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真相

　　果不其然，沈老先生略作停顿，旋即开口：“你是赵琦军的次子。昔日，我于尸横遍野之中将你救出，彼时你尚在襁褓之中。你乃吴国皇室一脉，体内流淌着皇家血液。”

　　沈述白低头沉默，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身世之谜，无论是表情还是内心，皆无波动。

　　皇室血脉，听来尊贵，然吴国已沦为败军之师，其皇室亦不过等同于平民百姓。

　　沈老先生与皇上相视，面对沈述白淡定的态度，皆不知接下来的话语该如何继续。

　　御书房内一时寂静无声，最终还是皇上打破了沉寂。

　　“小宗，可知赵琦军是如何殒命？”皇上发问。

　　“档案所载，赵琦军一门遇害，至今仍未破之悬案。”沈述白语气依旧平静。

　　皇上紧握手中佛珠：“非也，此案非悬，乃有人刻意为之，遮掩真相。”

　　“小宗，赵琦军满门遭戮，乃凌王所指使，而……朕亦未加阻止。是以，你大可将朕视为杀害你全家的帮凶。”

　　话语至此，皇上自觉心情畅快了许多。

　　在位近三十年，他历经过无数腌臜事，唯有赵琦军之死，始终让他难以忘怀。

　　当年首次邂逅少年沈述白，皇上亦曾悔恨将沈尚之子留于宫中——因其容貌与沈尚过于相似。

　　故而当他派遣年仅十五岁的沈述白审理凌王案件时，并未寄望于少年能有所作为。

　　然而随着岁月流逝，沈述白的忠心与才干渐显，皇上亦逐渐放下心来。

　　反观自己的四位成年皇子，各怀异心，皇上深感这是上天的惩责，对沈述白的愧疚愈发深沉，渐渐将其视如己出。

　　他甚至萌生念头，若将皇位传予永安，得沈述白辅佐，亦是一桩美事，因此为二人定下了亲事。

　　他自认勤政爱民，却深知自己并非良善之人。

　　皇上目光凝视沈述白：“小宗，你如今有何想法？”

　　沈述白微抿唇瓣，缓缓抬头：“陛下，您仍愿将阿如许配于臣吗？”

　　皇上微怔，一时未能反应。

　　此乃议婚之机吗？

　　“小宗，你是说，你不计前嫌，仍愿与杀害你父亲的仇人之女结合？”皇上询问。

　　他本已做好沈述白反目的准备，甚至宫外禁军亦严阵以待，不料沈述白竟作此回应。

　　“臣愿与阿如共度余生。至于赵家的生育之恩，臣将以其他方式报答。”

　　话语已明，他选择释怀过往。

　　这些年来，义父对他关怀备至。

　　在他心中，养育之恩远胜生育之恩。

　　何况，他愿与苏晏如共度平静时光，不愿让旧日恩怨影响他们的未来。

　　皇帝微微松了一口气，然而内心却充斥着更深的愧疚，胸中闷痛不已。

　　沉默良久，他才低吟一声，轻声承诺：“你尽管放心，朕必将为你父亲洗雪冤屈。”

　　积压在心底多年的秘密终于倾吐而出，但他并未感到丝毫轻松，反而心头涌起一股淡淡的惆怅：三十载春秋，自己究竟留下了何种痕迹？

　　若时光可以倒流，他或许会选择一种不同的处理方式。

　　沈述白与沈老先生一同步出皇宫。

　　他们离去不久，皇帝忽然昏厥，御医会诊后认为是忧思过度所致。

　　与此同时，苏晏如离开大理寺后便前往北镇抚司衙门，抵达后得知沈述白已被宣召入宫。

　　她在衙内静候沈述白的归来，心中因苏清风调查所得的信息而愈发忐忑不安。

　　直至正午，苏晏如方才见到沈述白从外归来。

　　沈述白起初并未注意到室内静坐的苏晏如，直至走近方察觉，目光与她相接时微显错愕。

　　“你为何在此？”沈述白询问。

　　苏晏如凝视着他。

　　虽然他表面上镇定自若，但她依然能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

　　“我刚从大理寺过来，苏清风发现了假冒宋明阳之人的线索。”

