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飞箭

　　宁寿宫里红烛帐暖，周显穿好官服，沿着幽深宫道走出后门。

　　推开院门，意外的发现正屋的门缝里透着灯光——莫非丫丫又病了？

　　带着狐疑周显快走两步，推开门，却只有一脸惊慌的许氏在来回踱着步。

　　门一响，周许氏便立刻转身，一见是自己夫君，她脸上的惊惧减了一分，好像见到救命之人一样扑到周显怀里。

　　“夫君，我，我……”她结结巴巴说不清楚，急得哭了出来。

　　等她哭了几声，周显拍拍她的背：“好好说。”他的语气，全然没有半个时辰前，在宁寿宫对着杨云舒时的温婉。

　　除了杨云舒这些年来带给他的好处，他与杨云舒之间床弟之事也颇为和谐，家里这个……

　　周显微微垂眸，看着怀里正抽泣的女人。

　　年纪比杨云舒还小上十岁，却肤色灰暗，不施粉黛。自己给那么多的家用，却还穿着生孩子前那几件衣裳，有两件还打上了补丁。

　　唉……

　　周显暗暗叹气——若自己没拿很多钱回家倒也罢了，可现在，自己明明给了钱让她穿得光鲜一点。可这个女人，总说什么要为将来着想，给丫丫多攒点嫁妆。搞得灰头土脸，自己在太医院都得让人笑话。

　　自己才侍候完那个主子，劳心劳力地回来，却还得让她拖着没法早点休息，真是……

　　正忍着烦，周显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一下将周许氏推开。

　　周许氏错愕地瞪着他，“夫君，你？”

　　周显眼神闪了闪，作出歉意的样子。他侧过脸，没让周许氏看到自己眼里那明晃晃的嫌弃与心虚。他敷衍道：“没什么，我想着刚才给云麾将军处理伤口，衣裳溅上了血不能弄到你身上。”

　　“云麾将军？便是那个‘鬼面罗刹？’”周许氏惊惧的脸上浮起一丝笑。她的夫君事事都想着她，真好。

　　“嗯。”

　　周许氏立刻转身，小跑着去给周显拿换的衣裳。周显松口气，抬手摸到脖子上，刚才杨云舒到达顶峰时，发狠咬的那个牙印。

　　牙印摸着还有些疼，但，他是真的很喜欢杨云舒在身下发浪的样子。除了身体得到极致的愉悦外，还能感受到将大晋最尊贵女人压在身下的心理满足感。

　　平时在杨云舒面前当狗又如何？她的身体，还不是一样需要自己满足。趴着的时候，还不是一样叫着“显哥哥，用／力，c ／a／ o 我……

　　周显嘴角勾起笑意，周许氏已经拿着衣服跑了回来。周显立刻伸手接衣裳，道：“我累了，帮我倒杯茶。”

　　他一边抖开衣裳，一边垂着眼皮道：“今日怎么还不睡，是做噩梦了？”

　　周许氏这才将捧着的热茶递到周显手里，脸色再次惨白，“夫君，你看。”说着，便从怀里掏出那张布条，展开在周显的眼前。

　　周显咽下那口茶，视线才聚焦到布条上。他漫不经心地眼神在看清内容的一瞬间立刻顿住！

　　手一松，茶碗“哐当”掉到地上，碎片，水花飞溅开去。

　　他一把抢过字条，在眼前反复确认之后，周显瞪着周许氏，压着声音问道：“这东西，哪里来的！”

　　周显的反应显然让周许氏更加害怕，她哆嗦着指向卧房：“刚，刚才，有人，射箭……”她的话没说完，周显便一下甩开她，大步往卧房走。

　　周许氏被吓到，本就脚软，让周显这用力一甩。便晃了晃，扶着桌子才稳住身子，急步跟上周显。

　　那支箭还插在床?上，周显身体滞了一秒，便伸手拔那支箭。可他没想到，自己根本就拔不动分毫。

　　“你是说，那支箭最后还是没有被拔出来？”萧天赐微微向前倾身，眉头蹙起。

　　“嗯嗯嗯，”周许氏一个劲儿的点头：“这大晋皇城，还有谁比‘鬼面罗刹’更厉害?这箭一定是她射的！”

　　周许氏相当肯定地点着头说：“若不然，我夫君一个男人，怎会拔不出那支箭？”

