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试探与蛰伏

　　直播画面在剧烈的雪花噪点和刺耳的、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尖啸声中，猛地一黑。

　　整个世界仿佛被瞬间抽空了声音。

　　六六（周筱雅）的意识在那一刹那几乎与身体剥离，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虚弱和剧痛让她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她扶住身旁冰冷的山壁，才勉强没有瘫软下去。

　　【信号连接中断……】

　　【系统能量紊乱，正在自修复……】

　　【预计恢复时间：未知……】

　　一连串冰冷的系统提示音直接在她脑海深处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急促和警告意味。

　　不仅仅是系统，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周遭天地间的灵气也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搅动过，变得狂暴而稀薄，先前那种如臂指使的流畅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滞涩与排斥。

　　“刚……刚才怎么回事？”

　　“画面怎么全黑了？卡了吗？”

　　“不是卡了！是直播中断了！显示信号连接错误！”

　　“我去，这特效，这沉浸感，绝了！连直播中断都模拟得这么真实？”

　　“楼上傻吗？这明显是出事故了啊！六六没事吧？”

　　“刚才那声尖叫……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风一样的男子，房管快出来！六六怎么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脑海里仿佛要爆炸开来的弹幕洪流。担忧、猜测、玩笑、焦急……无数信息冲刷着她的神经。地球那头传来的熟悉喧嚣，此刻却让她感到一丝莫名的慰藉和沉重无比的压力。

　　他们不知道，刚才那绝非什么“特效”或“事故”。那是两个世界规则被强行触碰、挤压时产生的、真实不虚的反噬！

　　她强压下喉咙口翻涌的腥甜气息，以及内心深处那几乎要破土而出的惊骇。不能慌，周筱雅，绝对不能慌。一旦你露出破绽，不仅地球那边会引发不可控的恐慌，这个危机四伏的异世界，更会立刻将你撕成碎片。

　　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技术宅遇到bug时的那种无奈和吐槽感，六六对着重新浮现、但依旧略显波动不稳的直播画面开口：

　　“咳咳……喂喂？听得到吗？地球的朋友们，大家稍安勿躁，刚才是‘区域性能量风暴’干扰，加上我的‘直播法器’——嗯，你们可以理解为我特制的VR设备——出了点小故障，信号短暂中断了一下。没事了，没事了，技术性调整，不必惊慌。”

　　她甚至努力扯出一个略显苍白的笑容，试图缓和气氛：“看来这苍玄大陆的‘服务器’也不太稳定啊，回头得找运营商……哦不，得找炼器大师优化一下。”

　　弹幕的节奏果然被带偏了一些，纷纷开始调侃“异界服务器也会宕机”、“建议六六投诉天道”之类的玩笑话。

　　但六六的心，却沉了下去。区域性能量风暴？这个借口骗骗地球网友或许还行，但对于这个世界的真正强者而言，刚才那瞬间的空间涟漪和灵气暴动，绝不可能如此简单。

　　果然，几乎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一股若有若无、却深沉如渊的神念便如同水银泻地般扫过这片区域。这道神念带着一种审视与探究，冰冷而强大，让她脊背瞬间绷紧。

　　下一刻，她身前的空间微微扭曲，一道身着玄色长袍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浮现。

　　是墨渊。

　　他依旧是那副深不可测的模样，面容平静，眼神古井无波。但他此刻的出现本身，就足以说明问题。他的目光先是淡淡地扫过周围尚未完全平复的灵气微澜，随即落在了六六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她眉心似乎仍在微微震颤的、那无形的系统链接之上。

　　“小友，”墨渊的声音平和，听不出喜怒，“方才天地灵机骤乱，空间壁垒隐现波纹，可是与你手中那件‘异宝’有关？”

　　他用了“异宝”这个词，而非“直播法器”。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六六心头一凛，面上却故作惊讶，带着几分后怕拍了拍胸口：“墨渊前辈您也感觉到了？刚才可吓死我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天旋地转的，我这‘直播法器’也跟着失灵了一下。可能是这附近有什么不稳定的上古遗迹或者天然险地突然爆发了吧？唉，这荒山野岭的，果然不安全。”

　　她巧妙地将原因推给了未知的环境因素，绝口不提系统的异常，更将地球调查组的干扰行为掩盖了过去。

　　墨渊闻言，不置可否，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她，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她灵魂深处与系统连接的纽带。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力，让六六感觉自己像是被放在显微镜下观察的标本。

　　“哦？仅是环境所致么……”墨渊语气平淡地重复了一句，尾音微微拖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老夫观小友这件‘异宝’，似乎能勾连天地，引动非常之力。其运行之理，迥异于此界常法。方才那空间涟漪出现之精准，恰好在你施法（直播）最为频繁之时，倒是颇为……巧合。”

　　他顿了顿，向前微微踏出一步，虽无任何气势压迫，却让六六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小友，此类涉及空间之力的宝物，固然神妙无穷，然则天地有衡，福祸相依。越是强大的力量，越是需要与之匹配的境界与掌控力方能驾驭。若是其本身……状态不稳，或其力量来源超乎理解，则非福缘，实为催命之符。”

