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秋水37

　　戈壁上的寒风呼啸，卷起混着沙尘的雪粒子，抽打在人的脸上，生疼。

　　顶着这般恶劣的天气，在马背上颠簸了两三日，才看见仙人关城那黄土堆砌的城楼，在灰蒙天地间如一只临于暮年的老兽。

　　越靠近关口，景象越发触目。

　　城门口有零星的百姓拖家带口，拖着简陋的行囊往外迁徙。

　　来的路上，他们也遇见许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与他们行进的方向背道而驰，步履蹒跚地走向身后的荒原。

　　城门守卫穿着明显是新的，但是沾满尘土的棉甲，脸冻得通红。

　　验看过他们的身份文书，知晓他们是前来助战的江湖义士，守卫脸上立刻露出敬意与期盼的神情，连忙招呼同伴合力推开沉重的闸门。

　　守卫头领是个年轻将领，抱拳道：“小将林瀚，奉吴将军之命在此迎候各位。将军正在前方关下营地主持军务，特命小将在此引路，诸位请随我来。”

　　踏入城门，战乱留下的创伤映入眼帘。

　　断壁残垣随处可见，破损的边缘被风沙和时间磨去了棱角，石头上深褐色的血迹早已干涸发黑。

　　少数尚未离去的年迈百姓在废墟间翻捡着什么，脸上看不到生气，哪怕看到他们这群外来人士，也没有任何反应。

　　他们就像是被世人遗忘的灵魂，除了待在这里，哪里也去不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多种草药和腐败气息的味道，只是闻着都有种苦到心底的感觉。

　　隐约的、压抑的呻吟从临时搭起的伤兵棚子里飘出。

　　视线前方，穿过迷蒙的天色，还能看到担架抬着浑身浴血的士兵往城里送。

　　一个瘦小黝黑，衣不蔽体的小乞丐，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撮不知从哪儿寻来的药渣，飞快地钻进了一条狭窄的巷弄，消失不见。

　　雪沫夹着沙尘，不住的往人领口里钻。

　　苏玖儿和萧秋水牵住马缰，缓步前行，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们都是生长于和平年代的人，何曾亲眼见到因为战争而导致的惨状。

　　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沉甸甸的，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而滞涩。

　　缄默地走过这座饱经摧残的城池，从另一端的城门出去，又在荒凉的戈壁上行进了一段不短的路程，才看到那片由粗木和夯土搭建起来的连绵营地。

　　营地内人影攒动，除了穿着统一制式戎装的士兵，还有许多服饰各异、携带兵刃的江湖人士。

　　他们正忙着分拣送来的物资，再分发到所有将士的手中，呵出的白气连城一片。

　　在林瀚的引导下，苏玖儿一行人跨进了中央那座最为宽大的营帐。

　　帐内燃着烛火，皮革、汗水和沙土的味道逸散在空气中。

　　除了主位上面容刚毅、一身凛然正气的吴颉将军和他的几位副将，先期抵达的各派掌门、门主，见过的、没见过的几乎都在——

　　少林天正大师、武当太禅真人、峨眉掌门、唐门唐尧舜以及萧西楼等人皆在其中。李沉舟站在吴颉身侧，虽未着甲，但那身素色长袍掩不住通身的凌人气势。

　　左丘超然几人也在人群中瞥见了自己的父亲，但眼下需先见过主帅，只得按捺住，规规矩矩的立于帐中。

　　吴颉目光扫过这群风尘仆仆却难掩锐气的年轻人，坚毅的脸上动容。

　　他站起身，抱拳，喉头有些发紧：

　　“吴某代仙人关数千将士，代关后的万千百姓，谢过诸位高义！诸位不畏艰险，驰援边关，此情此义，重于泰山！”

　　“如今强敌压境，正需我等同心戮力，共御外侮！”

　　他话语朴实，却带着金石般的重量，砸在每个人心上。

　　一番简短的见礼与寒暄后，帐内气氛稍缓，众人各自散开些静立。

　　萧秋水和苏玖儿走到萧西楼与孙慧珊身边。

　　萧易人与萧雪鱼也在身后，唯独不见萧开雁的身影。

　　萧秋水压低嗓子问萧雪鱼：“雪鱼姐，二哥他……”

　　萧雪鱼面色微微一变，嘴唇抿了抿，递给他一个复杂的眼神，轻轻摇头，示意他此刻不便多说，稍后再谈。

　　萧秋水即使心下疑惑，也只能点头暂时按捺住。

　　另一边，唐柔也走到了他父亲唐尧舜身边，看到了姐姐唐芳，但不见唐宋和唐倩，不禁低声问：“姐，其他人……没来吗？”

　　唐芳自然知道他问的是谁，微微蹙眉，同样低语回答：“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这时，吴将军走到帐中悬挂的简陋地形图前，手指点向关外方向，声如洪钟。

　　“北荒遣使送来战帖，约定两日后于关前决战。敌军三万铁骑，兵甲齐全，装备精良。我军原只有三千守关将士，唯有弓箭刀戟，别无长物，唯有倚仗关险死守。”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再高，豪迈而决绝：“但如今，有各位江湖义士前来相助，更有诸位押送而来的兵刃军资，已让我军如虎添翼！”

　　他又踱步到简陋的沙盘前，手指点向仙人关前那狭窄的关隘：“仙人关两面，山壁垂直入云，猿猴难攀。战场狭窄，敌军纵使有数万之众，也难以展开。而我军的各位侠士，以一敌百不在话下。”

　　他握拳重重砸在沙盘边缘，发出沉闷一响，目光灼灼如炬。

　　“此战，地利在我，人和在我。只要我们众志成城，必叫那北荒铁骑，有来无回！大熙——定胜！”

　　帐内静默一瞬，随即爆发出激昂的应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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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二哥疯了？”箫秋水难以置信的从凳子上弹起来。

　　“嘘——你小点儿声。”箫雪鱼赶忙合上了他的下巴，“这是什么很光彩的事嘛！？”

　　苏玖儿很是好奇。

　　箫秋水给他们去信安排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出事了。

　　当时箫西楼收到信，她和萧秋水还以为萧易人是为了真实随便写的，哪曾想箫开雁人是真失踪了，而且还傻了。

　　“那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萧秋水用气音问道。

　　箫雪鱼叹了口气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开雁和我们在广陵分开后就失踪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落到了剑王，也就是屈寒山的手里。”

　　“我们从广陵赶回来，和爹娘他们会合，到胡杨林时收到了柳随风的信，刀王和宋明珠便带人去伏击剑王，刀王把开雁带回来时，开雁就是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嘴里念叨着我听不懂的话。”

　　“剑王只是饿了他一路，没有对他做什么，李沉舟让药王也给他看了，说是受了刺激，得了失心疯，无法用药。”

　　“那二哥他都念叨了些什么？”萧秋水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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