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灵泉涤尘

　　离开地火煞穴的范围，空气重新变得清新，虽然灵气依旧稀薄，却让劫后余生的长生感到格外舒畅。他体内的伤势在幽璃的鬼仙之力和自身灵力运转下已好了七七八八，焦黑的皮肤脱落，露出底下新生的、更为莹润的肌肤，经脉也因祸得福，拓宽了不少。

　　玄尘子依旧那副懒散模样，仿佛之前煞穴中的惊险从未发生，但带着长生赶路的方向却明确了许多。

　　“小子，煞气淬炼，锋芒是有了，但也难免沾染戾气，淤塞灵窍。”玄尘子灌了口酒，咂咂嘴道，“接下来，找个地方给你洗洗脑子，去去火气，不然画符都不灵光。”

　　数日后，两人穿过一片茂密的古森林，眼前豁然开朗。一汪碧蓝如宝石的湖泊静静卧于群山环抱之中，湖面平滑如镜，倒映着蓝天白云与四周雪峰，美得令人窒息。湖畔灵气氤氲，比之外界浓郁精纯了数倍不止，深吸一口，便觉心旷神怡，灵台清明。

　　“喏，‘静心湖’。”玄尘子指了指那湖泊，“湖底有一眼灵泉，水质至清至纯，有涤荡心神、滋养灵根之效。你便在此处打坐修炼，将煞穴中积攒的燥火戾气化去，稳固境界。”

　　长生依言，在湖边一块光滑的巨石上盘膝坐下。甫一运功，便觉此地灵气源源不断涌入体内，温和醇厚，与煞穴中的狂暴截然不同。他引导着这些纯净灵气洗涤周身经脉，将那丝残留的阴火燥气一点点逼出、化解。

　　过程舒缓而顺畅，如同温水涤尘，舒适无比。他的心神渐渐沉静下来，进入一种物我两忘的空明状态。体内灵力在纯净灵气的补充与洗涤下，愈发圆融通透，向着炼气四层的巅峰稳步迈进。

　　不知不觉，日影西斜，月华初上。

　　湖面倒映着星月，波光粼粼，更添静谧神秘。

　　长生从深沉的入定中缓缓醒来，只觉神清气爽，目之所及，耳之所闻，皆比以往清晰了数倍，心神澄澈，仿佛被彻底洗涤过一般。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空气中流淌的、五颜六色的灵气光点。

　　他心中喜悦，下意识地低头，望向那平滑如镜的湖面，想看看自己此刻的模样。

　　湖水清澈见底，清晰地倒映出他的脸庞——依旧带着少年的青涩，却眉目疏朗，眼神清亮，透着一股脱俗的灵气。

　　然而，看着看着，长生的目光凝固了。

　　在那倒影之旁，湖水深处，似乎…还有另一个模糊的倒影！

　　那似乎是一个女子的身影，青衣墨发，身姿窈窕，面容却笼罩在一片水雾朦胧之中，看不真切，唯有一双清冷如秋水般的眼眸，正静静地、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与迷茫，透过湖水，注视着他！

　　长生猛地一惊，豁然抬头四顾！

　　湖畔寂静，月色如水，除了不远处打着呼噜的玄尘子，哪里有什么青衣女子？

　　是错觉吗？

　　他再次低头看向湖面。

　　那模糊的女子倒影依旧存在，似乎…离水面更近了一些？那双眼睛中的情绪，也愈发清晰——那是一种仿佛跨越了万水千山、无尽岁月追寻而来的疲惫与…温柔？

　　长生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是…是她！

　　那个几次三番救他的青衣仙子！

　　她…一直在附近？在看着自己？

　　为什么？她到底是谁？为何会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

　　无数疑问涌上心头，让他心乱如麻。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触碰那水中的倒影。

　　指尖触及冰凉的湖水，涟漪荡开，倒影瞬间破碎、模糊。

　　长生失落地看着恢复平静的湖面，那倒影却未再出现，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的幻觉，是心境空明下的臆想。

