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 双月同天

　　左臂上的旧疤还在发烫，像是有根烧红的针从皮下穿过去。苏逸站在裂谷边缘，脚下的月壤微微震动，远处那片尘云已经升得老高，像一堵墙压过来。

　　他没动。

　　陈梦瑶和李若琳也不见了。刚才还围在终端前的两个人，连同掩体、残骸、火光，全都消失了。不是被炸飞，也不是撤离，是直接没了踪影，就像被人从画里擦掉一样。

　　空气也没了声音。

　　风停了，通讯器的杂音断了，连心跳声都听不见。

　　只有那声“滴”，还在骨头里响。

　　一声，又一声。

　　频率越来越快。

　　他低头看手，皮肤底下紫光一闪一闪，断因果鼎纹自己动了起来，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紧接着，肩头、胸口、后背，八处鼎纹同时发热，一股劲从丹田往上冲，还没等他反应，整个人就被拽了一下。

　　不是身体被拉，是意识被抽。

　　眼前一黑，再睁眼时，他已经不在原地。

　　头顶是天。

　　但不是地球的天。

　　两轮月亮悬在空中，一大一小，靠得极近，几乎要撞在一起。大的那轮灰白冰冷，小的那轮泛着血色，边缘像锯齿一样扭曲。它们不动，却让人觉得下一秒就要砸下来。

　　脚下是一片金属平原，黑得发亮，表面刻满符文，那些线条会动，像虫子一样爬行。正前方，一座倒悬的巨鼎漂浮在半空，底朝上，口朝下，四只巨足插入虚空，整个结构像是违背了重力。

　　外星主舰。

　　苏逸认出来了。

　　这不是第一次见。

　　七岁那年发烧，他梦见的就是这个东西。当时只当是噩梦，现在知道，那是记忆被种进去的痕迹。

　　他往前走了一步。

　　脚踩在金属地上，没有声音。

　　可就在那一瞬，体内九鼎猛地一颤。

　　疼。

　　不是普通的疼，是经脉被反着扯开的感觉。他张嘴想叫，却发不出声。皮肤开始裂，从手腕往上，一道道细缝冒出血珠，还没落地就蒸发成雾。

　　主舰动了。

　　一道光柱从鼎口射出，直插他胸口。

　　那不是攻击，是连接。

　　像一根管子插进了他的血脉，开始抽东西。

　　鼎力在流失。

　　融兵鼎纹最先暗下去，接着是窃运、焚元、镇魂……一个个熄灭，像是被人掐了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顺着那道光往上走，全被吸进了主舰。

　　它在用他推月亮。

　　双月同天，不是自然现象，是这玩意在操控引力。

　　他撑着膝盖跪下来，喉咙里涌上一股腥味。

　　不能死在这。

　　不能让他们得逞。

　　他咬牙，把意识沉进识海，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喊：“蛟魂！”

　　静了几秒。

　　一个声音响起，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们借你血脉连通伪鼎……唯有破维而入，方能斩断链路。”

　　“怎么破？”

　　“化形鼎非变物，乃破界。”

　　话音落，彻底没了动静。

　　苏逸喘着气，抬头看向主舰。他知道机会只有一次。再晚几秒，鼎力抽干，他就真成了容器。

　　他抬起手，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掌心。

　　化形鼎纹亮了。

　　以前他用这能力，都是变成刀、变成锁、变成钥匙，用来开门撬锁。这次不一样。他不再想着变什么形状，而是让鼎纹带着意识往下钻，钻进身体最深处，找到那个“边界”。

　　皮肤开始发光。

　　不是紫光，是银白，像月光渗进了血管。

　　他闭眼，心念一动——

　　散。

　　整个人像沙子一样崩开，变成无数光点，随风飘起。

　　主舰的防御层是因果金属，物理打不破，能量会被反弹。但它防不了维度穿透。化形鼎的本质不是变形，是让使用者短暂脱离当前空间结构，从缝隙里穿过去。

　　光粒流逆着引力上升，穿过光柱，撞上主舰外壳。

　　没有撞击声。

　　光点直接嵌进去，像水滴融入石头。

　　内部是一片迷宫。

　　通道四通八达，墙壁透明，能看到外面的月球、地球、星空，但所有景象都是反的，上下颠倒，左右错乱。走廊尽头站着人影，全是模糊轮廓，穿着不同年代的衣服，有的穿航天服，有的穿古装，有的赤身裸体。

　　他们张着嘴，没声音，但嘴唇在动。

　　救我们。

　　救我们。

　　救我们。

　　苏逸的意识在光粒中重组，慢慢聚成人形。他靠着墙站稳，没去看那些投影。他知道这些都是失败的承鼎人，被吸干后关在这里，连灵魂都被困住。

　　他往前走。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化形状态维持不了太久，一旦意识崩溃，光粒就会消散，他也会彻底消失。

　　通道越走越窄，最后只剩一条缝。

　　穿过去，眼前豁然开朗。

　　一间圆形大厅，中央悬浮着一座小型青铜鼎，和他体内的九鼎长得一模一样，只是颜色发黑，表面布满裂痕。那鼎在转，速度不快，但每一次转动，都有一股吸力传出来。

　　正是这东西在连着他血脉，抽取鼎力。

　　外星指挥官的声音响了起来，不是从耳朵进来的，是直接出现在脑子里：“你生来即为容器，今日归还本源。”

　　苏逸没说话。

　　他走到伪鼎下方，伸手按在底座上。

　　皮肤龟裂得更厉害了，血顺着指缝往下滴，还没落地就汽化。他把剩下的八尊鼎纹全部敞开，任由对方抽取。

　　鼎力疯狂外泄。

　　身体快撑不住了。

　　就在最后一丝力量被导出的瞬间，他动了。

　　焚元鼎纹逆向启动，顺着能量回路反向注入一团火。那火没有温度，却是纯能量态的爆点，专门破坏循环节点。

　　然后，他抬手，掌雷劫鼎纹轰在伪鼎底部一道细小裂纹上。

　　九鼎共鸣。

　　从内而外炸开。

　　主舰剧烈晃动，所有通道开始坍塌，墙壁碎裂，投影一个个消失。苏逸的身体在光粒与实体之间反复切换，意识快要散了。

　　但他看见了结果。

　　伪鼎炸了。

　　那根连着他血脉的光柱断了。

　　吸力消失，反冲力把他推出去，撞进一片碎片雨中。

　　外面的天变了。

　　双月还在，但位置偏移了。血色月亮开始褪色，灰白的那轮缓缓退开。引力场紊乱，月球轨道出现轻微反弹。

　　他漂着。

　　没有上下，没有方向。

　　肉身近乎溃散，手臂只剩下骨架裹着一层皮，胸口凹下去一块，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九鼎沉在丹田，全都黯淡，只有最深处一点微光还在跳。

　　主舰解体了，变成无数碎片，有些还在燃烧，有些带着残余能量四处飞射。他就在风暴中心，被一块边缘锋利的金属划过脸颊，血流下来，却没有痛感。

　　远处，地球的方向，一道红光扫过太空。

　　新的信号。

　　还没完。

　　他抬起还能动的那只手，指尖对准最近的一块碎片。

　　碎片上有金色纹路，和伪鼎符文一样。

　　他抓过去，握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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