当枕头。”

  “当枕头?”沈公子跳了起来,“老子辛辛苦苦采的百年何首乌!给那畜生当枕头?”

  “不然呢?”阿木挑眉,“它窝里还垫着去年偷的绣花鞋呢,据说是镇上绣娘的,上面绣着鸳鸯,它挺喜欢。”

  沈公子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背过去。林辰赶紧扶住他,哭笑不得:“算了算了,下次再采就是了。”

  “那能一样吗?”沈公子吹胡子瞪眼,“那是我特意为李婆婆采的,她风湿犯了,等着入药呢!”

  提到李婆婆,林辰也沉默了。李婆婆是镇上的孤老,前阵子淋雨得了风湿,腿肿得下不了床,沈公子特意打听了偏方,说何首乌配老鹳草效果好,才连夜进山采的。

  阿木听到“风湿”两个字,动作顿了顿,从篮子里拿出一小捆草药,递过来:“这个比何首乌管用。”

  林辰接过来一看,是些深绿色的叶子,边缘有锯齿,背面带着白霜。“这是……”

  “苍术。”阿木说,“迷途林的苍术长得旺,配上艾叶煮水熏腿,比何首乌见效快。李婆婆要是用得着,我多采点给你。”

  沈公子的怒气消了些,看着阿木:“你知道李婆婆?”

  “镇上的人我都认识。”阿木笑了笑,眼角的痣在阳光下很显眼,“我爹以前常去镇上换东西,李婆婆总给我塞糖吃。”

  他说着,已经重新背起竹篮,往林子深处走:“我去采苍术,你们先等着,别走丢了。这林子的雾会骗人,跟着溪水走最安全。”

  林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雾里,又看了看沈公子,突然觉得,这迷途林虽然诡异,却好像藏着不少温柔的秘密。沈公子还在嘟囔着要找狐狸算账,但语气里的火气,已经淡了很多。

  溪水潺潺地流着,雾在水面上慢慢散开,露出水底圆润的鹅卵石,像是无数双眼睛,安静地看着他们。林辰蹲下身,掬起一捧溪水,水是暖的,不像雾那么冷。他想,阿木说的没错,这林子确实邪门,但或许,邪门里也藏着自己的道理。

  阿木回来时,竹篮里多了半篮苍术,还带着新鲜的泥土。他把苍术放在溪边的石头上,又从篮子底下摸出个布包,打开一看,是些晒干的艾叶,叶片厚实,闻着有股浓郁的药香。

  “这些够李婆婆用半个月了。”阿木把布包递给林辰,“用法写在纸上了,包在里面。”

  林辰接过来,布包里果然有张粗糙的草纸,上面用炭笔写着字,笔画工整:“苍术三两,艾叶一两,加水煮沸,先熏后洗,每日一次。忌生冷。”字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灶火,大概是提醒用文火煮。

  “多谢。”林辰把布包收好,“多少钱?我们给你。”

  阿木摆摆手,拿起一根苍术,用指甲掐了掐根部:“不用。李婆婆以前给过我糖,这是谢礼。”他把苍术扔进篮子,“再说,这些在林子里到处都是,不值钱。”

  沈公子哼了一声,大概还是对何首乌的事耿耿于怀,但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蹲在溪边洗手,试图把脸上的红印子洗掉。

  “对了,”林辰想起那块无名碑,“那碑到底是谁的?你爷爷没说过什么线索吗?”

  阿木的动作停了一下,像是被问住了。他低头看着篮子里的草药,沉默了片刻,才慢慢说:“我爷爷记性不好,老了更糊涂,说的话颠三倒四。有时候说碑是一个大夫立的,有时候又说是个将军。”

  “大夫?将军?”林辰好奇,“差别挺大的啊。”

  “是啊。”阿木捡起块小石子,扔进溪水里,“他说那大夫医术很高,能治林子的病;又说那将军很厉害,能挡外面的兵。”他笑了笑,眼角的痣跟着弯起来,“我猜,他是把两个故事记混了。”

  沈公子凑过来,插了句嘴:“挡兵?这林子能挡兵?”

