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竹影传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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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雾气缭绕的深山腹地,一座青竹小院若隐若现,此刻正被暗红色灵气如茧般缠绕。骤然间,里屋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穿透竹墙。

  “凝神守心!二爷,苦候多日方得此刻天时,断不能前功尽弃!”

  二长老死死按住明远震颤的肩膀,嗓音沙哑如磨砂,灵力如涓流般注入。沙哑的嗓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明远齿间已渗出血丝,噬心魔丹的效力正如万千毒蚁啃噬经脉。

  每一次心跳都像重锤击打脏腑,冷汗浸透的衣袍在蒲团上洇出深色痕迹。

  但他清楚,这座与世隔绝的竹林,本就是为承受这般痛楚而寻的绝佳之地,冷汗浸透重衫,在青砖地上洇开一片深色。

  二长老渡来的灵气如甘霖润泽,让他混沌的神智稍得清明。

  “多亏...有您...”

  幸好有此老相伴,否则这魔丹……

  明远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二长老渡来的灵力正形成微妙平衡,将魔丹暴戾之气缓缓驯服。

  想到那些始终轻视他的族老,想到父亲宣布继承人时的眼神,他染血的嘴角竟扯出冷笑。明敬那个伪君子独占鳌头...

  快了!

  待他熬过此劫,便要叫所有人看看,他明远……

  随着最后一道暗红灵光没入丹田,明远广袖翻卷,除尘诀扫过周身。

  方才还扭曲的面容已恢复成往日的矜贵,唯有眼底未散的猩红泄露着方才的惨烈。

  “第二阶段已成。”

  二长老捻着胡须,将酒盏推过石案,“最后巩固阶段不过走个过场,那人既说此丹成功率七成...”

  话音未落,两人怀中同时传来灼热。

  传讯符上朱砂字迹刺目:

  「四月十六宜团圆。若泠神魂归位已愈,特设复玥宴,望归。」

  明远指尖一颤,白玉酒盏“咔”地裂开细纹。

  “神魂归位?”

  明远指尖一颤,符纸灰烬簌簌落下。

  “这不可能……”他盯着二长老手中同样的讯息,喉结滚动,“天生魂缺,怎会……”

  竹影婆娑,将眼前老者眼中的惊悸割裂成斑驳碎片。

  明远缓缓抬头,眼中阴翳翻涌,东院那个出生就痴傻的丫头,竟醒了?

  这些年,明家上下谁不晓得大房有个神魂残缺的废物?

  青桑国世家暗地里不知嘲笑了多少回,若非明敬坐上家主之位,恐怕连明家大门都要被人戳脊梁骨。可如今……

  “二爷何必忧心?”

  二长老枯瘦的手指摩挲着酒盏边缘,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

  “不过是个女娃娃,神魂归位又如何?天赋未显,是龙是虫尚未可知。”

  明远冷笑一声,指节捏得发白:

  “二长老说得是。这‘突然’清醒的……”他刻意咬重字眼,眼底掠过一丝狠厉,“是人是鬼,还说不定呢。”

  二人相视而笑,酒盏轻碰,清脆的声响在竹院中荡开。

  四月十六,足够了。

  到那时,他的噬心魔丹早已大成,不知道见到他那好大哥会是什么表情?

  等他引导那明敬做出对家族来说是不可饶恕的事情,再推波助澜一下……

  明敬还拿什么与他争?明远嘴角渐渐扬起,仿佛胜利已在掌中。

  东院那些人的天赋向来好,就算这神魂归位的是个好苗子,他也要将她拔掉......

  然而,在他未曾察觉的阴影里,二长老袖中一张传讯符箓悄然燃尽,灰烬飘落,无声无息。

  竹影婆娑间,二长老袖袍无风自动。他捻着那枚莹润如玉的丹药,灵气在掌心凝成细小的漩涡。

  “最后一步巩固...”声音似枯叶擦过青石,却让明远脊背绷直。

  “若二爷受得住,现在便开始——”尾音微妙地拖长,“也好赶回去先瞧瞧您那位...有趣的侄女。”

  明远凝视着丹药上流转的暗纹,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点头的刹那,他捕捉到二长老眼底倏忽即逝的幽光,像毒蛇吐信前收敛的鳞片反光。

  “嗤——”

  四道灵焰突然窜起,将二人身影切割成破碎的剪影。二长老枯瘦的手指掐诀如飞,引灵阵在竹院四角绽开血色阵纹。

  ......

