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伊莲娜的意图

　　苏羽的手指在控制台上悬停。全息投影中的城市模型已经关闭，但那些异常几何模式的轨迹仍在他脑海中旋转。他重新调出刚才记录的畸变数据，将它们与伊iron总部大楼的信息流进行比对。

　　数据流在屏幕上交错编织，形成一种奇特的共振模式。这不是简单的数据篡改或信息屏蔽，而是一种更精密的操作——像驯兽师用鞭子和食物引导野兽，既不完全压制，也不放任自由。

　　他想起伊莲娜在实验室里对他说过的话。“我们需要控制它，而不是摧毁它。”当时他以为那是指对GSS-1的常规研究管理，现在才明白其中的真正含义。

　　凌晨三点四十七分，实验室的服务器发出轻微的嗡鸣。苏羽将注意力转向秦岚留下的加密档案。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代码片段，在异常数据的映照下开始显露出新的意义。

　　秦岚不是发现了GSS-1的危险性，而是发现了伊莲娜对GSS-1的改造计划。

　　苏羽调出最近七十二小时的信息流监控记录。在chiron总部周围，数据畸变呈现出明显的周期性波动，就像某种生物在适应环境。每一次波动后，异常模式都会变得更加稳定，更加融入城市的信息网络。

　　这不是失控，而是驯化。

　　他打开一个被标记为“废弃方案”的文件夹。里面是伊莲娜团队早期关于信息引导系统的研究草案。草案中反复出现一个概念：“信息神权”——通过控制人类认知的基础信息流，建立超越国家与宗教的新型统治形态。

　　当时所有人都认为这不过是理论探讨，现在苏羽意识到那其实是蓝图。

　　凌晨四点二十一分，他捕捉到一段异常清晰的信号交换。信号源来自chiron总部的地下服务器群，目的地却分散在全球三十七个主要城市。传输的内容不是普通数据，而是一种类似“认知模板”的结构化信息。

　　这些模板正在悄无声息地重塑各地信息网络的运行规则。

　　苏羽感到后背一阵发冷。他想起伊莲娜办公室墙上那幅抽象画——无数线条从中心向外辐射，每条线都在特定节点弯曲，最终形成完美的螺旋。现在他明白了，那不是什么艺术品，而是信息控制系统的示意图。

　　秦岚的警告在他耳边回响：“他们不是在研究信息，而是在创造信仰。”

　　实验室的空调突然停止运转。寂静中，服务器指示灯的光芒显得格外刺眼。苏羽注意到监控屏幕上的异常——他设置的预警系统正在被某种外力缓慢修改。不是破坏，而是重新校准。

　　就像驯兽师在调整笼子的结构。

　　他立即切断实验室与外部网络的物理连接，启动独立电源。在完全隔离的环境中，他重新分析那些畸变数据。这一次，他专注于信息流动的方向性特征。

　　结果令人心惊。异常数据不是随机扩散，而是沿着城市的关键信息节点有序传播——通讯枢纽、金融中心、交通控制系统。每一个被“感染”的节点都会开始输出相似的认知模板，就像传教士在布道。

　　凌晨五点，天空开始泛白。苏羽站在窗前，看着城市渐渐苏醒。街道上车流涌动，无数人开始新的一天，完全不知道构成他们认知世界的信息基础正在被重新编写。

　　伊莲娜不是要销毁GSS-1的原始信息，而是要把它改造成控制系统的核心。就像把野火驯化成发电厂的能源，把洪水引导成灌溉系统。

　　但这种控制有一个致命的特性——它不需要强迫任何人相信什么，只需要调整人们所能接触到的信息环境。就像鱼不会意识到水的存在，人类也不会意识到自己被过滤的认知。

　　苏羽打开个人终端，调出伊莲娜最近一次公开演讲的视频。在谈到信息时代的挑战时，她说：“人类需要指引，而不是更多选择。”

　　当时这句话被媒体解读为对信息过载的批评，现在苏羽听出了另一层含义。她不是在描述问题，而是在宣告解决方案。

　　解决方案就是由chiron集团主导的全球信息引导系统——一个人造的信息神权，由经过“驯化”的GSS-1原始信息作为基石。

　　实验室的时钟指向五点三十七分。苏羽重新连接外部网络，但通过多重加密通道。他需要更多证据，更需要弄清楚伊莲娜的计划已经进行到哪一步。

　　他编写了一个特殊的追踪程序，专门捕捉那些“认知模板”的传播路径。程序运行的第一个小时，就在全球范围内检测到超过两千个活跃的传播节点。每个节点都在以微妙的方式调整当地信息环境，使它们逐渐趋向统一的标准。

　　这种统一不是内容上的，而是结构上的——就像不同语言的句子都遵循相同的语法规则。

　　苏羽意识到最可怕的一点：伊莲娜不是在建立另一个信息过滤器，而是在重写信息的语法本身。

　　早晨六点，他收到一条加密信息。发信人未知，内容只有一组坐标和一个时间：今天下午两点，北纬35.6895，东经139.6917。

　　那是东京塔的精确位置。

　　苏羽盯着这条信息看了很久。他不知道这是陷阱还是援助，但清楚这可能是他唯一的机会——在伊莲娜完成她的全球信息重构之前，找到阻止的方法。

　　他关闭所有系统，开始准备出行。在整理装备时，他发现秦岚的加密档案中还有一个他之前忽略的附件。附件需要特定的生物特征才能解锁——不是指纹或虹膜，而是某种更独特的标识。

　　苏羽想起秦岚曾经说过：“最安全的锁，锁的是那些只有特定状态的人才能打开的东西。”

　　他尝试了各种方法都无法破解，直到他让意识中的几何模型浮现。当那个多面体在他脑海中旋转时，附件突然解锁了。

　　里面是秦岚留下的最后警告：“她在创造上帝，而上帝不需要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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