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十五分钟的方舟

　　“收割者”即将降临的警报，如同死亡的丧钟，敲碎了“灰色避难所”内所有的争斗与算计。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通道外传来混乱的奔跑声、哭喊声、以及金属摩擦的刺耳噪音——整个避难所都陷入了末日般的恐慌。

　　零紧紧抱着昏迷的刘乐黎，感受着他体内那如同暴风眼中般混乱而危险的能量波动，心急如焚。

　　翼挣扎着想从墙壁的凹陷中爬起，却因内伤而剧烈咳嗽，难以发力。铁砧从零件堆里晃着脑袋站起来，半边脸都是血，他看着一片狼藉的核心室和倒下的同伴，眼中闪过一丝绝望，随即又被狠厉取代。

　　“妈的……是‘大扫除’……”铁砧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声音沙哑，“所有人！听我命令！放弃所有非必要区域！启动‘方舟协议’！所有能动的，全部到中央穹顶集合！快！”他的命令通过个人终端和残存的广播系统传了出去。

　　“方舟协议？”零看向他。

　　“避难所最后的保命手段，”铁砧快速解释道，同时艰难地走向一个隐藏的控制面板，“集中所有能量，强化中央穹顶的护盾和结构，赌它能扛过‘收割者’的第一波冲击……或者，至少能多撑一会儿。”他的语气表明，他自己对此也不抱太大希望。

　　“潜龙号能帮忙！”翼强忍着剧痛，通过通讯器联系舰桥，“鹞子，黄茂，阿光！放弃泊位，驾驶潜龙号到中央穹顶上方，与避难所护盾系统对接，提供额外能源和计算支持！快！”

　　“明白！”鹞子冷静的声音传来，潜龙号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

　　“我们需要把乐黎和翼送到安全的地方！”零看着两个失去行动能力的同伴，尤其是刘乐黎那极不稳定的状态，担忧至极。

　　“跟我来！”铁砧砸开控制面板，露出后面一条狭窄的应急通道，“这条通道直通穹顶控制室！快！”

　　零毫不犹豫，将刘乐黎背在背上（他的身体轻得吓人），另一只手搀扶起翼。铁砧在前面开路，三人踉跄着冲入通道。

　　通道内更加昏暗，只有红色的应急灯闪烁。身后传来避难所结构不堪重负的呻吟声，以及远处隐约的、令人牙酸的空间撕裂声——“收割者”正在接近！

　　中央穹顶是一个无比广阔的空间，此刻已经挤满了惊慌失措的避难所居民。巨大的、由能量构成的半透明护盾正在穹顶上方缓缓闭合，透过护盾，可以看到潜龙号正悬停在正上方，舰体下方伸出数条能量导管，与穹顶结构连接，为其注入宝贵的能源。

　　零将刘乐黎和翼安置在控制室旁边的相对坚固的角落。翼挣扎着坐起，试图连接潜龙号的系统，协助计算护盾参数。零则跪在刘乐黎身边，双手按在他的胸口，不顾自身消耗，将最纯净的安抚能量注入他体内，试图平复那狂暴的信息乱流。

　　刘乐黎的意识在无尽的深渊中漂浮。他“听”到了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清晰、都要接近的“基石”悲鸣，那声音中充满了预警与哀悼。他也“感觉”到了那个无法形容的、纯粹的“虚无”之影，正以一种超越物理法则的方式，蛮横地挤入这片星域，其所过之处，空间的“结构”都在发出濒临崩溃的“惨叫”。

　　他的“空洞”在本能地记录着这一切，那银灰色的光芒在他眼底深处明灭不定。零的能量如同甘霖，暂时缓解了他的痛苦，但也让他更加清晰地“看”到了那迫近的毁灭。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倒计时显示还剩不到五分钟。

　　穹顶护盾完全闭合，散发出不稳定的光芒。

　　潜龙号将引擎功率提升至临界点，为护盾供能。黄茂和阿光在舰桥上疯狂操作，试图优化能量分配。鹞子则监控着外部传感器传回的、令人绝望的数据——空间曲率指数飙升，背景辐射强度呈几何级数增长……

　　控制室内，铁砧看着护盾强度读数，脸色铁青：“能量消耗太快！撑不过第一波冲击！”

　　就在这时，一阵奇异的、并非来自警报系统的能量波动，突然扫过整个避难所！

　　这波动温和而强大，带着一种古老的、沉淀了无数岁月的秩序感。它拂过之处，躁动恐慌的人群奇迹般地平静了一些，连不断闪烁的护盾光芒都似乎稳定了少许。

　　“这是……”零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她感觉到这股能量波动与她体内的“星海遗民”本源，以及刘乐黎那异变的“空洞”，都有着微弱的共鸣。

