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驯犬

　　周显跪地瑟瑟发抖，深埋着头不敢吭声。

　　“说啊！！”杨云舒脸色发白，手指也在微微颤抖。她伸手端过茶碗，盖子跟碗相碰，发出清脆的颤音。

　　那声音的频率，跟此刻周显的心跳一样快。

　　她抿了一口茶，闭上眼缓缓咽下。须臾，杨云舒似乎平静些许，方才睁眼再次看向周显。

　　杨云舒压着怒火，尽量平静道：“你莫非只是假装应承我，实际上你并未动手？”

　　“没没没，没有！”周显一连串的否认。

　　忽的又担心杨云舒误会，赶紧磕头如捣蒜解释道：“我，我，加了，加了！只是，我，怕被人发现，不敢加多。加之梅妃当时月份大了，很，很难……“

　　“咣”一声，杨云舒手里的茶碗已经飞到周显脸上。周显没有防备，也不敢躲，硬生生的让茶砸到额头。

　　血立刻从发际渗了出来，蜿蜒流到眼角。周显趴伏在地，任鲜血流入眼角，难受得他眯起了一只眼。

　　周显生得其实挺秀气，虽不如萧长风英俊，却另有一番文雅之气。这会儿忍着痛不敢吭声的样子，突然让杨云舒想到些什么。

　　杨云舒的语调骤然降低，她道：“唉呀，我也是太心急了，周大人，您痛吗？”

　　她的突然转变，让周显浑身汗毛倒竖。这还不如大发雷霆来得痛快！皇后娘娘这是要干什么？杀了我吗？

　　周显一动不动，不敢抬头，心里七上八下。忽的，一个阴影走到他面前，笼罩在他的头顶。

　　阴影和声音一起到达：“来，周大人，我看看…”

　　那声音温柔至极，仿佛杨云舒面对的不是他周显，而是萧天昊。这个认知让周显更加惶恐——我该怎么办？我，要说什么？

　　周显脑子里天人交战，一只微温的手指却轻轻的抚上他的额角：“哟哟，都怪我，都怪我。”

　　杨云舒轻轻的拨开周显的发丝，道：“还好，还好，伤在头发里，周大人还是那么英俊。”手指触到伤口，刺痛和恐惧让周显不由自主地震颤一下。

　　“其实，本宫一直看好周大人。”

　　杨云舒留着长长指甲的手，缓缓地，极小心的抚上周显的脸。好像很担心自己的指甲碰伤他一样，用细腻柔滑的指腹摩挲着。

　　周显此刻丝毫没有感觉到一分一毫的温柔，只觉得有条毒蛇贴着自己的脸在摩擦，摩擦……

　　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感刹时从背脊扩散到全身！

　　周显此刻就像立在春日将融的薄冰之上，头上是温暖和煦的阳光，而脚下却是一直发出细密声响，随时就会裂开的冰面。只要呼吸稍重，自己便会掉进那极寒的深海。

　　“周大人年轻，英俊，有胆，有识，前日我还向陛下提及，当日你不惧风险，救我天昊于旦夕。”

　　周显的身子又是一震——皇后娘娘到底想说什么？

　　“陛下也十分感念周大人对天昊的救命之恩，想着刘院判年事已高……”杨云舒停住了话头，柔滑的手指顺着周显的脸颊上移，抹去了他脸上蜿蜒的血迹。

　　极端的恐惧和一种看到明天的希望，同时在周显心里纠缠——她是皇后！

　　挣扎许久，周显在心里告诉自己——杨云舒，是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要自己乖乖听话，那么前面，一定会有极致美好的前途在等着自己！

　　就在念头闪过的瞬间，周显的身体突然僵了一下，随即彻底放松下来。他认命一般重重地磕了两个头，方才在杨云舒的抚摸中抬起脸，用一种极致驯服的姿态和眼神看着她。

　　“请皇后陛下原谅下官的愚昧和胆怯，往后的时日，下官必唯皇后马首是瞻！”周显的语气柔顺且笃定。

　　杨云舒盯着他看了片刻，满意地点点头，“好，以后梅妃与萧天赐的日常请脉，便由周大人一力承担了。”

　　“是…”周显再磕头，驯服得像一只终于认主的狗。

　　太庙前，临近新年，正是冬日最冷的时候，北风在空旷的广场肆意呼啸。

　　百官个个躬着身，缩着头，冷得嘴唇发白。却没有一个人敢抬手拉一拉领子，搓一搓手。只能在风里眯着眼睛，一个劲的吸溜着鼻子。

　　收拾干净，周许氏被再次带到萧天刚面前。

　　“周许氏，”萧天赐平缓而冰冷地问道：“你说，你家夫君失踪前，曾有人往家里射了一支箭？”

　　周许氏抖着更厉害，一半是北风穿透薄衣的冷，而另一半是因为面对天家的恐惧。她微微抬头，哆嗦了好半天也没说清楚几个字。

　　萧天赐不耐烦的一挥手，“给她挡挡风，让她好好说话。”

　　一个太监立刻脱下自己身上厚厚的外袍，一脸不情愿的裹在周许氏身上。带着余温的外袍让周许氏慢慢平静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颤声道：“那日，我夫周显照常到太后宫里请脉……”

　　“每一次他去太后宫，必然会回来很晚。所以那日我便跟往常一样，带着女儿早早睡了……”

　　“可，我才开始迷糊，但听到一声闷响。床也震了一下，吓得我赶紧起来点灯。等我看到的时候，我脚都吓软了……”

　　周许氏结结巴巴，听得萧天赐愈发火大，他耐着性子问：“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一支，箭……”周许氏惊恐地瞪大眼睛，好像那箭刚刚射出来、，“那箭上，还有绑着，根，布条…”

　　“布条上写的什么？”

　　“写了…”周许氏歪着头想了想：“写了——云麾将军若有不测，全家陪葬！”

　　“云麾将军？”萧天赐的目光‘嗖’地射向萧天宇身侧的凌云。凌云迎着他的目光，无奈地耸耸肩——别看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何时的事？”萧天赐再看向周许氏。

　　周许氏想了想，迟疑道：“在我夫君失踪前……好像那阵子，神武侯好像病了。我夫君每日都要去。”

　　她的话让所有人一惊，脸上神色各异——那不就是朝阳公主新嫁，神武侯中毒那阵子吗。

　　周许氏突然扑倒在地，不停磕头，哭嚎道：“陛下，请为民妇做主呀！我夫君只是一个大夫，一定是因为没治得了神武侯的病，让那个‘鬼面罗刹’给杀了！”

　　——啥！？凌云愕然看向她——我操！这什么脑回路?老娘要杀人还傻到射箭告诉你?！

　　萧天宇转过头，抬眼对上凌云的目光，凌云无奈看向萧天宇，苦笑着摇了摇头。

　　“此事，你还知道些什么？”萧天赐没理她对凌云的控诉，继续问道。

　　杨云舒跪在一旁，眼睛毒蛇一般在周许氏脸上游移。

　　——周显早就进了‘小乖乖’的肚子，所有的证据也早就让自己处理掉。冰窖里他们能找到的，只有关于天昊和长云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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