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幽影随行

　　跟着玄尘子修行游历的日子，如溪水流淌，转眼便是一月有余。

　　李长生已彻底褪去了山村少年的青涩与懵懂。风餐露宿磨砺了他的体魄，系统的修炼则让他体内灵力愈发精纯凝实，《小流云步》也已初窥门径，施展起来身形飘忽，虽远未到“流云”之境，却也远超寻常武夫。

　　这一日，两人行至一处唤作“黑水集”的坊市。

　　这坊市坐落于两山夹峙之地，依托一条浑浊的黑色河流而建，屋舍杂乱，人流却不少。多是些散修、猎户、以及往来于人族与妖族边境地带的商贩，空气中弥漫着草药、兽皮、矿石以及各种不明来历的古怪气味，鱼龙混杂，喧嚣鼎沸。

　　长生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修行者，虽大多修为不高，炼气期居多，偶有筑基修士走过，便引得周遭众人纷纷避让，神色敬畏。他好奇地打量着两旁摊位上的物品：散发着微光的矿石、形状奇异的草药、血迹未干的妖兽材料、还有各种符箓、残破法器…光怪陆离，令人眼花缭乱。

　　玄尘子似乎对此地颇为熟悉，径直带着长生穿过喧闹的主街，拐进一条偏僻小巷，走进一家门面破旧、挂着“百草堂”幌子的店铺。

　　店铺里光线昏暗，草药味混杂着霉味。柜台后坐着个干瘦老头，正打着瞌睡。

　　“老葛，死哪去了？来生意了！”玄尘子毫不客气地一拍柜台。

　　那干瘦老头一个激灵醒来，见是玄尘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老酒鬼！又缺什么药草去祸害哪家姑娘了？”话虽如此，他还是站起身，从柜台下摸出几个玉盒，“喏，你要的‘蛇信兰’和‘腐骨花’，年份足得很，价钱嘛…”

　　两人显然相熟，一番唇枪舌剑地讨价还价。长生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却被柜台角落一块不起眼的灰色石头吸引。那石头拳头大小，表面粗糙，毫无灵气波动，但他体内灵力却莫名地微微一动，怀中那支判官笔也似乎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悸动。

　　“…嘿，小子，眼光不错啊。”那被称为老葛的店主注意到了长生的目光，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这‘沉阴石’可是好东西，炼制某些阴属性法器的辅材，就是没啥人识货，搁这儿快十年了。你要？便宜点算给你，十块下品灵石。”

　　长生哪有灵石，正要摇头，玄尘子却瞥了那石头一眼，又看看长生，忽然插嘴道：“五块，爱卖不卖。给我这徒儿当个练手的玩意儿。”

　　老葛嘟囔了几句，最终还是成交了。玄尘子付了灵石，将那块沉阴石丢给长生：“拿着吧，有点意思，回头教你怎么初步淬炼材料。”

　　长生接过石头，触手冰凉，那丝微弱的感应更清晰了些，连忙道谢。

　　采购完毕，两人离开百草堂，又在坊市中逛了逛，玄尘子买了些酒肉，便带着长生打算离开这是非之地。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走出坊市入口时，长生脚步微微一滞，眉头下意识地蹙起。

　　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同毒蛇般黏上了他的后背。

　　他如今灵觉敏锐远超常人，绝不会错！

　　他不动声色，借着系鞋带的动作，眼角余光迅速向后扫去。只见人群熙攘，并无可疑人物。但那窥视感并未消失，反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杀意！

　　“道长…”长生压低声音，靠近玄尘子。

　　玄尘子灌了口酒，混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传音道：“嗯，两只小老鼠，从百草堂就跟出来了。修为不高，一个炼气六层，一个炼气五层，冲着你这块‘沉阴石’来的。看来老葛那家伙，还是管不住他那张破嘴。”

　　长生心中一凛，顿时明白。定是那店主老葛见他们爽快买下这无人问津的石头，又见玄尘子气息内敛如同凡人（玄尘子刻意隐藏了修为），长生更是只有炼气三层的模样，便起了贪念，暗中传讯给了同伙。

　　“沉住气。”玄尘子传音道，依旧那副醉醺醺的模样，“坊市附近他们不敢动手。跟紧我，换个地方，正好给你练练手，见见血。”

　　两人步伐不变，看似悠闲地离开了黑水集，转而折向西南方一片更为荒僻的丘陵地带。那里雾气深重，怪石嶙峋，罕有人迹。

　　身后的两道气息，果然不远不近地跟了上来，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

　　长生手心微微出汗，既有紧张，更有一种莫名的兴奋。这是他修行以来，第一次真正面对生死搏杀！他默默运转灵力，《小流云步》的心法已在脑中过了数遍。

　　进入丘陵深处，雾气愈发浓重，能见度不足数丈。

　　玄尘子忽然停下脚步，打了个酒嗝，懒洋洋道：“行了，就这儿吧。再躲下去，贫道的酒都要醒了。”

　　话音未落，身后雾气翻滚，两道身影疾掠而出，一左一右，堵住了他们的退路。

　　正是跟踪而来的两人。一个身材高瘦，面色阴鸷，手持一柄淬毒的短刃（炼气六层）。另一个矮壮敦实，脸上带着狞笑，握着一对沉重的八角锤（炼气五层）。

　　“老家伙，鼻子倒挺灵！”那高瘦修士声音尖利，“识相的，把刚才买的沉阴石和身上的灵石都交出来，爷俩发发善心，或可留你们全尸！”

