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死地囚途【二十】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分一秒地爬行。

　　九爷跟大块头，就这样隔着刺眼的光柱，无声地对峙着。谁也不动，谁也不说话。只有两道强光在无声地角力，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

　　我想做点什么，说些什么来打破这致命的僵局，可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所有人，包括刚刚还在怒吼、此刻却如同被掐住脖子的五哥，都死死屏住了呼吸，盯着光线交汇处那两道身影上。

　　不安、恐惧、绝望的信息素，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将我们死死按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九爷终于有了动作。

　　他先是缓缓地将自己的背包从肩上卸下，轻轻放在脚边的地面上。接着，他抬起头，目光穿过光幕，直视着枪口后面的大块头，缓缓举起了双手——一个全世界通用的、代表放弃抵抗的投降姿势。

　　他的手臂伸得很直，手掌完全张开，表明手中空无一物。

　　他服软了！我长长舒出一口气，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伴随着苦涩涌遍全身。这才是明智之举！这才是唯一的生路！跟一个手持武器、随时能像碾死蚂蚁一样取你性命的角色硬碰，无异于最愚蠢的自杀。刚才那番挑衅，没换来一颗子弹，已经算是老天爷开眼、祖宗坟头冒青烟的天大运气了！

　　然而，九爷的动作并未停止。

　　就在我心中那口气还没完全吐出来的时候，九爷缓缓放下举起的右手。他对着自己的嘴巴，清晰而缓慢地比划了一个吃东西的动作，紧接着，他又比划了一个仰头喝水的动作。

　　然后，他指向地上刚刚放下的背包。

　　他在重复五哥的话，用最直接的行动语言。

　　他不是在单纯地投降，他是在用这极具风险的方式，告诉的大块头：要我们继续当探路的牲畜，可以，但必须给这牲畜喂食饮水，否则，牲畜倒毙，前路断绝。

　　冰冷的枪口依然纹丝不动，直直指向九爷。

　　九爷等了一会，最终，他缓缓弯下腰，慢慢拉开背包的拉链，在我们几人的注视下，从里面掏出一盒压缩饼干、一包密封完好的高热量巧克力，还有一瓶矿泉水。

　　他转过身，沉默地将这三样东西递向瘫坐在地的我。我试探性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了塑料包装，然后小心翼翼地，一件一件从九爷手中接过它们，仿佛接过的不是食物，而是易碎的炸弹。直到背包拉链重新拉上，九爷将它背回肩头，预想中的枪声并未响起。

　　没事，竟然真的没事！直到这时，我那颗悬着的心才“咚”地一声重重落回胸腔，后背早已湿透。

　　紧接着，更让人难以置信的画面出现了。

　　大块头那一直高举的手臂，竟然缓缓垂落下来，枪口指向了地面。他没有再看我们，而是原地坐下，将探照灯放在脚边。他伸手在外套口袋里摸索，掏出一个裹着银色锡箔纸的长条，用牙齿粗暴地撕开包装，大口咀嚼起来。

　　原来……是要吃东西。紧绷到极点的神经突然松弛，一股强烈的、近乎虚脱的荒诞感涌了上来，让我眼前发黑。

　　我赶紧把手里的食物分给大家，压缩饼干硬得像石头，巧克力甜得发腻，矿泉水冰凉刺骨。然而此刻，它们就是无上的美味！一时间，通道里只有几人狼吞虎咽的咀嚼声、吞咽声。

　　太长时间没吃东西，肚子早就咕咕直叫了，发出抗议。脸颊被踹中的地方火辣辣地疼痛，每一次咬合带来一阵阵刺痛，但这这无法阻碍进食的本能。两块压缩饼干被我囫囵吞下，再灌下几口矿泉水，干瘪的胃囊迅速被填满，强烈的饱腹感带来了原始的满足。最后，我将那块高热量巧克力塞进嘴里，浓郁的甜味瞬间炸开，一股随之涌起的暖流迅速扩散到麻木的四肢，冻硬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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