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生日

　　灯火通明。

　　暖黄色的彩灯如同流淌的星河，在梁柱间蜿蜒闪烁，将精心布置的场地映照得喜气洋洋。

　　一张铺着崭新桌布的大圆桌。

　　正被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接连占据。

　　韩束的身影在其中穿梭，动作竟带着一种罕见的轻快，嘴角甚至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显得格外勤快和开心。

　　三师兄在后厨掌勺，他和四师兄则负责端菜传菜，两人配合默契，脚步不停

　　很快，偌大的圆桌便被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菜肴填满，诱人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勾动着所有人的食欲。

　　而我和小师姐则一左一右，在今晚的主角姜凝身边。

　　一人伸出一只手，轻轻蒙住了姜凝的眼睛，小萤则站在她正前方，小心翼翼地牵起她的手，引导着她，一步一步，缓慢而郑重地朝着食堂中央那座梦幻般的凤梨屋走去。

　　说起来，要是钱青青在就好了。

　　因为小师姐一直想在这一路上弹奏乐器。

　　给姜凝从小雪院到食堂的这一路伴奏。

　　沈鸢身上的艺术细菌太多了，根本无处释放。

　　所以这一路，步子轻快，哼哼着歌谣。

　　我们引领着姜凝来到了凤梨屋前。

　　然后，和小师姐对视一眼，同时屏息，缓缓松开了手。

　　“当当当当！”

　　姜凝睁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僵在原地。

　　她呆呆地望着眼前这座在灯光下散发着诱人甜香的“菠萝”建筑，小嘴微张，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倒映着金灿灿的蛋糕轮廓。

　　“小师妹，生日快乐！”

　　“师妹，生日快乐！”

　　“姜师叔，生日快乐！”

　　然而姜凝似乎完全没听见这些祝福，她依旧呆呆地站着，看着面前的一切。

　　她的眼睛，灿若星辰。

　　沈鸢笑嘻嘻地从背后变戏法似的摸出一个用彩带简单扎起来、略显歪扭的小盒子，献宝似的将盒子高高举起，凑到姜凝眼前，那双天生的笑眼弯成了月牙，亮晶晶地闪烁着。

　　“生日礼物！嘿嘿！”

　　小萤也微笑着上前，递上一个包装精致、绣着暗纹的小锦囊，声音温柔：“姜师叔生辰快乐。一点心意。”

　　姜凝这才像是被唤回了神智，有些茫然地、几乎是下意识地接过了两份礼物，目光依旧流连在那巨大的凤梨屋上。

　　趁她还没完全回过神，我从袖中取出一支亲手雕琢、温润剔透的玉簪，动作轻柔而珍重地簪到了她梳理整齐的发髻上。

　　“师妹，希望你以后无忧无虑，日日开心。”

　　她似乎这才回过神。

　　姜凝怔怔的看着我，看着沈鸢，看着楚小萤，又望向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的食堂，望向正在忙碌摆放碗筷的韩束、四师兄，以及出餐忙碌的三师兄。

　　小小的鼻尖已经开始泛红。

　　眼眶迅速蓄满了水汽。

　　她紧紧攥着沈鸢给她的礼物盒和楚小萤的小锦囊，身体微微颤抖着。

　　我和小师姐再次默契地一左一右，虚虚搀扶住她的手臂，引着她，如同引导一位尊贵的公主，走向凤梨屋那扇小小的、充满神秘感的门。

　　我微微俯身，在她耳边带着点神秘的笑意低语：“师妹，这个房子里……还有惊喜哦！”

　　沈鸢也连连点头，兴奋地小声附和：“是呢是呢！超级大惊喜！”

　　楚小萤站在门前，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缓缓拉开了大门。

　　门开的瞬间，温暖的烛光倾泻而出，照亮了姜凝写满惊愕与感动的脸庞。

　　她的眼睛瞬间瞪得更圆了，眸子里蒸腾的水汽再也无法抑制，迅速凝结成晶莹的泪珠，在烛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房间里，几支跳跃着温暖火苗的生日蜡烛，插在小巧精致的奶油蛋糕上。