　　沈述白微微眨动双眼，在苏晏如身旁落座，柔和地询问：“发现了什么？”

　　苏晏如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他，将苏清风告知的一切细节和盘托出，稍作停顿后又道：“苏清风猜测，瑞阳长公主的同谋或许是赵家当年幸存的小儿。”

　　话音至此，苏晏如注意到沈述白的眼帘微微一颤，她心中的不安愈发深沉。

　　沈述白目光凝视着她：“你的看法呢？”

　　苏晏如轻轻摇头。

　　沈述白嘴唇微动：“皇上召我入宫，所谈正是此事。”

　　苏晏如目光深切地望着他，等待他继续倾诉。

　　“苏清风仅猜中了一半。瑞阳长公主的同谋的确与赵家有所关联，然而并非赵家幼子。”

　　“昔日赵家遭受凌王灭门，仅有一名刚满月的小儿被乳娘藏于床底得以幸存。那时负责监视凌王及赵家动向的沈大统领发现了这个孩子，将他带走，视如己出。”

　　至此，苏晏如已洞悉一切。

　　“你就是赵家那位遗腹子？”

　　沈述白微微颔首。

　　“赵家遭受不幸，是凌王一手造成，还是皇上……”

　　沈述白对苏晏如的直接提问有些意外，他轻轻抿了抿唇：“皇上表示，是凌王下的手，但他对凌王的计划知情，却选择了置身事外。”

　　苏晏如眉头微蹙：“那么，你现在的打算呢？”

　　沈述白沉默了片刻，然后紧紧握住苏晏如的双手，缓缓开口：“我已向皇上表明，绝不允许他撤销我们的婚约。”

　　苏晏如一时语塞，心中困惑不已。

　　她不明白，为何如沈述白这般的强者，在情感的世界里，竟会显得如此缺乏自信。

　　苏晏如正欲对沈述白稍加慰藉，却听书房外敲门声起，尘风的嗓音隔着门外传来：

　　“大人，王珍珍的行踪已有所察觉，我们是否即刻采取行动？”

　　沈述白紧紧地握了握苏晏如的手，随即缓缓放开：“我需去料理此事，你先行返回府中，务必让尘月随行，切勿疏忽安全。”

　　苏晏如微微颔首：“你去忙你的，夜间归来，勿忘来找我。”

　　沈述白应了一声，旋即转身离去。

　　苏晏如独自留在书房中，目送沈述白的背影，轻轻地叹息一声。

　　这究竟是怎样的纷扰。

　　她轻按眉心，起身准备返回沈府。

　　然而，刚步出北镇抚司衙门，便遇到了宫廷的使者——他们是特意来寻她的。

　　“皇上突发昏厥，大总管急请永安公主即刻入宫。”

　　苏晏如心中一凛，立刻随宫人入宫。

　　抵达皇上的寝宫时，殿外已聚集了众多妃嫔。

　　她们见到苏晏如到来，纷纷围上前来，纷纷提问。

　　苏晏如无意于她们的真实用心。

　　恰巧大总管瞥见了她，急忙上前施礼，引她入内。

　　苏晏如直驱寝宫内殿，而大总管却被妃嫔们拦住：

　　“寿来公公，陛下状况如何？”

　　“为何单让永安入内？我们在此苦等已半晌，对皇上的关切不亚于永安啊！”

　　“寿来公公，皇上身边总得有人侍奉……”

　　大总管脸上挂着客气的笑容：“各位娘娘先请回吧，皇上若要召见，奴才自然会通知各位。”

　　他没再理会妃嫔们的焦急，转身进了内殿。

　　内殿中，几位皇子各有所忙。

　　大皇子静坐榻上，闭目养神；二皇子和五皇子对弈；六皇子则守护在御床之侧。

　　见苏晏如步履轻盈地进来，六皇子立刻起身，将床边位置让与她。

　　苏晏如落座后，细心为皇上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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