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1章 酒楼听书

　　御书房内，那股源自神只陨落、天机泄露的激荡气息，终于缓缓消散。

　　王猛、荀彧、贾诩三人带着各自沉甸甸的使命，脚步坚定地离去。

　　整个庞大的帝国机器，在人皇意志的驱动下，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效率，疯狂运转。

　　平定草原的军报，即将化为昭告天下的檄文。

　　清洗蛮夷旧俗的政令，将由雷厉风行的宰相亲自督办。

　　而那部注定要载入史册，甚至可能成为修行界根基的《钦天监录》，也将在偏殿之中，由贾诩用自己的心血，一笔一划地开始书写。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唯有苏毅，依旧静立于天机沙盘之前。

　　他看着沙盘上，那片代表着北境的区域已经恢复了洁白，代表巴图军队的光点，正被一圈浓郁的金色信仰之力包裹，熠熠生辉。

　　屠神。

　　补天。

　　这些字眼，在此刻的苏毅心中，不再是遥远的目标，而是已经握在手中的，现实。

　　他掌控着这个世界的走向，规划着亿万生灵的命运。

　　可不知为何，在送走那三位已然将他奉若神明的臣子后，一股莫名的情绪，从他心底悄然升起。

　　那不是疲惫，也不是倦怠。

　　而是一种，站在山巅之上，俯瞰云海许久之后，突然想看看山脚下炊烟的冲动。

　　他南征北战，革新吏治，敕令屠神……

　　他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那不断增长的人皇气运？为了召唤更多的人杰？为了在那未知的“天倾之祸”中活下去？

　　是，但又不全是。

　　苏毅的目光，穿透了窗棂，望向了那被宫墙隔绝的，更广阔的皇城。

　　他想去看看。

　　看看他的城，他的人民。

　　看看他一手缔造的秩序，究竟开出了怎样的花。

　　这个念头一生起，便再也无法遏制。

　　“来人。”

　　苏毅淡淡开口。

　　沈炼的身影，如同一道融化的影子，无声地出现在殿门外。

　　“为朕备一套寻常百姓的衣物。”

　　沈炼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眼中也没有任何疑问，只是躬身领命。

　　片刻之后。

　　一位身穿青色布衣，面容寻常，气质却依旧沉稳如山的青年，走出了戒备森严的皇宫。

　　他没有带任何护卫，连沈炼，都被他留在了宫中。

　　在这座属于他的城里，他就是绝对的安全。

　　踏出宫门的那一刻，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再是皇宫内的庄严肃穆，而是属于人间的，鲜活的，鼎沸的——烟火气。

　　宽阔的街道，由青石板铺就，平整而干净，足以容纳八架马车并行。

　　街道两侧，商铺林立，酒楼、茶馆、布庄、米行……鳞次栉比，几乎看不到一家空置的铺面。

　　叫卖声，吆喝声，车轮滚动的“咕噜”声，孩童的追逐打闹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曲独属于盛世的交响乐。

　　苏毅缓步走在人群之中。

　　他的脚步很慢，目光扫过身边的每一个人。

　　他看到，路边的行人，无论贩夫走卒，还是富商大贾，脸上都带着一种安稳而从容的神情。

　　他们的衣物虽然材质各异，但都干净整洁，看不到一块补丁。

　　他们的面色红润，精神饱满，早已不见了昔日王朝末年，百姓面带菜色的凄苦。

　　苏毅走进一家酒楼。

　　店里的说书先生，正手舞折扇，说得眉飞色舞，口沫横飞。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咱们北境的巴图将军，沐浴神光，人与刀合二为一，化作一道紫金长虹！他口中爆喝一声：‘奉大夏人皇之命，邪神，当诛！’只一刀！就将那山一般大小的伪神头颅，劈成了两半！”

　　“好！”

　　满堂的酒客，无论身上穿着绸缎还是粗布，都齐声喝彩，激动得满脸通红。

　　一名背着长剑的江湖客，更是将一大锭银子拍在桌上，大吼道：“说得好！先生继续说！就说咱们陛下是如何隔着万里，降下神罚的！”

　　苏毅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荀彧的动作，很快。

　　帝国的宣传机器，已经开始将“人皇”的神威，根植于每一个子民的心中。

　　他走出酒楼，又来到一处工地。

　　数十名赤着上身的工匠，正在建造一座从未见过的奇特建筑，那建筑的梁柱结构，完全颠覆了此世的认知，充满了简洁而稳固的力学美感。

　　一名工匠注意到了苏毅的目光，他擦了把汗，咧嘴一笑，满脸自豪。

　　“小兄弟，没见过吧？这叫‘卯榫结构’，是咱们工部的鲁班大神官，亲自传下的仙法！用这法子盖起来的房子，别说百年，就是千年都不会倒！”

　　鲁班。

　　苏毅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夜幕，悄然降临。

　　华灯初上。

　　一盏盏明亮的灯笼，在街道两侧，在屋檐之下，被逐一点亮。

　　整个大夏城，宛如一片星辰坠落的璀璨海洋。

　　苏毅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座石桥之上。

　　桥下，护城河水波光粼粼，倒映着两岸的万家灯火。

　　不远处，一座新落成的巨大学院里，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

　　那清晰的，标准的夏朝官话，正是他推行“书同文”之后，最想听到的声音。

　　他看到，一对年轻的夫妻，牵着自己的孩子，在河边散步，孩子的脸上洋溢着无忧无虑的笑容。

　　他看到，结束了一天劳作的汉子们，三五成群地走进酒馆，高声谈论着明天的工钱与未来的生活。

　　他看到，一艘艘满载货物的商船，在夜色中缓缓驶入码头，那是沈万三的船队，将帝国的财富，输送到每一个角落。

　　这一切。

　　这繁华，这安宁，这希望。

　　就是他战斗的意义。

　　苏毅倚靠在石桥的栏杆上，看着眼前的盛世画卷，胸中那股因“天穹裂痕”而生出的沉重，被彻底洗涤干净。

　　一股前所未有的，源自内心的巨大满足感，充斥着他的四肢百骸。

　　天道有缺，又如何？

　　域外有神，又何妨？

　　只要这万家灯火仍在，只要这人间烟火尚存。

　　他苏毅，便会为他们，撑起这片天。

　　用敌人的尸骨，补上所有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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