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昆仑仙，入凡尘

　　四道流光划破天际，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洪荒。

　　当脚踏实地那一刻，那股扑面而来的气息，让四人齐齐皱起了眉头。

　　“这股味道……比上次我们出来时，要浓烈百倍！”陆压最先受不了，他夸张地扇了扇鼻子。

　　天地间空气变得浑浊、燥热。灵气之中，夹杂着血色煞气。

　　它们就像无形的蛛网，弥漫在山川河流之间，缠绕着每一个生灵，散发着腐朽与暴躁混合气味。

　　“是‘劫气’。”玄铮脸色异常凝重，“看来老爷说的没错，一场席卷三界大劫，马上就要开始了。”

　　灼华伸出手指，接住一片被煞气侵染的落叶，感受着其中那微弱哀鸣，“万物都在不安地躁动。”

　　怀瑾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地闭上双眼，在他感知中，整个洪荒大地，都仿佛被一层阴云所笼罩，无数欲念与杀机，在暗中汇聚、升腾。

　　“我们……去何处？”他轻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茫然。

　　玄铮睁开双眼，他沉声道，“老爷让我们入世历劫，观仙神争斗，看凡人求存。那么，我们便先去这场杀劫中心看一看。”

　　“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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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朝都城，朝歌。

　　作为人族王朝的心脏，这座雄城本该是气运鼎盛，万民安乐之所。然而，当玄铮四人化为寻常百姓模样，踏入城门那一刻，所看到的却是与想象中截然不同。

　　城墙高大巍峨，其上却不见守卫，反而多了一丝奢靡的浮华。街道之上，往来百姓虽多，脸上却大多带着麻木与惶恐。

　　他们行色匆匆，低头赶路，仿佛不敢直视周围的一切，生怕一个不经意的对视就会招来无妄之灾。偶尔有身着华服的贵族，驾驭着马匹呼啸而过，溅起一路泥水，百姓们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地默默避让。

　　“这算什么人王都城！”陆压看得火冒三丈，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你看那些当官的，一个个肥头大耳，油光满面，身上缠绕的都是怨气！再看那些百姓，面黄肌瘦，眼神里连点光都没有！这帝辛，也配当人王？！”

　　“陆压！”玄铮低喝一声，制止了他的抱怨，“记住老爷的话，三思而后行。”

　　话虽如此，玄铮眉头也紧紧锁起。他以龙族秘法望气，只见朝歌城上空，代表着商朝气运的玄鸟图腾，已是黯淡无光，更有一股妖异的粉色烟气，缠绕其上，不断地侵蚀着那所剩无几的气运。

　　“生机……好微弱。”灼华关注点则在那些蜷缩在街角的乞丐与病人身上。

　　她看到一个瘦弱孩童，正因为饥饿而无力地哭泣，他母亲也只能抱着他，麻木地看着人来人往。那股弥漫在城市底层的绝望与死气，让她感到不适。

　　四人在城中寻了一家临街酒楼，拣了个靠窗位置坐下，试图从这三教九流汇聚之地，听出些许端倪。

　　“听说了吗？大王昨日又从民间，强征了三百名美女入宫，说是要充实那鹿台！”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了？现在谁还敢议论大王的事……”

　　“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赋税一天比一天重，东海那边又在征兵，说是要讨伐什么蛮夷，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也被抓了壮丁，至今生死未卜……”

　　“别说了，喝酒，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之事，谁又知道呢？”

　　邻桌几个商贾的对话，让四人对如今朝歌局势，有了更直观了解。人王无道，朝政混乱，百姓困苦，整个王朝，已然是内忧外患，风雨飘摇。

　　就在此时，楼下大街上，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与叫骂声。

　　四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鹤发童颜、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老者，正被一群家丁推搡在地。他身前一个写着算命的幡子，也被踩在了脚下。

　　“你这老神棍！竟敢咒我家老爷三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我看有血光之灾的，是你自己！”为首的管家对着老者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地带着家丁们扬长而去。周围看客指指点点，有怜悯，有嘲笑，但更多的是事不关己。

