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寻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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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云山脉深处,古木参天。晨曦的第一缕金线,精准地穿过盘根错节的树洞,照亮了窝内四只蜷缩成团的幼崽。它们毛色初显金黄,像四个温暖的小绒球,紧紧依偎在母亲干瘪的腹下,拼命吮吸着那几乎已经枯竭的乳汁。

  黄鼠狼妈妈疲惫地半阖着眼,一周的饥饿让她肋骨分明,原本光滑的皮毛失去了光泽。幼崽们每一次用力的吮吸,带来的不是充盈,而是身体被进一步掏空的虚弱感。乳汁早已稀薄如水,饥饿的幼崽们下嘴越来越狠,尖锐的乳牙啃咬带来阵阵刺痛,这痛楚远比觅食时的艰辛更让她煎熬。

  终于,她轻轻用后腿蹬开了缠得最紧的孩子,虚弱地转过身,用鼻子将四只幼崽一只只推向窝巢最深处。她熟练地咬来更多的枯叶和软草,仔细覆盖在孩子们身上,试图用这层薄薄的遮蔽留住它们体内仅存的热量。她挣扎着站起身,伸了个僵硬的懒腰,骨骼发出细微的脆响。她将鼻尖探出洞口,湿润的鼻头轻颤,仔细分辨着风中的信息——腐叶的土腥、晨露的清新,没有危险的血腥或陌生的骚味。确认安全后,她如一道金色的闪电窜出树洞,又回头叼起几根树枝巧妙地将洞口遮掩,这才转身投入茫茫林海。

  林深茂密,深秋的寒意浸透骨髓。她沿着熟悉的小径疾行,敏锐的目光扫过每一片可能藏匿昆虫的树皮,每一处可能有鼠类踪迹的土洞。饥饿感驱动着她的本能,不一会儿,她找到了一些晚熟的野果和几只甲虫,囫囵吞下后,腹中终于有了一丝暖意,虚浮的脚步也踏实了许多。然而,填饱肚子并未缓解她心底更深的不安——伴侣已经失踪太久久了。她开始有意无意地偏离日常的觅食路线,鼻尖紧贴着地面和树干,疯狂地搜寻着那熟悉的气味,每一个残留的标记都能让她的心脏狂跳片刻。

  突然,一股极其微弱、却刻入骨髓的气息钻入鼻腔!她浑身一颤,精神大振,沿着那断断续续的线索追踪下去。气味指向山下,一条湍急的溪流却横亘眼前,冰冷的水花溅起,阻隔了气味的延续。她焦躁地沿溪奔跑,终于发现一棵横卧的枯树。树身湿滑,布满青苔,她刚跃上去就爪下一滑,险些跌落!危急关头,前爪死死扣进树皮,牙齿本能地咬住一根凸起的枝杈,后腿在空中慌乱地蹬刨,几经挣扎,才狼狈地爬回树干中心。她惊魂未定地喘息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快速跑向对岸。

  溪水冲散了本就稀薄的气味,她在对岸灌木丛中反复搜寻,耗费了大量时间。日头渐渐西斜,林间光线变得昏暗,对幼崽的担忧像爪子一样挠着她的心。正当她准备放弃返回时,那气味再次出现,而且比之前浓郁了许多!亲情的牵引压倒了一切,她再次踏上追寻之路。

  追踪的尽头,景象让她骤然止步。

  远处,山坳间散落着几座人类的房舍,袅袅炊烟升起,夹杂着饭菜的香气,对她而言却充满了危险的气息。她焦躁地在原地转了好几圈,天性中对两脚兽的恐惧与寻找伴侣的执念激烈交锋。最终,母爱与亲情战胜了恐惧,她伏低身体,肚皮几乎贴地,利用一切杂草、石块、土埂的阴影掩护,像一缕金色的烟,向着村落边缘潜行。每前进一段距离,那熟悉的气味就浓郁一分,这让她既心碎又怀着一丝荒谬的期待——或许,他只是被囚禁了?或许还有救?