　　铁砧猛地看向控制室深处一个从未启动过的、布满灰尘的古老终端。那终端此刻正自动亮起，屏幕上流淌着无法理解的古老符号。

　　“是‘避难所之心’……”铁砧喃喃道，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传说中的……远古维护系统？它竟然……真的存在？而且在这个时候苏醒了？”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疑问，那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似乎多了一丝微不可查的……人性化的疲惫：

　　【检测到‘基石’高优先级威胁‘收割者’（代号：虚空之噬）接近。】

　　【评估避难所‘灰色壁垒’生存概率：低于3.7%。】

　　【启动紧急预案：‘微光计划’。】

　　【调用‘蜂巢’协议VII级权限……连接中……】

　　【向所有检测到的‘潜在维护单元’广播：坚守。观察。记录。生存。】

　　【祝好运。】

　　话音落下，那股温和而强大的能量波动骤然增强！它以中央穹顶为核心，迅速扩散至整个避难所，如同给这个垂死的巨兽注入了一针强心剂！护盾的光芒变得凝实，结构也不再剧烈摇晃。潜龙号供能的压力陡然一轻。

　　“‘微光计划’？‘潜在维护单元’？”翼捕捉到了这些关键词，联想到“蜂巢”和“四柱”的设定，心中隐隐有了一个惊人的猜测——这“灰色避难所”本身，可能就是一个远古遗留的、半自动的“基石”维护前哨！而他们这些拥有特殊能力的人（倾听者、星海遗民，甚至可能包括归零地的清理工），都被这系统识别为了“潜在维护单元”！

　　但这短暂的强化，似乎也耗尽了那“避难所之心”最后的力量，古老终端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最终熄灭。

　　倒计时：一分钟。

　　穹顶之外，透过强化后的护盾，人们看到了令他们永生难忘的景象——

　　远方的星空，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攥住的画布，开始剧烈地扭曲、褶皱！星辰的光芒被拉长、撕裂，最终熄灭。一片无法用任何颜色描述的、纯粹的“黑暗”，并非虚无，而是某种吞噬一切存在的“实体”，正从扭曲的空间中心缓缓“渗透”出来！

　　那就是“收割者”！并非生物，也非舰船，而是一种宇宙尺度的现象！一种规则的“重置”机制！

　　它所经之处，连空间本身都在“死亡”！

　　“来了……”零紧紧握住刘乐黎冰冷的手，闭上了眼睛。

　　刘乐黎在昏迷中，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他的“空洞”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运转着，银灰色的光芒几乎要透体而出！他不仅是在被动记录，更像是在……同步感受着“收割者”那冰冷、宏大、毫无感情的“清理”进程，以及“基石”在那暴力撕扯下发出的、濒临极限的哀鸣！

　　倒计时：零。

　　“轰————————！！！”

　　无法形容的巨响，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每一个存在的灵魂层面！整个“灰色避难所”如同暴风雨中的一片树叶，被无法想象的巨力狠狠抛起、翻滚！护盾发出刺目欲盲的光芒，瞬间过载了百分之七十！结构梁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潜龙号被巨大的冲击波掀飞，在空中翻滚了数圈才勉强稳住，舰体多处破损，警报响成一片！

　　穹顶内，灯光瞬间全部熄灭，只剩下护盾那不稳定闪烁的微光，映照着一张张写满恐惧和绝望的脸。人们像玩偶一样被抛摔，哭喊声、撞击声、金属扭曲声混合成一片。

　　零死死抱住刘乐黎，用自己的身体为他缓冲撞击。翼用残存的力量固定住自己，看着外部传感器传回的、一片雪花的屏幕，心沉到了谷底。

　　第一波冲击，勉强扛住了。

　　但护盾能量正在断崖式下跌！结构损伤超过百分之四十！

　　“收割者”那吞噬一切的“黑暗”，如同潮水般，已经淹没了避难所外围的所有区域，正向着中央穹顶，缓缓合拢。

　　第二波冲击，随时可能到来。而这一次，他们没有任何底牌了。

　　刘乐黎在零的怀中，微微动了一下。他似乎在无意识的深渊中，触及到了某个关键的“频率”——那是“基石”在极限痛苦中，泄露出的、关于其自身结构的、最本源的“代码”碎片。

　　他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银灰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倒映着那不断逼近的、终结一切的“黑暗”。
　　http://www.hlys.cc/40870/262.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hlys.cc。翰龙中文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hly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