　　蛋糕端在楼心月的手中。

　　二师姐则像只大仓鼠一样，蹲在海绵……黄色大方块和大蜗牛之间。

　　直到楚师姐开门，楼心月这才缓缓起身，端着生日蛋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道：

　　“姜凝，生日快乐。”

　　“呜呜呜……”

　　这声祝福如同打开了闸门，姜凝压抑已久的情绪瞬间决堤。

　　她再也忍不住，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发出一声呜咽，猛地向前一扑，整个人都埋进了楼心月的怀里：“师兄师姐……呜呜呜……呜哇哇……”

　　楼心月瞬间把蛋糕举过头顶，还当众展示了自己站桩的童子功实力，姜凝突如其来的奋力一扑，楼心月居然纹丝未动！

　　甚至她还目光灼灼的看着举起来的蛋糕——

　　这货饿了！她也觊觎姜凝的蛋糕！

　　“这边菜上齐了，快过来吧！”食堂里，三师兄突然吆喝一声。

　　姜凝依旧紧紧抱着楼心月的腰，小脸埋在她肩头，哭得肩膀一抽一抽，泪水把楼心月素白的衣服都蹭湿了一大片。

　　楼心月一手依旧稳稳地高举着蛋糕，另一只手则温柔的轻轻环抱着姜凝的腰。

　　“走吧。我们去吃饭。”

　　“呜呜呜……我不饿……” 姜凝带着浓重的鼻音，闷闷地反驳。

　　“不，” 楼心月语气笃定，目光扫过桌上热气腾腾的菜肴，又瞥了一眼自己高举的蛋糕，“你饿了。”

　　“师姐，我不饿……呜呜呜……” 姜凝还在抽噎，但声音明显小了下去，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我：“……”

　　沈鸢：“……”

　　楼心月：“……”

　　我们仨都看出来，姜凝在使坏。

　　楼心月抬起手，在她脑袋上轻轻弹了一下。

　　然后我和沈鸢便赶上前来，一人拉起姜凝一条胳膊，将她从楼心月身上摘了下来。

　　离开了凤梨屋。

　　楚小萤走在最前面。

　　我和小师姐则搀着姜凝走在中间。

　　楼心月端着蛋糕走在最后。

　　然后……

　　她扬起脚，踢了一下沈鸢的小屁股。

　　沈鸢吓了一跳，一只小手捂着小屁股，懵懵的回过头，茫然的看着楼心月。

　　因为在我和师姐来到食堂时，二师姐就把她拉到没人的地方，狠狠地揍了一顿。

　　所以，在小师姐的视角里，这事儿应该已经完了。

　　毕竟揍她的时候，她演的也很卖力气。

　　她“嚎”的特别大声！

　　把韩束都吓到了。

　　结果现在又被踢了一脚，她有些懵。

　　可是她似乎又自觉理亏，没敢多说什么。

　　结果就是……

　　从凤梨屋到食堂这几步路里，楼心月走一步，就踢沈鸢一脚。

　　沈鸢都不敢叫唤。

　　就捂着自己的小屁股。

　　一颠一颠的。

　　委屈巴巴的看着我。

　　我有什么办法呢。

　　我只能回头看一眼皎皎。

　　结果我也挨了一脚……

　　然后就是沈鸢一脚，我一脚……

　　这也算是帮沈鸢了。

　　还好没几步路。

　　进了食堂，姜凝被我和小师姐按在主位上，然后一左一右坐好，楼心月坐在我的身边，将蛋糕摆在姜凝的面前。

　　“先许愿，吹蜡烛，然后我们就可以开动了。”

　　看起来，师姐真的饿了。

　　小师妹问道：“怎么许愿？”

