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山鬼 VS 铁王八

　　“轰隆隆——”

　　那是来自地狱的磨牙声。

　　九七式中型坦克的履带无情地碾碎了老君顶前沿那脆弱的冻土。这头重达十五吨的钢铁怪兽，像一头蛮横的野猪，在“豹子”等人的牵引下，一头撞进了磨刀石崖下方的乱石滩。

　　“新狼牙”的少年们正在拼命奔跑。

　　他们不再是躲在暗处的狙击手，他们成了旷野上最显眼的活靶子。

　　“哒哒哒哒！”

　　坦克前置的7.7毫米机枪喷吐着火舌，子弹在少年们的脚后跟溅起一串串致命的泥花。

　　“散开！都散开！！”

　　“豹子”嘶吼着，他故意放慢了脚步，时不时回头对着坦克的观察孔放上一枪，那清脆的枪声在坦克的轰鸣中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却成功地激怒了那个坐在炮塔里的日军车长。

　　“碾碎他们！把这群支那老鼠碾成肉泥！！”

　　日军车长透过观察缝，看着那些狼狈逃窜的身影，眼中满是虐杀的快感。他猛拍座圈，示意驾驶员全速前进。

　　坦克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排气管喷出一股股黑烟，钢铁车身猛地向前一窜，履带卷起漫天的碎石，以此来展示它的不可阻挡。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头顶上方二十米处的悬崖上，有一双比冰雪还要寒冷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这颗移动的“铁头颅”。

　　李卫国（猴子）像一只真正的壁虎，紧紧贴在冰冷的岩壁上。

　　他的呼吸几乎停滞。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着他赤裸的脊背，但他感觉不到冷。他怀里那捆绑着三瓶硝化甘油的集束手榴弹，正散发着一种令他灵魂都在颤栗的“热度”。

　　这是“魔鬼的钥匙”，也是打开胜利之门的唯一希望。

　　“近了……”

　　猴子在心里默念。

　　他的目光穿透了硝烟，锁定了坦克后方那块正在剧烈震动的发动机散热窗。那是这头钢铁怪兽唯一的“软肋”，也是它呼吸的“咽喉”。

　　“……老沈队长。”

　　猴子闭上了眼睛，一瞬间，沈安平那张沧桑的脸仿佛浮现在他眼前。

　　“猴子，记住了。猎人打猎，不仅要靠枪，更要靠脑子。”

　　“野猪皮糙肉厚，硬拼你拼不过它。你得等，等它陷进泥坑，等它露出肚皮，然后……一刀毙命！”

　　现在的坦克，就是那头陷阱泥坑的野猪！

　　磨刀石崖下方的乱石滩，是猴子特意挑选的绝地。那里是上次大塌方形成的堆积区，表面看着坚硬，下面全是松动的碎石和空洞。

　　“轰——吱嘎——！”

　　果然！

　　当坦克那沉重的履带碾上一块巨大的片石时，地面突然发生了一次剧烈的沉降！

　　坦克的车身猛地一歪，履带在碎石中疯狂打滑，发出了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发动机因为负荷过大，发出了一阵沉闷的轰鸣，黑烟瞬间浓烈了几倍！

　　速度，慢下来了！

　　“就是现在！！”

　　猴子猛地睁开双眼，那双眸子里燃烧着两团幽蓝的鬼火！

　　他没有丝毫犹豫。

　　他那条残废的左腿在这一刻仿佛注入了神力，狠狠地蹬在了岩壁上！

　　“吼——！！”

　　伴随着一声孤狼般的长啸，猴子整个人从二十米高的悬崖上，一跃而下！

　　他在空中划过一道决绝的弧线，如同天神降下的雷罚，笔直地扑向了那辆正在咆哮的九七式坦克！

　　风声在他耳边呼啸！

　　“支那人？！上面！！”

　　跟在坦克后面的日军步兵惊恐地抬起头，他们看到了那个从天而降的“疯子”！

　　“射击！射击！！”

　　“哒哒哒！”

　　几支三八大盖和轻机枪同时开火！

　　“噗！噗！”

　　两颗子弹瞬间击穿了猴子的肩膀和大腿，带起两蓬血雾！

　　但他没有停！

　　巨大的惯性带着他沉重的身躯，狠狠地砸向了坦克的后盖！

　　“给老子——去死！！”

　　在即将接触到坦克的瞬间，猴子猛地拉开了集束手榴弹的导火索！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

　　猴子连人带炸药包，重重地砸在了坦克的发动机散热窗上！

　　那是怎样的一击啊！

　　他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将那捆极不稳定的“超级炸弹”，狠狠地按进了坦克那滚烫的“咽喉”里！

　　硝化甘油那脆弱的玻璃瓶，在撞击的瞬间粉碎！

　　淡黄色的液体瞬间流淌进了灼热的发动机舱！

　　“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紧接着，一道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毁灭之光，从坦克的内部爆发出来！

　　那不是普通的爆炸。

　　那是“魔鬼”的怒吼！

　　数千度的高温瞬间熔穿了发动机的缸体，引爆了油箱，引爆了底部的弹药架！

　　“轰隆隆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殉爆声，瞬间淹没了整个战场！

　　那辆不可一世的九七式坦克，就像一个被吹爆的铁皮罐头。那个重达几吨的炮塔，在巨大的气浪中被硬生生掀飞到了十几米的高空，然后重重地砸在了旁边的岩石上，摔成了废铁！

　　坦克的车身在烈焰中四分五裂，无数燃烧的零件如同天女散花般飞向四周！

　　跟随在坦克后面的那一个小队的日军步兵，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这股夹杂着钢铁碎片的冲击波，瞬间撕成了碎片！

　　“轰！！”

　　巨大的气浪横扫而出，将周围几十米内的积雪和泥土全部掀翻！

　　而处于爆炸中心的猴子……

　　“噗——！”

　　他就像一片破败的落叶，被那股恐怖的气浪高高抛起，在空中翻滚着、喷洒着鲜血，然后重重地摔在了二十米外的一块积雪的岩石上。

　　“咔嚓！”

　　那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猴子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仿佛都断了。

　　他的世界变成了一片血红。耳边是嗡嗡的轰鸣声，什么也听不见。

　　“……教……官……”

　　模糊中，他仿佛看到了“豹子”正疯了一样向他冲来。

　　他想笑，但嘴角只涌出了更多的血沫。

　　他艰难地转过头，用那只仅剩的、还能看见东西的眼睛，看向了那辆坦克的残骸。

　　那里，已经变成了一支巨大的火炬。

　　熊熊的烈焰照亮了昏暗的山谷，也照亮了老君顶上那些正在欢呼、正在反击的战友们的脸庞。

　　“……铁王八……也不过……如此……”

　　猴子在心里喃喃自语。

　　剧痛正在迅速吞噬他的意识，寒冷开始从四肢百骸向心脏蔓延。

　　但他没有闭眼。

　　他看到了，在那辆燃烧的坦克后面，其他的日军坦克停止了前进。那些原本不可一世的钢铁怪兽，在这一刻，竟然因为这一声巨响，产生了畏惧，开始缓缓倒车。

　　“……怕了……吗……”

　　猴子的嘴角勾起一抹惨烈的弧度。

　　“……这就是……太行山……”

　　“……这就是……狼牙……”

　　他的手无力地垂落在雪地上，鲜血顺着指尖流淌，将身下的白雪染成了一片刺眼的殷红。

　　在这个冰冷的早晨，这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新狼王”，用他最原始、最野蛮、也最悲壮的方式，给了那不可一世的“现代工业文明”，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用血肉，砸碎了钢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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