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再烧一口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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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会当天的晨光刚爬上文化溯源委员会大楼的玻璃幕墙,陆远正蹲在餐馆后巷给新灶台砌砖。

  凌霜的战术靴碾过地上的碎砖,在他脚边投下一片阴影:“他们的直播信号已经切到主会场了。”

  陆远抹了把额头的灰,把最后一块青砖敲进缝里:“调个大屏幕过来?”

  “不用。”小桃的声音从巷口传来,她抱着平板挤进来,发梢还沾着便利店买的冰美式的水珠,“我黑进了他们的内部监控——现在主席台上摆着红绸盖的玻璃柜,说是要展示‘最具代表性的觉醒锅具’。”她划动屏幕,画面里西装革履的官员正对着提词器清嗓子,“猜猜里面是哪口?”

  陆远没接话,他盯着新砌的灶膛,用铁丝勾了勾柴火的位置。

  凌霜却突然眯起眼:“是王奶奶嫁的那口铜锅。上周她儿子说,社区工作人员半夜敲家门要借展。”

  “那正好。”陆远拍拍手站起来,指节上沾着泥,“等会儿有热闹看了。”

  十点整,文化溯源委员会的发布会准时开始。

  主席台上的官员刚说出“为了更好保护文化遗产”,大屏幕突然滋啦一声花屏。

  前排记者们的手机同时震动,社交平台上跳出一条名为《锅与人》的合集视频——画面里是山城老巷口,扎着蓝布围裙的大妈把铁锅塞进社区志愿者怀里,说“这锅炖了三十年酸菜,传给国家不如传给邻居”;是江南水乡的船娘站在船头,用红绸系住烧得乌黑的砂锅,船桨一划一划往岸边送;是北方大院里,几个光膀子的爷们抬着掉漆的铝锅,锅沿上歪歪扭扭贴着“嫁锅快乐”的喜字。

  “这是……民众自发的‘嫁锅运动’影像?”主持人的声音开始发颤。

  “请问发言人!”第一排举着话筒的女记者声音拔高,“视频里提到‘当年为什么砸锅’,请问七十年前销毁传统厨具的具体决策人是谁?是否会被追责?”

  “还有!”另一个举着摄像机的小伙子挤起来,“既然说要保护文化遗产,为什么不开放民众自主管理?上个月我们采访的老厨师说,他申请使用家传铁锅需要填二十页表格!”

  主席台上的官员额头渗出汗,伸手去摸茶杯,却碰倒了桌牌。

  小桃的平板里传来现场的杂音,夹杂着工作人员慌乱的“切备用信号”“关直播”。

  陆远蹲回砖堆旁,从裤兜摸出颗炒花生丢进嘴里:“你看,他们以为收走锅就能收走记忆,结果人家拿锅当话筒使。”

  “查到视频源了。”小桃突然皱眉,指尖在平板上翻飞,“是各地社区的老年活动中心、学校食堂、菜市场广播站……全是最基层的公共屏幕同步推送的。技术手段原始得像游击队——但胜在量大,根本封不完。”

  凌霜的手机震动,她扫了眼消息,刀鞘在地上敲出轻响:“上头来电话了,说决策层要彻查信息泄露源头。”她把手机倒扣在砖头上,“他们猜是我。”

  “猜得挺准。”陆远乐了,抄起墙边的铁铲开始和水泥,“上周你帮王奶奶修窗户,顺手在她家路由器里塞的微型发射器,现在该烧了吧?”

  凌霜没接话,低头用刀尖挑起块碎砖,在地上画了道线。

  小桃突然噗嗤笑出声:“刚刷到热搜,#嫁锅运动发言人#已经冲到第一了。点进去看——”她把平板转向陆远,屏幕里是个戴瓜皮帽的老爷子举着锅铲,“我爷爷说,当年砸锅是为了炼钢,现在收锅是为了什么?是怕咱们老百姓的灶台比他们的会议室热乎?”

  陆远的铁铲停在半空。

  他望着巷口透进来的阳光,那光落在新砌的灶台上,把“传火者营地”的木牌照得发亮。

  下午三点,当文化溯源委员会的官方账号还在发“发布会因技术原因暂停”的声明时,陆远已经在营地中央支起了三十口新铸铁锅。

  “都凑过来。”他拍了拍最近的那口锅,锅底还带着铸造厂的毛刺,“今天说三件事。第一,咱不等母汁了——上回在陈师傅家地窖翻出的半坛,够做十锅红烧肉,但不够喂饱十亿张嘴。”他敲了敲玄铁锅的边沿,这口老锅此刻安静地立在新灶旁,像位看孙子辈学步的老祖宗,“第二,甭迷信什么‘觉醒’器物。我试过了,这口玄铁锅能自动控温,但我用菜市场买的三十块钱铁锅,一样能炒出让凌霜哭的蛋炒饭。”

  人群里传来轻笑。

  凌霜抱着刀站在角落,耳尖微微发红——上回她吃蛋炒饭掉眼泪的视频,现在还在美食博主账号里当镇号之宝。

  “第三件事最重要。”陆远的声音沉下来,他举起那口三十块的铁锅,“从今天起,咱们要让每口新锅都烧出老味道。小桃,上家伙!”