　　小师姐道：“就是闭上眼睛，默默许愿，像我这样！”

　　说着，沈鸢就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很虔诚的样子，然后睁开眼，鼓起小脸，就要吹蜡烛，被四师兄眼疾手快的挡住了。

　　沈鸢一怔，有些尴尬的挠挠头，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哦，姜凝，我这是肌肉记忆。”

　　姜凝的眼睛还很红，还有泪水，还有小鼻涕。

　　二师姐将自己的帕子递给我，我便给姜凝仔细擦眼泪：“小寿星，快点儿许愿吧！”

　　姜凝点点头。

　　闭上了眼睛。

　　许下她十八年来第一个生日愿望：“我希望……”

　　沈鸢忽然堵住了她的嘴：“小师妹，说出来就不灵验了哦！”

　　姜凝笑了笑。

　　然后重新许愿。

　　我、楼心月、沈鸢，却直勾勾的看着姜凝的脸——她希望……

　　我能永远开心。

　　我：“……”

　　师兄我好感动！

　　可是吧……

　　沈鸢幽幽的看着我。

　　桌子下面，楼心月已经上脚了。

　　而四师兄则眯着眼睛，一脸的看好戏。

　　等一下、等一下！

　　姜凝的愿望还没完！

　　她还希望，大家永远在一起。

　　我：“……”

　　这个愿望没有任何缓和的作用。

　　沈鸢依旧幽幽的看着我。

　　楼心月依旧在用小脚碾着我的脚背，甚至还用小手在我腰上狠狠地拧着。

　　四师兄依旧在看戏。

　　姜凝睁开眼，一口气吹灭了所有的蜡烛。

　　众人一起欢呼：“生日快乐！”

　　切了蛋糕，楼心月分了一块开口道：“给青青留一块吧，她明天就回来了。”

　　沈鸢问道：“话说青青去干嘛了呀？她要是在，今天会热闹加倍！”

　　我：“她说是要回去取家当。”

　　沈鸢目光落在外面的凤梨屋上。

　　看的出来。

　　她很想吃那个凤梨蛋糕。

　　一扭头，我发现楼心月也在盯着凤梨屋。

　　此时默默坐在韩束身边的燕歌，忽然开了口——

　　“为什么是菠萝屋？”

　　众人：“！！！”

　　我们一起看向燕歌。

　　燕歌那双毫无波澜，空空荡荡的眼睛，不知是因为灯光，还是真的恢复了光彩。

　　楚小萤就坐在她旁边，激动的握住了她的手。

　　“师姐！”

　　燕歌微微一怔。

　　她似乎依旧不太认得楚小萤。

　　不过，这已经好太多了。

　　燕歌对外界有了反应！

　　韩束双手拄在腿上，他很激动，却没有触碰燕歌，只是压抑着激动，兀自镇定的问道：“所以……沈师叔，为什么……是菠萝屋？”

　　沈鸢摇摇头：“是凤梨屋哦！”

　　然后，沈鸢就没忍住，嘟起小嘴：“哦——是谁住在深海的大菠萝里！海绵……”

　　隔着姜凝，我把一块蛋糕塞进她嘴里。

　　似乎除了我，并没有人知道她在唱什么。

　　结果在我身后。

　　楼心月淡淡道：“……宝宝。”

　　我回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楼心月。

　　呵。

　　为什么我既意外，又不意外呢？

　　又是我们仨……

　　楼心月看了一眼沈鸢。

　　沈鸢也看了一眼楼心月。

　　心照不宣。

　　两人抄起刀子冲了出去，准备切凤梨屋。

　　我忙道：“青青明天回来！”

　　楼心月头也不回道：“我去屋子里吃。”

　　沈鸢还特意帮楼心月打开了门，看着我道：“我俩就吃非承重墙！放心，不会有事的！”

　　姜凝就在我身边笑。

　　偏过头看着我。

　　“师兄。”

　　“嗯？”

　　“没事。吃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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