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它们不是碎片

　　苏逸的手刚从控制台边缘移开，整个人还悬在意识与现实的交界处。记忆回廊崩塌时的震荡感还在脑里嗡嗡作响，像有根铁丝在太阳穴来回刮。他用力眨了两下眼，视线才重新聚焦在飞船主控屏上。

　　屏幕上的星图正在扭曲。

　　原本平稳运行的轨道数据突然乱成一团，警报声没响，但所有指示灯都变成了暗红色。陈梦瑶猛地抬头，手指飞快敲击操作面板，嘴里念着一串参数。李若琳已经站到了武器终端前，手搭在启动钮上，眼睛盯着舷窗外那片缓缓旋转的星环。

　　“不对劲。”她低声说，“风暴来了。”

　　话音刚落，整艘飞船狠狠一震。

　　像是被什么东西从侧面撞了一下，三人同时往前冲。苏逸反应最快，一把抓住座椅扶手稳住身体。下一秒，舷窗外的景象变了。原本安静漂浮的冰晶和金属碎片开始疯狂旋转，越聚越多，形成一道横跨半个星球的巨大漩涡。那些晶体在强光下泛着冷白的光，密密麻麻地朝飞船扑来。

　　“它们不是碎片。”苏逸盯着外面，“是活的。”

　　一只半透明的生物贴上了舷窗，外形像水母，但下半身延伸出十几条细长触须，正不断震动。每震一次，玻璃就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表面出现细微裂纹。

　　“防护罩撑不了多久。”陈梦瑶语速加快，“这些家伙在共振船体合金，再这么下去，外层装甲会被一点点震碎。”

　　苏逸闭上眼，把注意力沉进体内。

　　九尊鼎静静躺着，像是睡着了。但他知道它们听得见。他先把断因果鼎纹压进识海深处，切断刚才残留的系统干扰信号。那股黏糊糊的压迫感立刻消失了。然后他调动窃运鼎纹，主动向外界释放出一股微弱吸力。

　　第一只突破外甲的晶体生物刚钻进来，还没展开触须，身体就猛地一僵。它的核心部位亮了一下，随即迅速黯淡，整只生物化作一缕光粒，顺着苏逸掌心被抽走。

　　“有效。”他说。

　　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接连破防。他不再等它们靠近，直接催动化形鼎纹，在指尖凝出数十道金光刃，像网一样铺满舱壁接缝处。每有一条触须伸进来，立刻被斩断。断口处没有血，只喷出一团淡蓝色的能量雾，很快就被窃运鼎吸走。

　　“你一个人挡不住这么多。”李若琳看了眼监测数据，“数量还在增加。”

　　“我不用全拦。”苏逸抹了把嘴角渗出的血，“只要撑到她们找到突破口。”

　　陈梦瑶双手在键盘上几乎带出残影。她调出了太青禁地遗留的算法模型，把风暴的引力波动曲线重新解析。几秒钟后，屏幕上跳出一个高亮标记。

　　“中心不是风暴源。”她声音提了起来，“是门！这整个星环在给某个能量结构供能，我们现在看到的只是外围效应！”

　　“门？”李若琳皱眉。

　　“对，通往星球内部的入口。”陈梦瑶指着图像中心的一点，“如果我没算错，现在只有顺着风暴轴线冲进去，才有机会活着穿过乱流区。偏离哪怕五度，都会被撕成原子。”

　　“那就撞。”李若琳松开武器终端，转身走向推进系统主控台，“侧翼引擎关闭，动力全部集中到舰首冲撞锥。”

　　“你疯了？”陈梦瑶愣住，“这样我们根本没法减速，撞进去就是粉身碎骨。”

　　“不撞，现在就得死。”李若琳手指已经在切换模式，“要么被它们啃光，要么赌一把。你说选哪个？”

　　苏逸没说话，而是走到飞船龙骨连接口，一把掀开防护盖。他将手掌按了上去，同时催动融兵鼎纹。

　　青铜色的纹路从他手臂蔓延而出，顺着金属管道迅速扩散。整艘飞船的外壳开始泛起一层暗金色光泽，结构密度肉眼可见地增强。他的皮肤下血管凸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骨头里钻。七窍慢慢渗出血丝，但他咬着牙没松手。

　　“别硬撑。”陈梦瑶回头看了他一眼，“鼎化过程会反噬身体。”

　　“我知道。”苏逸声音有点哑，“但总得有人当锚点。”

　　话刚说完，飞船又是一阵剧震。一块尖锐的金属碎片穿透第二层护甲，擦过李若琳肩膀，划开一道口子。血立刻涌了出来，她却连眉头都没皱，继续调整推进参数。

　　“准备撞击。”她说，“十秒后全速前进。”

　　苏逸深吸一口气，把剩下的八尊鼎之力全部压进龙骨。九鼎同时震动，发出一声低沉的鸣响，像是某种古老的东西醒了。那声音不在耳边，而在骨髓里，震得他牙齿发酸。

　　“开始了。”陈梦瑶双手死死握住操作杆。

　　倒计时归零。

　　所有引擎轰然启动，飞船像一支箭射向风暴中心。沿途的晶体生物成片炸开，又被后续的冲击波卷成齑粉。越靠近核心，空间越不稳定，舷窗外的光线开始扭曲，仿佛透过烧红的玻璃看世界。

　　“乱流来了！”陈梦瑶大喊。

　　前方出现一圈环形光带，边缘不断撕裂又愈合，像是空间本身在抽搐。任何碰到它的东西都在瞬间分解，连光都被扯成碎片。

　　“角度偏了三点！”她快速计算，“必须修正！”

　　李若琳猛地拍下燃料舱引爆键。后备舱轰然炸开，产生的推力让飞船微微倾斜，刚好避开最危险的一段乱流。与此同时，陈梦瑶同步投射护盾，将一部分扭曲能量偏转出去。

　　轰——！

　　整艘船剧烈摇晃，所有人被甩离原位。苏逸仍死死抓着龙骨接口，哪怕指甲翻裂也没松手。他能感觉到九鼎在体内狂跳，尤其是最深处那一尊，以前从未有过动静，现在却隐隐传来回应。

　　像是有什么东西，终于认出了他。

　　光浪炸开的瞬间，飞船穿过了能量门。

　　外面的世界彻底变了。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远处有一点轮廓，巨大、沉默，像是大地裂开了一道口子。谁都没有说话，仪器也失去了信号。陈梦瑶的手指还在动，一遍遍复述着最后记录的能量值。李若琳单手撑地站起来，肩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但她顾不上管。

　　苏逸缓缓松开手，整个人踉跄了一下。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有一道新的鼎纹正在浮现，颜色比其他八尊更深，形状也不一样。它不像鼎，更像是一扇门。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飞船残存的雷达突然滴滴响了两声。

　　前方黑暗中，那道裂缝的轮廓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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