　　那矮壮修士晃着铜锤，嘎嘎笑道：“跟两个穷酸废什么话！宰了搜尸便是！”说着，目光贪婪地在长生背后的行囊上扫过。

　　玄尘子掏掏耳朵，仿佛没听见，对长生道：“小子，那个耍锤的交给你了。半炷香时间解决不了，今晚没饭吃。”说罢，竟真的走到一旁大石边坐下，拿出酒葫芦，美滋滋地喝了起来，浑然不将那两个凶徒放在眼里。

　　那两人被如此轻视，顿时勃然大怒！

　　“找死！”矮壮修士怒吼一声，挥舞着双锤，带起沉闷的风声，如同一头发狂的野牛，率先向长生扑来！在他看来，这少年修为最低，自然是软柿子！

　　劲风扑面，压力陡增！

　　长生还是第一次独自面对修为高于自己的对手，心中一紧，但数月苦修的成果此刻显现出来。《小流云步》下意识施展，身形如柳絮般向后飘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沉重的一锤。

　　轰！铜锤砸落在地，碎石飞溅。

　　“咦？滑溜的小子！”矮壮修士一愣，随即更加狂暴，双锤舞得密不透风，再次扑上。

　　长生收敛心神，全力运转步法，在锤影中穿梭闪避。他并不硬拼，只是不断游走，消耗对方气力，同时仔细观察着对方的破绽。灵力灌注双目，对方那看似狂暴的攻势，在他眼中渐渐变得有迹可循。

　　另一边，那高瘦修士见同伴久攻不下，眼中寒光一闪，悄无声息地绕向一侧，手中淬毒短刃如毒蛇出洞，直刺长生侧肋！竟是打算偷袭！

　　然而他刚一动，一颗小石子不知从何处飞来，精准地打在他手腕上！

　　“哎哟！”高瘦修士痛呼一声，短刃险些脱手，又惊又怒地看向一旁喝酒的玄尘子。

　　玄尘子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嘟囔道：“贫道的徒弟，还轮不到你插手。”

　　高瘦修士脸色一变，心知遇到了硬茬子，但贪念压倒了对玄尘子的忌惮，厉声道：“先合力宰了那小子！”说罢，忍着手腕剧痛，再次扑上，与那矮壮修士形成夹击之势！

　　压力倍增！

　　长生顿时陷入险象环生之境！毒刃刁钻，铜锤势大，他仗着步法精妙勉强支撑，衣衫却被划破数处，险象环生。

　　“蠢货！步法是用来逃的吗？攻他下盘！气贯足底！”玄尘子的喝骂声适时传来。

　　长生福至心灵，灵力猛地灌注双腿，速度骤然提升一截，不再一味闪避，而是贴近那矮壮修士，流云步法一变，专攻其步伐笨拙之处！

　　那矮壮修士下盘果然是其弱点，被长生迅疾诡异的步伐绕得晕头转向，一锤砸空，身形顿时露出巨大破绽！

　　“就是现在！”长生眼中厉色一闪，体内灵力毫无保留地涌向右拳，简单直接，一拳轰向对方空门大开的胸膛！

　　那矮壮修士根本没料到这一直躲闪的小子竟敢反击，仓促间只来得及收回一锤格挡。

　　砰！

　　拳锤相交！

　　长生只觉一股巨力反震而来，整条手臂酸麻刺痛，喉头一甜，险些吐血。但他那一拳蕴含的凝实灵力却也透了过去！

　　矮壮修士“蹬蹬蹬”连退三步，脸上闪过一丝不正常的潮红，显然也吃了暗亏。他又惊又怒：“小子！你找死！”

　　而另一侧，那高瘦修士的毒刃又至！

　　长生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眼看就要被毒刃刺中！

　　千钧一发！

　　长生脑中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让他做出了一个自己都未料到的动作——他一直贴身藏匿的那支判官断笔，竟被他下意识地抽出，并非用来书写，而是如同持着一柄短匕，灌注残余灵力，精准无比地点向刺来的毒刃侧面！

　　笔尖与刃锋相触！

　　叮！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那高瘦修士只觉一股奇寒彻骨、又带着某种诡异“断”意的力道顺着短刃蔓延而上，整条手臂瞬间一麻，经脉内的灵力运行竟为之一滞！刺出的毒刃也偏差了寸许，擦着长生的衣角划过！

　　“什么鬼东西？！”高瘦修士骇然变色，急忙后撤，惊疑不定地看着长生手中那支古怪的断笔。

　　长生也愣住了，看着手中微微震颤、笔尖残留着一丝极淡黑气的判官笔，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支笔…竟还能如此用？！

　　就在两人皆因这意外变故而微微愣神的刹那——

　　“玩够了吧？”

　　一旁观战的玄尘子忽然淡淡开口。只见他依旧坐在石头上，只是随意地一挥手。

　　那正欲再次扑上的矮壮修士和惊疑后退的高瘦修士，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同时惨叫一声，口中喷出鲜血，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筋骨不知断了多少，眼看是活不成了。

　　玄尘子站起身，走到长生面前，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判官笔上，眼神深邃复杂。

　　“法则残韵…断灭之意…好一支凶笔！”他低声自语，随即看向长生，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此物因果极大，日后非生死关头，绝不可再轻易动用，更不可让其气息外泄，记住了吗？！”

　　长生看着地上顷刻毙命的两人，又看看手中恢复平静的判官笔，背脊升起一股寒意，重重地点了点头。

　　浓雾依旧，血腥味渐渐弥漫开来。

　　而远处，一道青色流光似有所感，骤然加速，朝着这片刚刚结束杀戮的丘陵地带，疾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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