　　但他知道，那不是幻觉。

　　那种熟悉的心悸感，不会错。

　　他怔怔地坐在湖边，望着深邃的湖水，久久无法平静。仙子那悲伤而迷茫的眼神，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心底。

　　远处，一株古树繁茂的树冠阴影中，幽璃背靠着树干，微微喘息，脸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方才她只是忍不住靠得更近些，想看看他伤势恢复得如何，却没想到那静心湖如此神异，竟能隐约照出她隐匿的身形，更将她心中难以抑制的情绪波动映射了出去！

　　她抬手轻抚胸口，那里心跳得厉害。为何每次见到这少年，自己苦苦维持的清冷平静都会轻易被打破？那湖中的倒影…他看到了吗？他…会如何想？

　　她心中乱成一团，既希望他看到，又害怕他看到。这种矛盾的情绪让她无所适从。

　　就在这时，玄尘子翻了个身，梦呓般地嘟囔了一句：“镜花水月，亦是真缘。看到了，便是看到了，躲什么躲…”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幽璃耳中。

　　幽璃浑身一僵，脸上红晕更甚，如同被窥破了心事。她咬了咬唇，狠狠瞪了那似乎仍在熟睡的老道一眼，身形一晃，彻底融入夜色，消失不见。这一次，她遁走得远了些，心绪却再也无法恢复之前的平静。

　　湖边的长生，依旧望着湖水发呆。玄尘子的鼾声忽然停了，他坐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到长生身边，也看向湖面。

　　“小子，发什么呆？看到美人鱼了？”玄尘子戏谑道。

　　长生回过神，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道：“道长…我刚才，好像在水里…看到了那位救我的仙子…”

　　“哦？”玄尘子挑眉，毫不意外的样子，“然后呢？”

　　“她…好像很难过…也很…迷茫。”长生回想起那眼神，心中依旧酸涩，“道长，她到底是谁？为何总是跟着我们？又为何要一次次救我？”

　　玄尘子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贫道早就说过，你与她，有一段因果。具体是何因果，贫道也不知，或许连她自己…也记不清了。”

　　“记不清？”长生愕然。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有的事，忘了，比记得更轻松。”玄尘子语气有些悠远，“但她既然出现在你身边，便是缘法。顺其自然吧，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现在嘛…”

　　他话锋一转，又恢复了那副不正经的样子：“赶紧巩固你的境界！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明天开始，教你点新玩意儿——阵法基础！不然以后被人困住了，难道用头去撞吗？”

　　长生被他说得哭笑不得，但心中的困惑与悸动却并未减少分毫。他再次望了一眼平静的湖面，将那双悲伤的眼眸深深埋入心底。

　　接下来的日子，长生便在静心湖畔，白天跟随玄尘子学习阵法基础，辨认各种基础阵纹，理解灵气流转与空间方位的关系；晚上则打坐修炼，涤荡心神，巩固修为。

　　阵法之道，繁复深奥，远比符箓更耗心神。但长生发现，经过静心湖的涤荡和煞穴的锤炼，他的心神力量强大了许多，推演计算阵纹变化时，竟也颇为得心应手。

　　而那位青衣仙子，自那夜之后，似乎并未远离。长生虽再未直接看到她，却总能隐约感觉到，一道清冷而复杂的目光，时有时无地落在自己身上。

　　有时他练习布阵失败，弄得灰头土脸时，那目光似乎会带上一点点极淡的…笑意？

　　有时他成功布置出一个简易的防护阵时，那目光又会流露出些许…赞许？

　　而更多的时候，那目光是迷茫的、探究的、仿佛透过他在努力回忆着什么的。

　　这种被默默注视的感觉，让长生心中那份莫名的牵挂愈发清晰。他修炼得更加刻苦，学习阵法也更加专注，潜意识里，似乎想要变得更好，更强大，或许…就能有资格去触碰那段被遗忘的“因果”。

　　静心湖水平静如初，倒映着天光云影，也倒映着少年悄然滋长的心事，与一段跨越了遗忘与轮回、正在重新编织的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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