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我活着是为了被人记住

　　那血线是红月的命。

　　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一道浴血的身影撕裂长空，重重砸在祭坛废墟的边缘，溅起一片混着碎冰的黑土。

　　红月，这位未来将登临北境之巅的绝代女帝，此刻却像一只折翼的血凤，狼狈不堪。

　　她的帝袍早已破碎，每一寸肌肤都布满了被禁空阵法罡风撕裂的伤口，金色的骨骼隐约可见，经脉寸断，神力几近枯竭。

　　她甚至没有力气站起，只是凭借着一股执念，用指甲抠着冻土，艰难地、一寸一寸地爬向祭坛中央那个静静躺着的身影。

　　身后，是她用生命撞开的北境禁空阵缺口，天穹之上，因阵法破损而汇聚的诛邪雷云正发出灭世的轰鸣，紫电如龙，随时可能降下。

　　她不管不顾，眼中只有那个男人。

　　终于，她爬到了顾长青的身边。

　　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感受着他心口那几近熄灭的生命之火，红月的眼泪混着血水滚落。

　　“骗子……”

　　她低声呢喃，将自己破碎的手掌颤抖着按在他的心口。

　　下一刻，她眉心处一点殷红如血钻的光芒骤然亮起，那是她毕生修为与血脉本源凝聚的赤心愿核！

　　“碎！”

　　没有丝毫犹豫，红月催动了最后的意志。

　　愿核应声而碎，化作一股最精纯、最滚烫的生命洪流，顺着她的掌心，疯狂涌入顾长青的体内！

　　刹那间，两人手腕上那沉寂已久的共命环光芒大盛，冲天而起！

　　光影交错间，一幕画面在两人之间展开。

　　那是十年前，一座破败的荒庙。

　　一个衣衫褴褛、满身泥污的小女孩警惕地瞪着眼前递来半块饼的少年。

　　少年笑得温和：“吃吧。看你这眼神，将来不是杀人如麻的魔头，就是君临天下的女帝。我叫顾长青，先投个资，万一你以后发达了，记得罩着我。”

　　画面消散。

　　红月的气息已如风中残烛，她伏在顾长青胸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哽咽着说出那句埋藏心底十年的话：“你说过……要亲眼看着我……登顶的……”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整片广袤的雪原，毫无征兆地泛起微光。

　　紧接着，那散落在废墟各处，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九百九十九块残破石碑，竟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嗡鸣！

　　轰！轰！轰！

　　一块块残碑拔地而起，裹挟着远古洪荒的苍凉气息，冲向高天。

　　它们自动排列，彼此相连，碑身上的古老符文逐一点亮，最终，在祭坛上空组成一个巨大无比的圆形护盾！

　　恰在此时，天际的诛邪雷云积蓄到极致，一道水桶粗的紫金雷霆撕裂苍穹，悍然劈下！

　　咚——！

　　雷霆狠狠轰击在石碑护盾之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护盾剧烈震颤，光芒黯淡了些许，却终究是稳稳地挡住了这灭绝一击！

　　废墟一角，幽魇子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浑浊的他缓缓拾起身旁那把只剩下刀柄的骨刀，动作庄重而虔诚。

　　没有丝毫迟疑，他将那残破的刀柄尖端，对准了自己的额心，用力一划！

　　一道深深的血痕出现，殷红的精血顺着他的眉心滴落，恰好落在最外围一块石碑的阵法边缘。

　　“玄冥为证，罪骨为引，逆！”

　　他盘膝坐下，口中念诵着无人能懂的古老咒诀。

　　玄冥会那套阴邪诡异的秘法，在他体内以一种截然相反的方式运转起来。

　　他毕生的修为、精血、乃至神魂，都在这股逆转之力下飞速燃烧，化作一道道黑色的锁链，沉入脚下的大地，将那蠢蠢欲动的地火深渊死死镇压！

　　“我不配再叫名字了。”他对着身边一块石碑上残存的碑童虚影低语，声音沙哑却平静，“但从今往后，这里的每一块碑，我都替他们守着。”

　　随着他最后一丝气运断绝，身上那股属于玄冥会主祭的阴冷威压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这片古老废墟融为一体的死寂。