  与此同时,血鸠正训练着新得的尸儡,指尖轻挑,任由传讯符的余烬在指间飘散。

  他低笑一声,灰白长发未束,垂落肩头,在夜风中微微拂动。

  左脸半掩的银面具下,剑眉斜飞入鬓,眸光似淬了寒星的酒液,却遮不住他唇角勾起的玩味弧度。

  “明敬的爱女……复玥宴?”

  他忽地仰首大笑,笑声惊起林间寒鸦,“这般喜事,岂能少了贺礼?不然怎对得起与她爹的?”

  酒壶倾斜,琥珀色的液体滑入喉间,喉结滚动间,那双如淬寒星的眸子微微眯起。

  此刻的他未戴惯常的兜帽,露出瘦削如刀刻的侧颜。

  若是阴月仙在此,怕又要忆起初见时心神俱震的悸动,定会为这慵懒又危险的模样失神。

  当年她便是这般,一眼沉沦于这半面修罗、半面公子的诡艳风华。

  “去备一份‘厚礼’。”

  他随手将空壶掷向身后,一具尸儡精准接住,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响,“本座要那宴会上的人……终身难忘。”

  夜雾渐浓,掩去了他面具下若隐若现的咒纹。

  ......

  辰时初刻,西院曜灵轩外墙边的古榕树上,四道身影隐在浓荫间窸窣晃动,枝叶间隙不时探出几个脑袋,又飞快缩回。

  “阿姐,你说的好戏究竟是什么?”

  明惟澈扒着树干低声问道,身子却老老实实蜷在兄长怀里。

  此时的明惟清与平日端方持重的模样大相径庭,他单手揽着幼弟,眼底跃动着少年人特有的好奇,甚至透出几分罕见的雀跃。

  当弟妹们突然出现在书房外邀他一起去“看戏”时,这位素来重礼的大公子竟鬼使神差地搁下了本想去炼丹房的计划。

  树杈另一侧,明若潇正歪在明若泠膝头啃杏脯:“姐姐说了要等半刻钟的!”

  这对双胞胎昨日便默契地约好要缠着长姐出门,今晨更是连赖床的时辰都分毫不差,两团影子似的同时扑进梧桐院。

  而明若泠本要独自去凑的热闹,终究抵不过两双亮晶晶的眼睛。

  “带上大哥才有趣呢。”

  她眨眨眼,三人便风似的卷向了明惟清的院子。

  于是晨光里,百年榕树的虬枝上多了四个偷闲的影子,露水沾湿的树皮还留着他们翻墙时蹭落的青苔。

  明若泠竖起食指抵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那些平日里懒散的暗卫虽未察觉异常,但毕竟他们只贴了敛息符,可没贴隐身符,万一哪个耳朵尖的听见动静,那可就不好玩了。

  “待会儿我倒数,你们记得捂好耳朵哦。”

  她眨了眨眼,眸中闪烁着狡黠的光,又仰头看向自家大哥,促狭一笑,“大哥要是害怕,也可以捂耳朵,反正惟澈肯定不会自己掉下去的!”

  明惟清耳尖微红,轻咳一声,故作镇定道:

  “哥哥什么场面没见过?自然不怕。”说着,他扶稳明惟澈,让他自己攀住树干站稳,可指尖却无意识地紧了紧。

  明若泠捂嘴偷笑,神识中与雪球交流:

  “雪球,记得录像!咱们西院的‘精彩瞬间’可要好好收藏。”

  雪球的声音立刻在识海中响起:「主人放心,雪球办事,万无一失!」

  一切准备就绪,晨光悄然穿过枝叶,洒落斑驳光影。明若泠压低声音:

  “来了来了——三、二、一!”

  四人屏息凝神,目光齐刷刷投向曜灵轩。

  “轰——!!!”

  一声巨响骤然炸开,震得树梢簌簌颤动,惊飞几只栖鸟,彻底打破了西苑的宁静清晨。

  面树梢上隐蔽的几名暗卫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震得睡意全无,甚至有人一个踉跄从树上栽了下来,带落大片簌簌的落叶。

  外院正端着洗漱灵茶、准备洒扫的丫鬟婆子们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手中托盘茶盏“哗啦”摔了一地。

  她们顾不得收拾,慌忙爬起身就往曜灵轩里冲,若主子们真出了事,即便与她们无关,但若迟了半步,怕是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树下,明惟澈和明若潇被震得晕晕乎乎,两小只同步晃了晃脑袋。

  “阿姐,我脑子里好像有蜜蜂在嗡嗡……”

  明若潇眯着一只眼缩起脖子,却仍兴奋地盯着院中漫天飞舞的木屑和碎瓷,连口袋里掉出的蜜饯都顾不上捡。

  明惟清转头看向明若泠,无声地竖起大拇指,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他太清楚这院子的底细,柳氏精心布置多年的青玉石板、名贵花木,甚至那据说从娘家“顺”来的日晷,全在这一声“轰”中化作了齑粉。

  “如何,还困吗?”

