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谁在数你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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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宫书房内的空气,比冬日的湖冰还要寒冷几分。

  范建僵立在原地,那本小小的册子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亲眼看着那滴墨污,如何像一个无法磨灭的烙印,将那桩惊天秘密掩盖在了一片混沌之下。

  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太子的脸,只因他知道,自己带来的不是证据,而是一把捅向父子亲情的利刃。

  良久,李云潜终于动了。

  他没有暴怒,没有质问,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他只是缓缓走过来,从范建那只微微颤抖的手中,接过了那本账册。

  他的目光掠过那团模糊的墨迹,视线仿佛能穿透纸背,看到那隐藏在朱砂红字背后的血与背叛。

  “孤知道了。”

  只有四个字,轻得像风,却重得像山。

  李云潜转身回到案前,没有再看那本账册一眼,而是提起朱笔,在一份早已拟好的奏文上重重批下几个大字。

  “传孤的令旨。”他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即日起,内库筹建司升格为独立衙门,定名‘内库’,主理天下盐铁、矿产、官营诸务,财权独立,直隶东宫,不受六部节制。范建,仍任内库主事。”

  范建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

  太子这分明是不追究,反而在用一道近乎专断的命令,将这条财路彻底从户部、从朝廷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中,硬生生剥离出来,攥进自己手里!

  这不止是革新,这是夺权!

  “殿下,此举……朝中必会哗然!”

  “哗然?”李云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将笔搁下,拿起另一份文书,正是监察院缴获的那批伪造军饷凭证,“让他们去看一场戏,就不会那么吵了。”

  他将文书递给一旁的内侍:“传令下去,将查获的三百张伪造军饷兑票,午时三刻,于午门前当众焚毁。让京都的百姓都去看看,是谁,在挖他们戍边儿郎的活命钱!”

  是日,午门之前,人山人海。

  三百张制作精美的“军饷兑票”被堆在柴堆之上,监察院的官员高声宣读着这些伪票一旦流入边境,将如何导致军心动摇、国本不稳的滔天大祸。

  当火把被扔上柴堆的那一刻,熊熊烈焰冲天而起,将一张张足以乱国的“废纸”吞噬。

  黑色的烟灰如雪纷飞,飘落在每一个仰望的百姓脸上。

  “烧得好!这些天杀的奸商!”

  “殿下英明!这是在给咱们庆国刮骨疗毒啊!”

  民众的欢呼声浪,清晰地传遍了半个皇城,也暂时压下了一切反对的声浪。

  三日后,一个晴朗的清晨。

  原户部银库的旧址早已焕然一新,门前高悬的红绸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在无数官员复杂的注视下,叶轻眉亲手揭下了红绸。

  一块由名家手书的巨大匾额赫然出现,上面是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天下公器。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在所有世家门阀的心头。

  李云潜一身太子常服,立于台阶之上,声音传遍了整个广场:“孤今日在此立誓,自此以后,内库所掌盐铁之利,皆归朝廷,用之于民。其所有收支明细,每十日公示于监察院门外之告身墙,任天下万民监督!”

  此言一出,百官神色各异。有人惊骇,有人不屑,有人若有所思。

  人群的后排,漕帮帮主沈沧海一身儒袍,静静地立着。

  他看着台上意气风发的太子和那个光芒万丈的女子,脸上始终挂着一丝温文的笑意。

  只是,他那只仅余两指的左手,正缓缓地、极有韵律地,从自己的唇边划过。

  那动作,不似抚摸,倒像是在丈量着一柄看不见的刀锋。

  夜色渐深,一艘不起眼的乌篷船悄无声息地靠上了运河的一处暗湾。

  老艄公吴七将一个蜡丸交给了岸上接应的监察院密探。

  蜡丸里的情报很快便送到了东宫。

  情报只有两条,却条条都指向了风暴的最深处。

  第一,漕帮帮主沈沧海藏身之地,并非传言中的江南某处,而是京郊的清河别院。

  第二,清河别院,是公主李云睿名下的产业。

  更惊人的是,该院落每月十五,均有一笔密账送往宫中,接收者并非任何显赫人物,而是尚衣局一名编号为“柒叁”的绣工——那正是此前在证物布片上发现的烙印!

  东宫书房内,李云潜盯着摊开的京畿地图,清河别院的位置被一个红圈死死框住。

  他的手指在“皇宫”与“清河别院”之间来回移动,最后重重点在了皇宫的位置上。

  “尚衣局……”他低声咀嚼着这三个字,声音里透着彻骨的寒意,“她又要拿钱,去买我的江山?”

  身后,叶轻眉端着一碗安神汤走近,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近乎失控的戾气。

  她放下汤碗,轻声道:“这条线索背后牵扯太深,关乎皇帝,关乎公主……李云潜,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没必要把所有人都推到你的对立面,我们可以慢慢来。”

  李云潜没有回头,他走到廊下,望着庭院中那一盏盏摇曳的宫灯,它们明明亮如星辰,却照不进他眼底的深渊。

  “慢慢来?”他自嘲地笑了笑,“你以为我想斗吗?可如果今天我不伸手去夺,明天被一把火烧掉的,就是三大坊,是你我辛苦建立的一切。”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下去,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脆弱。

  “我只是……没想到,第一个想割我血脉的刀,竟然来自我的至亲。”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太子,只是一个被最信任的人从背后捅了一刀的兄长。

  子时,清河别院。

  一间密室里,沈沧海亲手将最后一批密账投入火盆。

  跳动的火焰映着他阴鸷的脸,账册在火中卷曲、变黑,化为灰烬,带走了一切可以追查的痕迹。

  他站起身,对身旁一个风韵犹存的女子——“忘川渡”的老板娘杜十三娘说道:“告诉太子,今日他烧我仓、毁我票、夺我路,很好。明日,我便让他知道,什么叫‘断喉’。”

  说罢,他不做停留,只身步入沉沉夜色,仿佛一滴墨融入了大海。

  与此同时,皇城最高的角楼之上,一个身影凭虚而立,正是大内第一高手洪四庠。

  他的视线穿透黑暗,遥遥望着东宫方向那一点不灭的灯火,眼神古井无波。

  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袍,也将他手中紧握的一卷黄绫吹得微微翻起。

  那是一道从未呈递给任何人的秘密圣旨,上面盖着诚王李坤的传国玉玺,内容却足以令天地变色:

  “若储君悖逆,行废立之事,可启北库兵符,清君侧。”

  一阵烈风猛地穿过楼宇,竟从他指间卷走了一角被火盆燎过的残纸,那正是从清河别院送出的密账残页。

  残纸在空中打着旋,飘飘摇摇,最终无声地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东宫之内,依旧灯火通明。

  那一点烛火,在深夜里显得格外孤独,将一道孤寂的身影,在墙上拉扯出巨大而扭曲的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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