　　她似乎说得很有道理，凌云再次睁大了眼睛瞪着她。可最后，还是只能无奈的叹口气摇摇头。

　　萧天宇也被周许氏的话逗笑了，他回头看着凌云无奈的脸，另一只手拍了拍她一直牵着自己的那只手背。

　　两人对视一瞬，便立刻恢复严肃的表情，各自看回跪在当中的周许氏。

　　凌云不禁想——若周许氏知道，现在站在她面前，戴着一品诰命凤冠的人就是她嘴里可怕的‘鬼面罗刹’会做出什么反应？

　　周许氏继续说着，凌云却看向百官之后，小七远远触及她的目光重重地点下头。看来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着，凌云略略安心。

　　今日，她一定要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个结果！

　　“我夫君在那日之后，好几日没有归家。”周许氏又开始抽咽：“好像是第四日，还是第五日，他才回来。”

　　周许氏抹了一把泪，她的鼻子已经在寒风里冻得通红，鼻涕流到嘴唇边她也没有感觉。直到再次开口时，嘴里尝到了咸味，她才突然抬手用袖子去擦。

　　擦了鼻涕，周许氏继续说道：“那日他回到家，脸上不同往日，是一片青白。我问他是不是病了，他说是累的。”

　　“后来，他交给我一堆东西，让我找地方藏好就走了。”周许氏又擦了下鼻涕，“他说，太后身体抱恙，要进宫，可……”

　　周许氏哭了几声，才接着道：“可没想到，他，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托了人到太医院打听，有说他去了神武侯府的，有说他去了宁寿宫的。可是，我到这几个地方打听，那里的人都说不曾见过……”

　　“呜呜……”周许氏掩面痛哭：“陛下，您可要给小人做主啊！”

　　“把周显给你的东西呈上来。”

　　周许氏一愣，似犹豫了片刻才点点头道：“可以，那东西是我放在……”

　　说出了藏东西的地方，众人忍俊不禁。侍卫带着周许氏回去取证据，广场上只剩下风声。

　　所有人的目光在皇帝与太后之间来回梭巡，都在等待着会有怎么样的铁证，能让这个高高在上多年的女人真正伏法。

　　杨云舒斜着眼，目光森冷地凝视着周许氏离开的方向。脑子里飞快回想着周显参与的桩桩件件。可是，她每想起一件，心里筑起那道高墙便坍塌一寸。

　　杨云舒却紧抿着唇，仍旧不吭一声。她在赌，赌周显的醒悟来得晚，赌他留下的证据。反正都是死，自己不开口，至少到死也是站着的。

　　萧天赐的声音打破此刻的安静：“杨氏，此刻认罪，你尚能留下一丝体面，走得痛快。”

　　他目光如刀，却深如古井，看不出情绪：“若人证物证一一展示过后，你多活的每一刻，都会让你生不如死！”

　　杨云舒脸上勾起冷笑，似乎没有把他的话放在眼里。

　　凌云握着萧天宇的手越收越紧，萧天宇抬头，凌云眼里水光闪烁，却是滔滔恨意凝成的冰晶，下唇已被咬出血痕。

　　而她的另一只手，正死死攥着腰间那支骨哨，手背上的皮肤绷紧到几乎透明，血管清晰可见。

　　他们，都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从杨云舒的身上撕下一块皮肉来。

　　凌云注意到萧天宇看过来的目光，勾起嘴角对他挤出一个假笑，重重地点了下头。握着他的手慢慢松开一些。

　　萧天宇手上骤然放松，他本能的吁出一口气。凌云歉意地一笑，就目光触及的瞬间，萧天宇的手指僵硬地挤进她的手里。

　　萧天宇微笑着，笨拙而坚定地将自己发麻的手指嵌进她的手里，转为下指交缠的姿态，紧紧地握着。

　　杨婉清头上同样顶着沉重的侯夫人冠冕，脖子僵硬地维持着姿态，视线却凝在两人紧握的手上。

　　她用力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好像这样可以让自己变得对眼前的切麻木。牙齿发出只有她自己可以听到的“咯咯＂声响，她不断地吞咽着倒流回喉咙里的泪水，那咸咸的泪里，似乎都带上了一丝铁锈味儿。

　　春天不是就要到了吗……可是，北风怎么还是这么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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