　　他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尊石像，再无半点生机。

　　顾长青的识海中。

　　他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无边无际的虚无火海之中。

　　灵魂被灼烧的剧痛让他几乎无法思考，而在火海中央，悬浮着一团不断扭曲、挣扎的人形光影，那正是天魔残念。

　　就在这时，冰冷的系统提示在眼前闪烁。

　　【警告：宿主神魂受赤心愿核之力冲击，正与天魔残念深度同调。】

　　【特殊机遇触发：可向‘天魔残念’提问一次，限时十息。】

　　十息！

　　顾长青强忍着灵魂撕裂般的痛苦，死死盯着那团光影，几乎是吼出了那个困扰他最久、也最为关键的问题：“三百年前，九州倾覆，以你们的力量，为何不反抗？！”

　　那团人形光影猛地一滞，似乎被这个问题触动了。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一息，两息，三息……

　　就在十息即将结束的刹那，光影缓缓抬起了“手”。

　　它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将一幅画面烙印在了顾长青的识海深处。

　　那是一片燃烧的天穹，大地满目疮痍。

　　一群衣袍染血的九州修士站在最后的阵地前，他们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

　　下一刻，他们竟主动剖开了自己的胸膛，撕裂了自己的神魂，引着那些来自异界的、污秽不堪的意识洪流，尽数封入自己的身体！

　　他们的血肉在腐化，他们的神魂在哀嚎，但他们的口中，却齐声诵念着同样的八个字。

　　“宁堕魔道，不负九州！”

　　原来，他们不是战败！

　　他们是自愿化作战场，化作牢笼，用自己的身躯和神魂，成为了封印天魔的活祭品！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南境，风雪连天。

　　一座冰封千年的山巅洞府中，七重厚重的闭关锁链“咔嚓”一声，应声断裂。

　　林清漪一袭白衣，踏雪而出。

　　她手中无剑，双眸却比万载玄冰更加锋锐。

　　她遥望北方，抬起纤纤玉指，对着虚空，轻轻一划。

　　这一划，没有惊天动地的剑光，却让方圆千里的风雪瞬间凝滞。

　　一道肉眼不可见的无上剑意破空而去，在九天之上，用至纯的寒霜，凝结出四个足以让任何修士心神震颤的大字。

　　“他在等我们。”

　　做完这一切，她体内的剑心本源瞬间黯淡，嘴角却勾起一抹释然的笑意。

　　几乎是同一时刻，东域临海之城，一座高台之上，萧语凝指尖的最后一根琴弦崩断，鲜血飞溅。

　　她呕出一口心血，那曲荡涤人心的《安魂引》终于奏至尾声。

　　城中，乃至城外数百万因灾劫而惶恐不安、心生郁结的百姓，只觉一股暖流淌过心间，所有的恐惧、绝望、悲伤都被一扫而空。

　　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下，紧接着，成千上万的百姓自发地朝着顾长青所在的北境方向跪拜下去，口中齐声呼喊。

　　“顾先生千安！”

　　“谢顾先生救我等于水火！”

　　这股发自肺腑的、纯粹无比的浩荡愿力，汇聚成一道无形的长河，跨越了万里空间，精准地注入到顾长青体内。

　　他那沉寂许久的“文命源”竟在这股力量的滋养下，微微震颤起来。

　　【检测到巨量纯净愿力……羁绊‘万民之心’已激活。】

　　【羁绊反馈效率提升300%！】

　　北境雪原，祭坛一侧的焚火池中，那只以身为薪、焚烧禁书的灰鸦，终于燃尽了最后一丝力量。

　　它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哀鸣，坠入池中，庞大的身躯在触及池底的瞬间，化作了一捧最纯粹的灰烬，静静沉淀。

　　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耀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废墟上。

　　焚火池的中央，一座崭新的石碑竟破土而出。

　　碑身由灰烬与寒霜交融而成，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灰白色，碑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文字，唯有一只展翅欲飞的乌鸦影子，被浅浅地镌刻其上。

　　遥远的九州王都，皇室禁地深处，那本记载着天地间所有真名的《唤名录》自动翻到了最后一页。

　　金色的书页上，一行崭新的小字缓缓浮现。

　　“有个名字，我们不肯忘。”

　　顾长青的识海中，系统界面无声地弹出一条新的提示。

　　【获得‘薪火相传’的认可，‘天魔残念’信任度 1。】

　　【下次提问权限已解锁：双选项模式。】

　　天穹之上，那翻滚的诛邪雷云在碑阵的阻挡下，似乎也耗尽了力量，开始缓缓消散。

　　肆虐了整整一夜的暴风雪，竟也在此刻奇迹般地停歇。

　　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种深刻而诡异的寂静之中，仿佛连时间本身，都在屏息凝神，等待着那最终的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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