  明若泠压低声音问道。三人齐刷刷摇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里屋。

  恰在此时,两扇雕花木门“砰”地倒下,激起的烟尘中,隐约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尖叫。

  “是谁?!是谁胆敢暗算我明家!”嗓音浑厚却隐隐发颤。

  烟尘未散,一个圆润的身影踉跄冲出,正是二婶柳氏。

  她发髻散乱,青丝披散,身上只草草裹了件青红斗篷,赤着脚踩在满地狼藉上,活像只炸了毛的锦鸡。

  身后跟着面色惨白的明璐瑶,这姑娘倒是临危不乱,逃命时还不忘掐个霓裳诀,此刻虽同样赤足,衣袂飘飘倒比母亲体面三分。

  只是当她看清院中化作齑粉的青玉石板与名贵花木时,顿时僵在原地,连指尖凝到一半的法诀都忘了散。

  “废物!全是废物!”

  柳氏揪住跪地的暗卫厉声喝问,见众人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气得斗篷一振,袖中猛地挥出一道灵气

  结果那灵力弱得只掀起阵微风,反倒替某个暗卫拂去了头顶的碎叶。

  树梢上顿时传来几声闷笑。明惟清握拳抵唇,肩膀直抖;明惟澈歪头嘀咕:“二婶是嫌暗卫们太热,给扇风呢?”

  明若潇立刻接茬:“说不定是看他们沾了灰,好心帮忙掸掸……”

  识海里雪球兴奋地蹦跶:“主人!这些吐槽雪球都记下啦!下回让我和铃知搭档干票大的!”

  铃知的声音从修炼中悠悠传来:“若他光记这些不修炼,主人随时唤我揍他。”

  明若泠忍笑捏诀:“成,到时候让铃知拎着你干活。”

  而此刻曜灵轩前,柳氏正对着满地废墟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我的紫玉珊瑚树啊!!!”

  明璐瑶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本在西院睡得正香,梦里还踩着明若泠和东院众人的脸耀武扬威,谁知美梦未竟,便被一声震天巨响惊醒。

  起初她还以为是天雷劈落,慌得连绣鞋都顾不上穿,赤着脚就随母亲冲了出来,可谁能想到,这满布符箓阵法、暗卫巡守的西院,竟也遭了殃?

  看着母亲披头散发地揪着奴仆喝骂,明璐瑶太阳穴突突直跳。

  自打父亲离家、明若泠那丫头清醒后,西院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她强压下心头烦躁,上前轻轻拉住柳氏:

  “娘亲,不如让大哥二哥去查……”

  说着指尖一挑,不动声色地替母亲拢紧松散的斗篷,又低头理了理自己霓裳诀幻化的衣裙。

  就算要发作,也绝不能顶着这副狼狈模样。这些贱奴的眼睛,可都盯着呢。

  榕树上的明惟澈歪了歪脑袋,突然发问:

  “为什么要找大哥去查?”

  明若潇捏了捏他鼓起的脸颊:“傻呀!她喊的可是她亲哥哥明文奕,才不是咱们大哥呢。”

  “什么?!”

  明惟澈顿时像只炸毛的小兽,一把抱住明惟清的手臂,气呼呼地把脸贴上去,

  “装得那么恭敬,连声大哥都不愿叫!要不是如今靠着明家东院,他们算什么东西!”

  说着还不忘用脑袋蹭蹭兄长,活像只护主的小狗。

  明惟清轻笑出声,揉了揉弟弟毛茸茸的短发:

  “这有什么好气的?我倒庆幸不用当他们大哥。”

  指尖拂过发梢时,语气愈发温柔:“有你们三个喊我大哥就够了。”

  话音刚落,明若潇立即会意,甜甜地挽住他另一只手臂连唤数声“大哥”

  明若泠则把玩着兄长腰间的玉佩,指尖在温润玉面上轻轻摩挲:

  “就是,我可不承认西院那些人是哥哥。往后我们的大哥——”

  “只有你一个!”三兄妹异口同声。

  晨光穿过叶隙,将四人交叠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连玉佩流苏都漾着细碎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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