　　他的话语听起来像是长辈对晚辈关于危险法宝的关切告诫，但字里行间那敏锐的试探，如同藏在绵里的针。

　　“却不知，小友这件异宝，来自何方？炼制之人可曾提及，它是否完整？其核心……近来可还安好？”墨渊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再次扫过六六的眉心，“若有隐忧，或可告知老夫。对于此类奇物，老夫或许能提供一些……稳定它的思路。”

　　来了！他果然一直惦记着系统核心！这番话，既是警告，更是赤裸裸的试探，想要摸清系统的底细和目前的状况。

　　六六心中警铃大作。她可以肯定，墨渊绝对感知到了刚才那不同寻常的空间波动与系统之间的直接关联。他甚至可能已经怀疑，这“异宝”的状态出了什么问题。

　　绝不能承认！更不能透露任何关于系统来源和核心的信息！

　　她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迷茫与一丝被高人关心后的受宠若惊：“多谢前辈关怀！这法器是家师……呃，是一位隐世高人临终前所赠，来历我也不太清楚。高人只说让我凭此物历练心性，至于核心是否安好……”她苦恼地皱了皱眉，演技全开，“说实话，前辈，我也不懂啊。它平时都自己运转的，刚才突然失灵，我也吓坏了，现在好像……又自己缓过来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她将一切推给“已故的隐世高人”，并塑造出一个对法宝一知半解、全靠法宝自动运行的“幸运”小修士形象。

　　墨渊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六六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是吗？”，但最终没有再追问下去。

　　“既如此，小友自行小心便是。”他淡淡说道，“天地异动，必引瞩目。好自为之。”

　　说完，玄袍微动，他的身影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再次融入周遭环境，消失不见。

　　直到那如影随形的窥视感彻底消失，六六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与墨渊这等老怪物打交道，每一秒都是对心神的巨大考验。

　　【刚才那大叔是谁啊？气场好强！】

　　【感觉是个隐藏Npc！说的话云里雾里的。】

　　“异宝”？说的是六六的直播设备吗？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六六，你这‘VR设备’看来是个神器啊！连Npc都惊动了！”

　　“感觉不像是什么好事……那大叔最后一句‘好自为之’，听着有点瘆人啊。”

　　弹幕还在讨论着墨渊的出现。六六无暇过多解释，她迅速冷静下来，分析着当前的处境。

　　地球调查组的鲁莽行动，已经造成了实质性的影响。不仅差点让她系统崩溃，更关键的是，这次意外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彻底打破了她在异界的“低调”伪装。

　　墨渊的试探只是一个开始。刚才那明显的空间涟漪和灵气暴动，绝对不止惊动了他一人。可以想象，此刻不知有多少道或明或暗的目光，正投向这片区域，投向了她这个引起异动的“源头”。

　　继续像之前那样，大张旗鼓地进行户外探索、秘境冒险，无异于自寻死路，等于把自己完全暴露在未知的危险之下。

　　必须改变策略！

　　蛰伏！必须立刻蛰伏下来！

　　打定主意，六六对着直播间露出了一个带着些许歉意的笑容：“各位家人朋友们，刚才的‘能量风暴’虽然过去了，但为了安全起见，我觉得咱们近期还是需要稳健一点。从今天起，直播内容暂时进行调整，我们会减少户外和高风险的探索活动。”

　　她一边说着，一边快速收拾东西，决定立刻离开这片刚刚引起关注的是非之地。

　　“接下来一段时间，直播间的主要节目将转为——‘异界手工课堂’与‘苍玄大陆博物志’深度讲解！”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愉快，“比如，我们可以更深入地聊聊丹药的炼制，不只是手法，还有药材的习性、药性搭配的原理；或者系统性地介绍一下苍玄大陆的历史地理、风土人情、各大宗门势力的分布；甚至可以开个专栏，专门回答大家之前提出的关于修炼、妖兽、秘境的各种奇思妙想……”

　　她迅速规划着未来一段时间的直播内容。这些内容相对安全，多在室内或固定场所进行，既能维持直播热度和打赏收入，又能借此机会系统地整理、学习这个世界的知识，进一步提升自己，同时完美地贯彻“蛰伏”策略。

　　“总之，”六六总结道，“咱们先稳一波，积攒实力，也让我这‘直播法器’好好维护一下。大家放心，精彩内容不会少，只是换个更安全的模式！”

　　她的话语通过直播信号，传回了地球，安抚了观众，也明确了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方针。

　　然而，在她内心深处，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如同藤蔓般滋生、缠绕。

　　墨渊那意味深长的眼神，那句“好自为之”，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山雨欲来风满楼。

　　暂时的蛰伏，并非畏惧，而是在风暴彻底降临前，为自己，也为连接着两个世界的脆弱纽带，争取最后宝贵的准备时间。

　　她抬头望了望苍玄大陆那略显阴沉的天空，感觉那无形的漩涡，正以她为中心，缓缓加速转动。宁静，只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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