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一线生机

　　冰冷的河水裹挟着泥沙与碎石，如同无数只无形的手，将苏逸的意识拖向无边的黑暗。剧痛从身体多处传来，尤其是胸口那贯穿性的箭伤和背后那散发着阴寒的毒箭伤口，如同有火焰与冰锥同时在体内肆虐。冰冷的河水灌入口鼻，窒息感扼住了喉咙，求生的本能让他残存的意识挣扎着，但伤势过重，内力枯竭，四肢如同灌了铅般沉重，只能随着湍急的河流无力地沉浮。

　　他最后的念头，是慕容瑶安全了吗？菩提子是否无恙？随即，无边的黑暗便彻底吞噬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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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你再这样不吃不喝找下去，人没找到，你自己先垮了。”

　　河岸边，面容被兜帽遮掩的云裳，看着眼前形容憔悴、嘴唇干裂却依旧固执地沿着河岸向下游搜寻的慕容瑶，清冷的声音里难得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劝诫。

　　自从苏逸坠河那日至今，已有三天。这三天里，慕容瑶几乎不眠不休，沿着这条名为“白龙江”的汹涌河流，一路向下，不放过任何一处河湾、浅滩、礁石丛。她的衣裙被荆棘划破，鞋履早已磨穿，娇嫩的脚底满是血泡，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双原本明亮慧黠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只剩下执拗的搜寻。

　　“他一定还活着……他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我……”慕容瑶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像是在回答云裳，又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她手中紧紧攥着那个染血的玉盒，那是苏逸用生命护下来的希望，也是支撑她此刻没有崩溃的唯一信念。

　　云裳沉默地看着她，没有再劝。她只是示意手下的人扩大搜索范围，同时利用自己的渠道，向沿河的村落、牧民打听近日是否有人救起过落水者。

　　希望渺茫，如同大海捞针。这条白龙江水流湍急，暗礁密布，下游更是分支众多，汇入更大的河流。一个身负重伤的人坠入其中，生存的几率微乎其微。连云裳手下那些经验丰富的汉子，眼神中都开始流露出不看好之色。

　　第四天午后，他们来到了一个位于白龙江支流交汇处的偏僻小渔村。村子很小，只有十几户人家，以打渔为生，民风淳朴，但也闭塞。

　　慕容瑶几乎已经不抱希望，只是机械地、麻木地向村口一个正在修补渔网的老渔翁询问。她重复了无数遍的问题，声音低哑：“老伯……请问，这几天，你们有没有在河边救起过一个受伤的年轻人？他……他大概这么高，穿着……”

　　她的话还没说完，那老渔翁抬起浑浊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身后气质不凡的云裳等人，迟疑了一下，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话说道：“受伤的年轻人？三四天前，我家老婆子在村尾的浅滩边，倒是捡回来一个后生……唉，那叫一个惨哟，浑身是伤，泡得发白，就剩一口气吊着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

　　嗡——！

　　慕容瑶只觉得大脑一阵轰鸣，仿佛有惊雷在耳边炸响！她猛地抓住老渔翁的手臂，力气大得让对方吃了一惊，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他在哪里？！带我去！快带我去见他！”

　　老渔翁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指了指村子最尽头那间简陋的茅屋：“就……就在我家……”

　　慕容瑶几乎是踉跄着冲向那间茅屋，云裳眼神一凝，立刻带人跟上。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鱼腥、草药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内光线昏暗，陈设简陋，只有一张土炕，一张破桌。

　　而就在那张铺着干草的土炕上，一个身影静静地躺着，身上盖着一床打满补丁的旧棉被。那人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毫无血色，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的起伏。不是苏逸，又是谁？！

　　他露在被子外的手臂和肩头，缠着粗糙的、已经被渗出的血水和草药汁液染得看不出颜色的布条，整个人气息奄奄，仿佛下一刻那微弱的生命之火就会彻底熄灭。

　　“苏逸……！”

　　慕容瑶看到这一幕，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她扑到炕边，颤抖着手，轻轻抚上苏逸冰冷的脸颊，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汹涌而出，滴落在苏逸毫无知觉的脸上。

　　他还活着！真的还活着！尽管状态糟糕到极点，但他确实还顽强地吊着那一口气！

　　“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就趴在河滩上，背后还插着那半截断箭，吓死人哩。”老渔翁的老伴，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婆婆心有余悸地说道，“是老头子把他背回来的，那箭不敢乱拔，就用我们这土方子给他止了血，敷了些草药……可这都三四天了，一直没醒过来，喂水都难……”

　　云裳上前一步，仔细查看了苏逸的情况，尤其是他背后那处虽然被简单处理过，但依旧隐隐散发着阴寒气息的伤口，以及胸前那触目惊心的贯穿伤。她眉头微蹙，沉声道：“箭伤极重，失血过多，寒气入体，更麻烦的是……这箭上有一种奇特的寒毒，正在侵蚀他的生机。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

　　她的话让慕容瑶的心再次揪紧。

　　“求求你，云裳姑娘，你既然救了我们，一定有办法救他，对不对？”慕容瑶抓住云裳的衣袖，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中满是乞求。

　　云裳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倒出一粒散发着清香的碧色药丸：“这是我师门秘制的‘护心丹’，可暂时护住他心脉，吊住元气，压制部分寒毒。但若要彻底清除寒毒，治愈如此重伤，非寻常药石可为，需得医术高明之人，辅以珍稀药材，徐徐图之。”

　　她将药丸递给慕容瑶：“给他服下，我们需尽快带他离开这里，寻找安全之地和良医。此地简陋，药材匮乏，绝非久留之所。”

　　慕容瑶连忙接过药丸，小心翼翼地和着温水，一点点喂入苏逸口中。看着那药丸滑入他的喉咙，感受到他微弱的脉搏似乎稍稍有力了一点点，慕容瑶那颗一直悬在深渊的心，才终于找到了一丝落点。

　　他还活着，这就是最大的希望。她仔细地为苏逸掖好被角，一线生机，终于在这偏僻的渔村被找到。然而，苏逸的重伤，前路的艰险，以及京城愈发紧迫的局势，都预示着，他们的磨难，还远未结束。但无论如何，她还找到了他，这就够了。慕容瑶擦干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无论前路如何，她绝不会再放开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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