  小桃晃了晃手机,营地的大喇叭突然响起:“《百城百匠·复刻计划》正式启动!不管你是能记起外婆熬的小米粥,还是能还原单位食堂的糖醋排骨,只要把做法写下来,哪怕咸了淡了,都能进国家饮食文化档案馆!”她跳上旁边的石墩,马尾辫在风里晃,“现在开始报名,前一千名送定制锅铲——刻名字的那种!”

  人群炸开了。

  有系着围裙的大妈举着笔记本冲上来,有穿西装的年轻人翻出手机里的老照片,连蹲在墙根的流浪猫都被惊得炸毛,窜上了“传火者营地”的木牌。

  凌霜默默退到人群边缘,摸出兜里的笔记本。

  她的战术靴踩过被踩碎的砖渣,走向营地最边上的小土灶——那是她昨天偷偷搭的。

  深夜,营地里的灯火渐次熄灭。

  陆远巡完最后一圈,看见小土灶的火还亮着。

  凌霜蹲在灶前,手里的木勺正搅着瓦罐里的蛋羹。

  她的动作生涩,像第一次拿枪的新兵,蛋清顺着勺沿滴在灶台上,她就低头用袖口擦,擦完又继续搅。

  “火候大了。”陆远摸出块柴添进灶膛,火舌腾地蹿高,映得凌霜耳尖更红,“蛋羹要水开了再蒸,火不能太急。”

  “我知道。”凌霜的声音比平时更轻,她盯着瓦罐上的水蒸气,“王奶奶说,她孙子最爱吃她做的蛋羹。我……想记下来。”

  陆远没说话。

  他蹲在她旁边,看她往蛋羹里撒了点葱花——撒多了,绿得有点扎眼。

  但当凌霜把蛋羹递给他时,他还是接过来,用勺子挖了一大口。

  “咸了。”他说,嘴角却翘着,“但比上次进步了——上次你把盐当糖放。”

  凌霜的耳尖红到脖子根。

  她抢过瓦罐,转身要走,却被陆远叫住:“明天跟我去趟城南?陈守业说他爸有套‘听油泣火’的火候法,记在旧烟盒上。”

  “好。”凌霜应了一声,抱着瓦罐快步走了。

  陆远望着她的背影笑,伸手拨了拨灶里的柴。

  火星子噼啪炸响,像极了当年他第一次炒蛋炒饭时,玄铁锅发出的欢唱。

  一个月后,边陲小镇的天空蓝得像洗过。

  上百口新铸铁锅排得整整齐齐,没有一口发光,没有一口自燃。

  陆远站在中央,手里的汤勺舀着最后一滴母汁残液。

  阳光照在他身上,把他身后“新生灶火节”的红绸照得发亮。

  “这玩意儿用完了。”他举高汤勺,人群里响起细碎的抽气声。

  但他很快笑了,“可你们看——”他把母汁倒进最近的那口锅,划亮火柴丢进灶膛,“只要有人记得怎么等米香飘起来,怎么看油花转成金,怎么在起锅前撒把葱花……”

  锅铲翻动的声音响起,蛋香混着饭香窜上天空。

  陆远盛起那碗蛋炒饭,举得老高:“火种,就从来没灭过!”

  “轰——”

  上百个灶膛同时窜起火焰。

  炊烟裹着饭香、菜香、汤香,像一面面旗子,猎猎朝天。

  有白发老人抹着眼泪往锅里下饺子,有小娃娃踮脚往锅里丢虾仁,凌霜站在最边上,正帮个老奶奶扶着锅柄——那口锅,是老奶奶嫁出去的,今天又被社区还了回来。

  而在小镇外三十公里的山村里,李婶掀开地窖的木板,瓦罐里的母汁正泛着细密的泡。

  隔壁张叔的地窖里,王大爷的地窖里,甚至学校食堂的地窖里……新的母汁正悄悄发酵。

  这一次,没有锁,没有封条,只有张婶在瓦罐上贴的便利贴:“大家都来尝尝,不够再挖。”

  新生灶火节的余温还没散,一则官方通报悄然出现在各个新闻客户端的推送栏。

  标题很简短:“经鉴定——”

  屏幕亮起的提示音里,陆远的手机弹出小桃的消息:“快看!文化溯源委员会官微发了条新动态——”配图是口普通的铸铁锅,配文只有三个字:“火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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