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靠闻香味熬过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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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风雪灌进领口的瞬间,陆远打了个寒颤。

  他低头看表,液晶屏上的数字跳成第七天——从吉普车抛锚在塌方区边缘算起,他们已经在齐膝深的雪地里跋涉了六个小时。

  “左前方三十米。”凌霜的战术手电扫过一片残垣,光束在风里晃得像根发抖的火柴。

  她的睫毛结着冰碴,说话时白雾在墨镜上凝成薄霜,“屋顶梁架是老松木,能撑住。”

  陆远把玄铁锅往怀里拢了拢。

  这口锅从进灰炉山就开始发烫,此刻震得他掌心发麻,像在敲某种只有老厨子能听懂的鼓点。

  他抬头望向那堆断墙,坍塌的烟囱歪成个问号,瓦砾堆里露出半截生锈的铝盆——和小桃发来的卫星图分毫不差,这里确实是北灰二号附属伙房遗址。

  “前辈们,委屈了。”他蹲下身,用冻得发红的手指扒开积雪。

  一块刻着“丙班灶”的青石砖露出来,砖缝里塞着半截褪色的蓝布,像是从前系在围裙上的。

  凌霜没说话,蹲在他身侧用战术刀撬起碎石,刀尖碰到什么金属,“当啷”一声——是把缺口的铁勺,勺柄磨得发亮,像是被无数双手握过。

  “留着。”陆远按住她要收刀的手,“等会做饭时放灶台上。”

  凌霜抬眼,墨镜后的目光软了一瞬。

  她把铁勺轻轻搁在断灶台上,金属与石面碰撞的轻响,在风里荡出空荡的回响。

  陆远解下背包,玄铁锅“哐当”落地的瞬间,整面废墟突然发出细碎的“咔嗒”声——墙角的锈铁盆、地窖口的搪瓷缸、冻土下的铝饭盒,像是被什么牵引着,缓缓朝灶台挪了半寸。

  “有活物?”凌霜的手已经摸向腰间,但摸到的不是战术刀,是内衬里别着的炊事班徽章。

  那是她今早翻装备时,从急救包夹层里翻出的老物件,铜面磨得能照见人影,背面刻着“1978·北疆炊事连”。

  她鬼使神差别在这儿,此刻金属贴着皮肤,竟比体温还暖些。

  “不是活物。”陆远蹲下身,指尖抚过最近的铝盆。

  盆底刻着“张全福”三个字,笔画歪歪扭扭,像用铁钉划的,“是有人把魂儿留在这儿了。”他从兜里摸出个玻璃小瓶,里面装着琥珀色的液体——最后一勺酸菜母汁,是出发前老邻居塞给他的,“当年他们连口热汤都喝不上,现在...我给补。”

  拆门板时,凌霜抢过了斧头。

  她劈柴的动作比拆弹还利落,松木碎屑溅在雪地上,裹着松脂香。

  陆远把雪堆成小山,用玄铁锅扣住,往灶里塞了把碎木屑:“雪要慢慢化,急了水腥。”他回头看她,女特工额角沁着薄汗,战术服拉链扯开半道,露出里面的手抄本——《北方冬季野菜食用指南》,纸页边缘卷着,显然被翻了无数遍。

  “你妈写的?”他突然问。

  凌霜的手顿了顿。

  斧头悬在半空,落下去时轻了三分:“她走那年,我十三。”松木“咔”地裂开,“她说‘小霜,就算天塌了,也得给人留口热饭’。”她弯腰捡柴,发顶的雪落进领口,“后来我当特工,总觉得任务再急,也该先让人吃饱。”

  陆远没接话。

  他往灶里添了块劈好的木板,蓝焰“轰”地窜起来,映得两人脸上暖融融的。

  融化的雪水在铁锅里泛起涟漪,他倒了小半勺酸菜母汁,酸香立刻撞开风雪——不是呛人的酸,是带着岁月陈酿的甜,像老腌菜坛掀开时,混着白菜梗和阳光的味道。

  “来了。”凌霜突然说。

  陆远抬头。

  整座废墟都在动。

  墙角的铁勺晃着锈迹,慢慢立起来;地窖口的搪瓷缸“咕噜”滚了半圈,停在灶台正下方;冻土下的铝饭盒顶开积雪,排成歪歪扭扭的一列,像等着打饭的队伍。

  风停了,雪也停了,只有蓝焰在锅底舔着,把这些老物件的影子投在墙上,像群踮脚看锅的人。

  第一碗粥盛出来时,陆远的手在抖。

  米是最后半袋面粉熬的,稠得能挂勺,酸菜的酸、松柴的香、面的甜缠在一起,飘出半里地。

  他蹲下身,把碗轻轻放在那排老物件前:“前辈们,今天这顿,不算补,算续。”话音未落,最前面的铝盆“当”地碰了下碗沿,像是有人举着它碰杯。

  “陆远。”凌霜的声音发哑。

  她望着门外,那里站着个裹破棉袄的老头,拄着根结满冰的拐杖,怀里揣着半块黑黢黢的饼。

  老头的眉毛全白了,眼泪在脸上冻成冰碴,却还在笑:“我爹是这儿最后一个掌勺的...他说只要还有人在这儿开火,他就还能闻见味儿。”他颤巍巍咬了口冷饼,冰碴子硌得牙疼,“今年冬天,我又梦见他端汤的样子了。”

  陆远递过第二碗粥。

  老头接碗时,手背上的疤比粥还烫:“五十年了,没人敢在这儿生火。

  他们说’冻死的人,魂儿也该冻硬‘。“他吹了吹粥,热气糊住眼睛,”可我爹说,饿不死的人,迟早要回来吃饭。“

  黎明前的雪特别静。

  陆远把剩下的粥倒进地窖通风口,石板盖上时,听见下面传来“叮咚”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进了深潭,又像是有人在下面接碗。

  凌霜用战术刀刮下块炭,他接过来,在烟囱上写下:“饿不死的人,迟早会回来吃饭。”字迹歪歪扭扭,却比雪还白。

  小桃的电话是在他们启程时打来的。

  卫星信号时断时续,她的声音像从水里捞出来的:“陆哥...三个边境哨所上报’异常气味干扰‘。

  士兵说夜里闻到炖白菜香,集体失眠。“她停顿了下,”他们问...是不是炊事班偷偷改善伙食了。“

  陆远望着远方。

  雪线尽头有缕淡烟,细得像根头发丝,却怎么也吹不散。

  玄铁锅在背包里震得更急了,铁柄上的纹路泛着微光,指向地图上的空白处——那里标着“未登记区域”,但小桃昨晚发给他的名单上,有三百个名字,最后登记日期都是1983年冬天。

  “他们不是梦见了。”他摸了摸铁锅,温度透过手套烫着掌心,“是醒了。”

  数日后,边陲小城。

  陆远哈着白气拆柴火,凌霜在路边支起折叠灶。

  玄铁锅刚搁上支架,就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凑过来,鼻尖冻得通红:“叔叔,你们要煮粥吗?

  我奶奶说,路过的灶火最香了!“

  陆远笑着摸出块烤红薯:“等会给你留碗甜的。”他抬头看天,发现凌霜正盯着街角的老面馆——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布帘,写着“家常面”,风一吹,布帘掀起半角,露出后面藏着的铝盆,盆底刻着“张全福”。

  玄铁锅突然“嗡”地轻鸣。

  他低头,看见锅底凝着层薄露,水痕慢慢晕开,竟显出几个模糊的字——和烟囱上的炭迹一模一样:“饿不死的人,迟早会回来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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