  “我爷爷说,很多年前,有队兵闯进林子,想抓里面的人,结果进去就没出来,最后绕道走了。”阿木指着远处的雾,“雾会变成他们最怕的样子,比如有人怕蛇,雾里就全是蛇影;有人怕鬼,雾里就有哭声。”

  林辰想起刚醒来时的浓雾,心里有点发毛。“那我们昨晚……”

  “你们心里没什么怕的,除了怕狐狸跑了,”阿木眨眨眼,“所以雾对你们没作用,就是冷了点。”

  沈公子摸了摸鼻子,大概是想起自己昨晚骂骂咧咧的样子,有点不好意思。

  “对了,”林辰想起阿木刚才的话,“你说树藤会缠喝酒的人,还有别的规矩吗?”

  “多着呢。”阿木掰着手指算,“不能在林子里砍活树,砍了会被藤精缠;不能乱扔东西,扔了会被雾送回来,一直跟着你;还有,不能在无名碑前说假话,说了会……”他顿了顿,表情有点古怪,“会一直打嗝,停不下来。”

  沈公子嗤笑一声:“还有这种事?我才不信。”他走到溪边,对着石碑的方向大声说,“我昨晚没喝酒!”

  话音刚落,他突然“嗝”了一声。

  林辰愣住了。沈公子自己也懵了,刚要说话,又“嗝”了一下。

  “看吧。”阿木忍着笑,“说了别试。”

  沈公子脸都红了,一边打嗝一边说:“胡……嗝……胡说!是我……嗝……喝了酒的缘故!”结果嗝打得更厉害了,根本停不下来。

  林辰又好气又好笑,拍着他的背:“行了,快承认吧,不然别想停下。”

  沈公子瞪着他,还想嘴硬,却被一连串的嗝打断,最后实在受不了,对着石碑的方向闷声说:“我昨晚喝多了……”

  话音刚落,打嗝声戛然而止。

  沈公子愣住了,摸了摸喉咙,一脸不可思议。林辰也被这诡异的一幕惊到了,看向阿木:“这碑……真有这么灵?”

  阿木收起笑,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说过,林子很邪门。无名碑就像它的眼睛,什么都知道。”他抬头看了看天,雾已经散得差不多了,阳光透过树枝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天放晴了,你们该走了,再晚些,外面会起风,不好赶路。”

  林辰点头,把苍术和艾叶仔细包好,又想起什么,问道:“我们以后能来采苍术吗?李婆婆可能需要长期用。”

  “可以。”阿木点头,“沿着溪水走,看到那棵歪脖子柳树就往右拐,我会在那里放个竹筐,你们把需要的写在纸上,放在筐里,我会备好。”他顿了顿,补充道,“不用谢,就当是……还李婆婆的糖。”

  沈公子还在琢磨刚才打嗝的事,一脸呆滞地跟着林辰走。林辰回头看了一眼,阿木正蹲在溪边整理草药,阳光落在他身上,把灰布短打染成了暖黄色,无名碑在他身后,一半藏在树影里,一半露在阳光下,“无名”两个字在光线下,像是微微动了一下。

  “走了。”林辰拉了沈公子一把。

  “哦。”沈公子应了一声,又回头看了一眼那石碑,小声嘀咕,“真邪门……”

  他们沿着溪水往外走,雾气彻底散了,林子变得明亮起来。路边的野花露出了颜色,红的、黄的,在风里轻轻摇晃。林辰手里的布包沉甸甸的,不仅装着苍术和艾叶,还装着阿木的话,装着无名碑的秘密,装着这片林子的诡异与温柔。

  他想,以后或许真的会常来,不仅是为了苍术,也是想再看看那石碑,再问问阿木,关于他爷爷说的那个大夫和将军,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溪水一路叮咚作响,像是在为他们送行。林辰回头时,已经看不见阿木和无名碑了,只有一片茂密的树林,安静地矗立在那里,仿佛从未有人来过。但他知道,那片迷雾,那块石碑,那个叫阿木的少年,都真实地存在过,像一颗种子,落在了记忆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芽。

  回到镇上时,已经是下午。林辰先把苍术送到李婆婆家,李婆婆躺在床上,腿肿得发亮,看见林辰,挣扎着要坐起来。

  “婆婆别动。”林辰赶紧按住她,“我们带了药回来,阿木说这个管用。”

  他按照阿木写的用法,烧了水,把苍术和艾叶放进去煮沸,又找来块棉布,蘸着药汤轻轻往李婆婆腿上敷。药汤的热气腾腾升起,带着浓郁的药香,李婆婆舒服地叹了口气:“这味儿好闻,比之前的药舒服多了。”

  “这是迷途林的苍术,阿木说很管用。”林辰说着,把阿木的话复述了一遍。

  李婆婆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阿木?是守林子那孩子吧?他爹以前常来换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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