  靠近篱笆时,她停了下来,气味源头就在前方那户人家的院子里。她藏在棵大树后,心脏狂跳得像要撞碎胸骨。她悄悄从杂草丛中探出头,目光急切地扫过院子:嬉闹的孩童、刨食的母鸡、打盹的黄狗、屋檐下的辣椒串、支开的窗户飘出的饭香……她的视线如同梳子,一遍遍梳理着每个角落,寻找着伴侣的身影。

  突然,她的目光僵住了,死死钉在屋角一个简陋的木架上。

  那里,一张金黄色的皮草,被最大限度地撑开,绷得紧紧的,晾在傍晚微凉的风里。夕阳的余晖恰好掠过篱笆,给那张皮毛镀上了一层残酷的金边。那颜色,是她每日依偎的温暖;那纹路,是她用鼻尖摩挲过无数次的熟悉;甚至皮草上某个不易察觉的旧伤疤,都清晰地刺痛了她的眼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血液瞬间冷透。

  她不敢相信,不愿相信。她眨了眨眼,希望这只是饥饿带来的幻觉。但那张皮草就那样残酷地、真实地悬挂在那里,像一个无声的宣告。她甚至能想象出他是如何挣扎,如何被……巨大的悲痛如同冰锥,狠狠刺穿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喉咙里涌起一股腥甜,她想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质问这残忍的天道,却连一丝微弱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有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迅速打湿了脸颊的皮毛。

  就在这时,一阵山风裹挟着几片落叶,打着旋儿飘进院落,也带来了她身上无法掩盖的、属于同类的悲伤气息。

  那只原本打盹的黄狗,鼻子猛地抽动了几下,倏地抬起了头,睡意全无的双眼锐利地扫视过来,最终精准地锁定了她藏身的大树!它低吼着站起身,颈毛倒竖,开始发出威胁性的吠叫。院子里的孩童和鸡群被惊动,全都停下了动作,茫然地看向狂吠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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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吱呀——”一声,屋门被猛地推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身影堵在门口,手里拎着的不是农具,而是一把闪着寒光的柴刀!他顺着狗吠的方向看来,眼神警惕。

  黄鼠狼妈妈从巨大的悲痛中被惊醒,求生的本能像电流一样击穿全身!她猛地缩回头,但极度的恐惧让四肢如同灌了铅,僵硬得不听使唤。她拼命喘息,试图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旺财,去看看!” 男人一声令下,同时解开了拴狗绳!

  “汪!汪汪汪!” 获得了自由的黄狗如同脱缰的箭矢,狂吠着直扑过来!那凶猛的气势、獠牙的寒光,瞬间逼近!

  不能再等了!黄鼠狼妈妈尖叫一声(那声音凄厉得不像她发出的),转身用尽全身力气蹿了出去!她能清晰地听到身后利爪刨地的声音、粗重的喘息声,以及狗吠声几乎贴着耳根响起!

  她不再是灵巧的猎手,而是一个被悲伤和恐惧驱动的逃命者。她沿着来时的路疯狂奔跑,专挑灌木最密、障碍最多的路线,试图甩开追兵。但饥饿一周、又经历大悲大惊的她,体力迅速透支。身后的犬吠声不仅没有远离,反而越来越近,腥热的气息几乎喷到她的尾巴尖!

  “在那里!好大一只黄皮子!” 人类的吆喝声也从后面传来,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火把的光亮开始在林间闪烁。

  绝望如同冰冷的河水淹没了她。眼看黄狗一个猛扑,前爪几乎搭上她的后臀!她拼死向旁边一扭,险之又险地避开,但速度慢了一瞬,后腿被狗牙擦过,带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楚!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前方传来了湍急的溪流声!那是唯一的生路!求生的欲望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她朝着记忆中枯树的方向亡命狂奔!身后的黄狗紧追不舍,又一次腾空扑咬!

  她几乎是滚下溪岸,四肢并用,不顾一切地冲上那根湿滑的救命枯木!爪子打滑,她几乎跌落,全靠牙齿死死咬住一块凸起的树皮,才勉强稳住,然后连滚带爬地冲向对岸!在她身后,黄狗也试图冲上枯树,但树干太细,它刚上去就重心不稳,狼狈地摔回岸边,发出更加愤怒和急躁的狂吠。

  对岸,人类举着火把赶到,火光映照着他们失望而又不甘的脸。他们朝黑黢黢的对岸张望了片刻,骂骂咧咧地呼喝着躁动的猎犬,最终在渐浓的夜色中转身离去。

  黄鼠狼妈妈瘫倒在溪对岸的草丛里,浑身湿透,泥泞不堪,后腿的伤口渗着血。她张大嘴巴,肺部像破风箱一样剧烈起伏,却几乎吸不进足够的空气。巨大的悲痛、极度的恐惧和体力耗尽的虚脱交织在一起,让她蜷缩在草丛中,不住地颤抖。

  许久,许久,直到夜幕完全降临,山林彻底被黑暗和寂静笼罩,她才勉强支撑起破碎的身体。她回头,最后望了一眼溪流对岸那片吞噬了她挚爱的黑暗,然后踉跄着,一步一瘸地,朝着巢穴的方向挪去。幼崽们还在等着她,等待着一个永远不会再回来的父亲,和一只几乎被命运击垮的母亲。每一步,都踏在无尽的悲伤和沉重的未来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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