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第十一天3

　　陋居的厨房总是显得拥挤而温暖，空气中常年弥漫着炖菜、烤面包和某种烟火气的独特味道。

　　但在这个周日的傍晚，这种温暖里却掺杂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紧绷。

　　莫丽·韦斯莱在灶台前忙碌着，动作比平时更用力些，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格外响亮。

　　比尔坐在长桌旁，手指敲击着粗糙的木制桌面，他刚结束工作赶回来，脸上还带着些疲惫。

　　亚瑟·韦斯莱坐在壁炉边的扶手椅上，手里拿着一份《预言家日报》，但目光并没有聚焦在字句上，镜片后的眼睛里充满了忧虑。

　　他们都在等珀西。

　　壁炉里的火焰突然蹿高，变成碧绿色。

　　一个瘦高、穿着熨烫得一丝不苟的深色巫师长袍的身影，带着些许飞路粉的烟尘，从火焰中迈了出来。

　　珀西·韦斯莱站定在陋居熟悉的厨房里，扶了扶他的眼镜，动作略显僵硬。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厨房，掠过母亲微微发红的眼眶，父亲紧锁的眉头，和大哥比尔那审视的目光。

　　“珀西！”莫丽立刻放下手中的汤勺，快步走过来，似乎想拥抱他，但在接触到儿子那过于挺直的背脊和表情时，动作迟疑地停住了，转而用围裙擦了擦手，“你……你回来了。路上还顺利吗？”

　　“很顺利，母亲。”珀西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他微微点头，算是向亚瑟和比尔打了招呼，“父亲，比尔。”

　　“坐吧，孩子。”亚瑟放下报纸，指了指桌边的另一把椅子，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喝点茶？你妈妈刚煮好的。”

　　珀西依言坐下，姿势端正，双手放在膝盖上，“谢谢，不用了。”他拒绝了茶水，目光落在厨房角落里那个总是慢几拍的钟上，上面代表每个家庭成员位置的指针，除了指向“家”的，还有几个指向“学校”或“工作”，而代表他自己的那根，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固执地指向“魔法部”，如今，似乎微微偏转，但依旧没有完全指向“家”。

　　一阵短暂的沉默在厨房里弥漫开来，只有炖锅在火上咕嘟咕嘟的声响。

　　最终还是比尔先开了口，他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看着珀西：“部里最近怎么样？听说马尔福部长……动作很快。”

　　珀西的指尖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随即又松开。

　　他推了推眼镜，语气是一种公事公办的平稳：“马尔福部长正在致力于恢复魔法部的效率和秩序，清除福吉时期遗留的……弊病。很多改革措施已经初见成效。”

　　“成效？”莫丽忍不住插话，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是指把那些不愿意迎合他的人都调去闲职吗？还是指对那些……对那些黑巫师的过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珀西，你知道外面都在怎么说吗？说马尔福在用另一种方式清洗魔法部！”

　　珀西的脸色微微发白，但他依旧维持着镇定：“母亲，舆论并不总是反映事实。部长先生的做法，在法律框架之内。稳定是目前的首要任务。”

　　“在谁的框架之内？马尔福家的框架吗？”比尔的声音冷了一些，他脸上的伤疤在跳动的炉火光下显得有些狰狞，“珀西，你看看现在魔法部成了什么样子？阿米莉亚·博恩斯几乎被架空，德达洛·迪歌被派去管理飞路网管理局的档案室！这些都是有能力、有原则的人！”

　　“人事调动是正常的工作需要。”珀西的语速稍稍加快了一点，“博恩斯司长……她需要时间适应新的工作重点。迪歌先生在新的岗位上也做得很好。”

　　“新的工作重点？”亚瑟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珀西，我们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我们都知道卢修斯·马尔福是什么样的人。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巩固他自己的权力。你……你真的认为这是正确的道路吗？”

　　珀西放在膝盖上的手悄然握紧。

　　他避开了父亲那双充满失望和担忧的眼睛，目光落在自己擦得锃亮的皮鞋尖上。

　　正确的道路？

　　这个词对他而言，曾经意味着遵守规则、努力工作、获得认可。

　　但现在，规则被重新书写，认可来自于新的权力中心。

　　他脑海中闪过哈利·波特那双平静到冷酷的绿色眼睛，以及立下牢不可破誓言时那不容置疑的束缚。

　　“父亲，”他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定，“时代在变化。我们需要……务实。对抗和分裂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部长先生能够带来魔法界需要的稳定和……秩序。”

　　“以牺牲原则和正义为代价的稳定？”比尔尖锐地反问。

　　“正义的标准并非一成不变，比尔。”珀西反驳，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尖锐，“当整个魔法界都可能陷入混乱和危险时，有时候需要采取一些……非常规的手段来确保更大的利益。”

　　厨房里再次陷入沉默，这次更加沉重。

　　莫丽的眼眶更红了，她看着自己这个曾经引以为傲、如今却变得如此陌生的儿子，嘴唇颤抖着，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继续去搅动锅里的炖菜，背影显得有些佝偻。

　　亚瑟重重地叹了口气，摘下眼镜，用力揉了揉鼻梁。

　　比尔看着珀西，眼神复杂。

　　他不再试图争论，因为他知道，眼前的珀西已经被某种东西牢牢束缚住了，那是一种对权力和“秩序”的重新认知，一种在马尔福影响下形成的、冰冷功利的价值观。

　　“你今晚留下来吃饭吗？”莫丽背对着他们，声音有些闷哑地问道。

　　珀西沉默了一下。

　　他看着母亲微微颤抖的肩膀，心底某个地方似乎被轻轻刺了一下，很轻微，但确实存在。

　　这里是他的家，有他熟悉的味道，有他童年和少年的回忆。

　　“……好。”他最终低声回答。

　　这顿晚餐吃得异常安静。

　　只有餐具碰撞的声音和偶尔莫丽强颜欢笑地让菜声。

　　珀西吃得不多。

　　他能感觉到家人投来的、混合着担忧、不解和失望的目光，像无形的针，扎在他试图维持的冷静外表上。

　　饭后，珀西没有多留。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袍子，对父母和比尔点了点头，“部里明天还有早会，我先回去了。”

　　莫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红着眼睛点了点头，“照顾好自己，珀西。”

　　亚瑟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很重，充满了无言的沉重。

　　比尔送他到门口，在珀西即将踏入壁炉前，他低声说：“无论你选择了哪条路，珀西，记住，这里……始终是你的家。”

　　珀西的背影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他没有回头，只是低声应了一句：“我知道。”

　　绿色的火焰吞没了他的身影。

　　比尔站在空荡荡的壁炉前，眉头紧锁。

　　他看得出来，珀西并非完全无动于衷，那份对家庭的羁绊还在，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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