　　那老道士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灰尘，捡起那脏兮兮的幡子，脸上满是无奈与落寞。他看着周围指指点点的路人，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竟带着几分茫然。

　　“这老头……”陆压看得直皱眉，“身上有股子……昆仑山玉虚宫的清气，怎么混得这么惨？”

　　怀瑾也小声说道：“他身上，气运驳杂，既有仙家清灵，又缠绕着凡俗晦气，还有一股……一股挥之不去的霉运。好奇怪的人。”

　　此人，正是姜子牙。

　　他本以为自己身负师命，到了这人间，理应顺风顺水。却不曾想，他那一身道法，在这凡俗的朝歌城中，竟是半点也施展不开。

　　投奔故友，娶了悍妻，做营生屡屡失败，如今学着术士在街头算命，又因言语太过耿直，被人当做骗子，报以老拳。

　　短短数月，这位在昆仑山上的修士，便尝尽了人间冷暖与辛酸。他开始怀疑，师尊让他下山，究竟是来享人间富贵，还是来渡他自己的劫？

　　“走，跟上去看看。”玄铮放下茶杯，对三人说道。

　　四人悄然跟在姜子牙身后，看他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家中，又被他那悍妻马氏，指着鼻子，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骂他是个没用的废物，连养家糊口都做不到。

　　姜子牙只是默默地承受着，脸上满是疲惫与怀疑。

　　回到酒楼之上，四人重新落座，气氛却比之前更加沉重。

　　“这……这也太惨了吧？”灼华看得于心不忍，“他好歹也是阐教门下，圣人弟子，为何会落到如此田地？”

　　“或许，这便是老爷所说入世历练吧。”玄铮缓缓开口，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仙人入世，若不褪去那一身仙气，不沾染这人间烟火，又如何能懂得凡人的道？”

　　“那我们……要不要帮他一把？”怀瑾小声地问道。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是啊，要不要帮？

　　以他们的能力，让姜子牙飞黄腾达，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可……这不符合他们下山前，自己想走的道吗？

　　陆压拳头在桌下捏紧又松开。他的直觉告诉他，那恶妇，那恶仆，都该被太阳真火烧成灰烬！

　　可老爷的话又在耳边回响，他的火，能烧掉马氏的恶，能烧掉家仆的凶，但能烧掉这位昆仑仙人命中的劫吗？若是这苦难本就是他修行的一部分，自己出手，岂不是成了他道途上的障？

　　灼华看着窗外那个因饥饿而哭泣的孩童，她本能地想要去给予温暖，给予帮助。可她在犹豫，若是轻易地免去了他今日死局，是否也剥夺了他明日涅盘的生机？真正的慈悲，究竟是授人以鱼，还是授人以渔？

　　怀瑾更是陷入了两难。他可以悄悄地送去一袋金银，让姜子牙衣食无忧；他也可以施法，让朝歌城百姓有粮食可以饱腹。但这……是真正的“善”吗？一个由外力给予的物品，与镜花水月何异？当外力消失，他是否会跌得更惨？

　　而玄铮此刻更是感到了压力。他看着眼前局面，仙与凡，天命与人道，强与弱，善与恶……无数因素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复杂的平衡。他们四人，就是这盘棋局中最大的变数。他们任何一个微小举动，都可能让整个棋局走向，彻底失衡。

　　一时间，刚对自己的道有了明悟的神兽二代，在亲身体会之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棘手与迷茫。

　　他们发现，这红尘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这里的“对”与“错”，并非是黑白分明的。每一个选择背后，都牵扯着无数因果。

　　“我们……再看看？”

　　许久，玄铮才做出了决定。他声音却带着一丝不确定。

　　“老爷让我们来看，便是要我们先看懂这盘棋。我们现在，连棋盘规则都还没摸清，又岂能贸然落子？”

　　“这位昆仑道长，他的出现绝非偶然。他或许便是这盘棋的开局。我们先看着，看他如何走。”

　　其他三人，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们收起了神通，敛去了气息，静静地坐在那酒楼之上，目光却穿透了车水马龙，落在了那间破败的茅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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