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名字烧了，火还在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顾长青破碎的识海中回响，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尖刀，剜割着他仅存的意识。

　　他咳出的血落在滚烫的焦土上，瞬间蒸腾起一片猩红的雾气，可他脸上却浮现出一抹近乎癫狂的笑意。

　　“那就……再烧一次吧。”

　　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却带着一股焚尽八荒的决然。

　　命如残烛，何惧再添一把烈火！

　　那来自深渊的低沉声音似乎停顿了一下，仿佛对这只濒死的蝼蚁竟敢如此回应感到一丝意外。

　　随即，它发出一阵沉闷的、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笑声，那笑声直接在顾长青的灵魂深处震荡：“有意思的火种……可惜，太弱了。凭你这风中残焰，也想与皓月争辉？”

　　【对话已建立，消耗1%宿主生命力。】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顾长青感到心口一绞，那刚刚由阿无魂体点燃的“无名之火”瞬间黯淡了一分。

　　生命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皮肤下那些轮回井的旧伤溃烂得更加狰狞，几乎要破皮而出。

　　他没有理会这足以让任何修士心神崩溃的剧痛，反而将全部心神沉入那缕火焰之中，感受着从遥远南方逆流而来的温暖洪流。

　　那是沈小砚和万千百姓的诵读声，是林清漪折剑不屈的剑意，是萧语凝碎丹不止的琴音……这些愿力汇聚成的长河，正通过那看不见的共命环，源源不断地注入他枯竭的命源。

　　“我的火，不止是我一个人。”顾长青艰难地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望向南方，“它由千万人点燃，由无数不甘被抹去姓名的人点燃！你沉寂了万古，或许不懂，这世上最烈的火，并非来自神通，而是人心！”

　　“人心？”天魔残念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与嘲弄，“人心是最善变、最脆弱的东西。他们今日为你诵名，明日便可为你立碑，后日就能将你的碑石踏在脚下。吾见过太多所谓的英雄，最终都被他们守护的‘人心’所吞噬。你，也不会例外。”

　　【对话消耗1-宿主生命力。】

　　又一阵剧痛袭来，顾长青的视野开始模糊，但他嘴角的笑意却更深了。

　　他强撑着，让自己的意识顺着那条由残念重新接通的命丝，向着深渊的另一头探去。

　　“或许吧……但至少在今天，在此时此刻，他们的火，愿意为我而燃！”顾长青的意识发出最后的咆哮，“而你，被囚禁于此的失败者，除了用言语消磨我最后的生机，又能做什么！”

　　这句话仿佛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天魔残念的痛处。

　　那深渊中的气息猛然一滞，随即变得狂暴无比，一股恐怖绝伦的威压轰然降临，让整片焚火池的赤金火焰都为之瑟缩！

　　跪坐在远处的幽魇子猛地抬起头，骇然地望向顾长青。

　　他看到，那本已是强弩之末、命悬一线的身体，此刻竟散发出一股连他都感到心悸的古老而霸道的气息。

　　那气息不属于顾长青，甚至不属于这个时代！

　　“竖子……你在挑衅吾！”天魔残念的声音不再平静，带上了一丝被触怒的狰狞。

　　“我不是在挑衅，我是在做一场交易。”顾长青的意识已经濒临极限，但他死死守住最后一丝清明，“你看到了‘一样的火’，说明你也曾是反抗者。你想借我的身体脱困，或者至少重见天日。而我，需要力量活下去。既然我们的目的一致，何不成全彼此？”

　　识海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顾长青知道，自己赌对了。

　　这残念并非无所不能，否则也不会被困在此地。

　　它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承载它力量、并且与它有着相似“火焰”的载体。

　　许久，那声音才再度响起，只是这一次，少了几分高高在上的嘲弄，多了几分冷酷的审视：“好一个交易。吾的确可以告诉你如何真正驾驭这股‘人心之火’，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任由它冲刷你残破的躯壳。但代价是，每催动一次，你的命源就会被这火焰灼烧一分。燃得越旺，死得越快。你……敢吗？”

　　【残念协议变更——传承模式激活。

　　是否接受‘焚身之法’？

　　接受后，宿主可主动操控‘命源共鸣’，但生命力消耗将提升十倍。】

　　十倍！

　　这意味着，他将以燃烧自己生命为代价，换取短暂而辉煌的力量。

　　这是一条彻头彻尾的绝路，一条饮鸩止渴的死路！

　　可顾长青连一瞬间的犹豫都没有。

　　“有何不敢！”

　　他心中狂吼一声，选择了接受。

　　就在他做出决定的瞬间，一股磅礴浩瀚的信息洪流顺着命丝逆冲而上，狠狠地灌入他即将溃散的识海！

　　那并非什么精妙的功法，而是一种最原始、最野蛮的驾驭力量的法门——以神魂为引，以命源为薪，将所有外来愿力压缩、点燃，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

　　“啊——！”

　　顾长青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他的身体猛地弓起，焦黑的皮肤寸寸龟裂，迸射出的不再是鲜血，而是一缕缕夹杂着金色光点的赤红火焰！

　　那是他的命火！

　　“燃！”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出这一个字。

　　刹那间，从南方奔涌而来的愿力长河仿佛找到了宣泄的闸口，疯狂地涌入他体内，被那“焚身之法”强行引燃！

　　顾长青的身体不再是容器，而是变成了一座烘炉，一座熔炼万千祈愿与自身性命的烘炉！

　　原本即将熄灭的“无名之火”冲天而起，化作一道贯通天地的赤金光柱！

　　地脉裂隙中喷涌的火焰为之臣服，环绕着他盘旋飞舞。

　　风雪早已停歇的天空，不知何时变得像一块被墨汁浸透的黑布，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那道冲天的赤金光柱，就像一根烧得通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这块黑布之上。

　　整个北境，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都在这一刻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心悸。

　　他们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天空，仿佛听到了某种无形枷锁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紧接着，在极北天穹的尽头，那片亘古不变的漆黑之中，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一道极淡、却又无比刺眼的血色丝线，自那缝隙中缓缓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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