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三千载过，初次讲毕

　　三千载的光阴，于现在的洪荒而言，不过是弹指一瞬，倏忽而过。当鸿钧口中最后一个玄奥的道纹，缓缓吐出，最终消散于虚空之中时……

　　那回荡了三千年的大道之音，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仿佛被瞬间按下了静音键，重新回归到了那片古老而又深沉的寂静之中。

　　这突如其来的安静，唤醒在了所有沉醉于大道海洋中的听道者。

　　“唔……”

　　一位散修大能，第一个从那玄妙的悟道之境中，悠悠转醒。

　　他茫然地睁开双眼，眼中还残留着法则流转的余韵。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看着那一张张依旧沉醉的、带着痴迷表情的脸，又看了看前方讲台之上，那道静坐不动、仿佛亘古石像般的身影，脑海中还有些混沌。

　　发生了……什么？

　　讲道……结束了？

　　这个念头，如同燎原的星火，瞬间便传遍了整个大殿！

　　“结束了？！”

　　“怎么会？！我感觉……我感觉才刚刚听到兴头上啊！”

　　“别！道祖！请您继续讲吧！弟子愿永世侍奉在您座下！”

　　一位又一位的大能者，从那令人沉醉的悟道状态中，被强行“唤醒”。他们脸上无一例外，都带着一种……意犹未尽的、如同孩童被抢走了糖果般的巨大失落与不舍！

　　更有甚者，竟直接对着鸿钧跪拜下去，苦苦哀求，希望能让这大道盛宴，再延续片刻！

　　三千年的时光，对他们而言，仿佛只过去了一瞬！

　　他们从未感受过，修行，竟可以是如此的美妙，如此的简单！

　　他们只需要坐在这里，敞开心神，那以往需要耗费数十上百万年苦修，都未必能参悟的法则玄奥，便会自动地、清晰地，呈现在他们的面前！

　　这种感觉，太上瘾了！

　　以至于，当这种恩赐被突然切断时，一种巨大的、空虚的戒断痛苦，瞬间便攫住了他们的心神！

　　蒲团之上，六位大能，也相继睁开了双眼。

　　他们的反应，比之后排的散修，要沉稳许多，但那眼眸深处，同样闪烁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撼与不舍。

　　仅仅三千年！

　　他们每一个人的修为，都得到了肉眼可见的、堪称恐怖的精进！

　　三清的道基，变得前所未有的稳固，那通往准圣的道路，在他们眼前，已经变得无比清晰！元始的庆云更加凝实，老子的宝塔玄黄之气流转不息，通天的剑意已然内敛到了一个极致，只待一个契机，便可喷薄而出！

　　女娲对于“造化”的理解，更是产生了一次质的飞跃！她感觉，只要自己愿意，随时都能创造出一种全新的、拥有灵智的物种！这份源于创造本能的悸动，让她感到无比的欣喜与满足。

　　西方二人组，更是如同久旱逢甘霖，他们那原本因为灵脉断绝而停滞了无数年的道行，在这三千年的“灌溉”之下，竟是硬生生地，向前迈出了一大步！接引脸上的疾苦之色似乎都淡了几分。

　　所有人都沉浸在修为暴涨的喜悦与讲道结束的失落之中。

　　只有钟离的眼中，没有丝毫的迷茫与不舍，只有一片古井无波的澄澈。那澄澈的深处，仿佛倒映着一方刚刚经历过淬炼与重塑的、崭新的磐岩天地。

　　三千年的“解道”，让他获益匪浅。

　　他对这个世界的底层逻辑，有了前所未有的、清晰的认知。他的“守护”之道，也在与“天道”的印证之中，变得更加的圆融、也更加的自洽。

　　他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那并非是修行中的杂质，而是一种卸下了防备与迷茫的轻松。

　　在来之前，他对这个世界，还充满了太多的未知与警惕。但现在，他已经看清了前路。他知道，鸿钧的“天道”，固然强大，却并非无懈可击。而自己的“道”，也并非是异端，同样可以通往那个至高的终点。

　　这就够了。

　　就在此时，讲台之上，鸿钧那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将所有人的心神，都拉了回来。

　　“初次讲道，至此结束。”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那一张张充满了渴望与不舍的脸，神情依旧是那副万古不变的淡漠。

　　“万载之后，吾将在此，二次开讲。”

　　这句话，不亚于又一颗惊雷，在所有人的心中，轰然炸响！巨大的失落，瞬间便被更为狂热的喜悦所取代！

　　还有！

　　还有第二次！

　　“多谢道祖慈悲！！”

　　“道祖圣寿无疆！！！”

　　山呼海啸般的感激之声，瞬间便充满了整个紫霄宫！所有的大能者，都发自肺腑地，对着鸿钧再次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他们心中那最后一丝因为戒断而产生的怨念，也在这份巨大的惊喜面前，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更为狂热的崇拜与敬仰！

　　鸿钧对这一切，都视若无睹。

　　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向了那个角落。那个唯一没有起身，唯一没有对他行礼的异数。

　　他看着钟离，钟离也同样看着他。

　　这一次，鸿钧的眼中，那份淡漠，似乎比之前更深了几分。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是响彻在所有人的神魂深处。

　　“届时，将讲……准圣之道。”

　　说罢，不等任何人有所反应。

　　他的身影，便如同出现时一样，缓缓变淡，最终，彻底消散在了讲台之上。

　　圣人，走了。

　　只留下这满殿的、依旧沉浸在“准圣之道”这四个字所带来的巨大震撼之中的三千红尘客。

　　“准圣……准圣之道！”

　　良久，帝俊第一个从那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他失声喃喃，那双金色的眼眸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野心！大罗金仙，便已是洪荒顶尖，那准圣，又该是何等的威能？！

　　“哈哈哈！好！好一个准圣之道！”东皇太一更是放声大笑，头顶的混沌钟虚影疯狂震颤，似乎在与主人的心意共鸣，“兄长！万载之后，我兄弟二人，定要将那前排的位置，夺过来！”

　　而角落里，妖师鲲鹏那双阴鸷的眼中，也闪过了一丝疯狂的贪婪。他看了一眼身前那六个紫色的蒲团，又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个依旧在为错失机缘而懊恼的红云，心中的杀意，变得更加炽烈！

　　准圣之道！若能得此法门，他何须再看他人脸色？！

　　一时间，整个大殿，再次被各种复杂的思绪所充斥。有狂喜，有期待，有贪婪，也有……隐藏在平静表面之下的、愈发汹涌的杀机！

　　“吱呀——”

　　紫霄宫的大门，缓缓打开。

　　讲道，是真的结束了。

　　“唉……”

　　一声轻叹，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是红云道人。他看着周围那一双双充满了算计与欲望的眼睛，只觉得一阵心累。他摇了摇头，第一个站起身，向着殿外走去，似乎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

　　众人陆续起身，三三两两地，向着宫外走去。这一次，没有人再争抢，所有人都沉默着，心中盘算着各自的得失与未来的计划。

　　“道友，感觉如何？”

　　通天来到钟离身侧，眼中还带着一丝未曾褪去的兴奋。三千年的听道，让他的剑道，有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他此刻，已然触摸到了大罗金仙圆满的门槛，只差一步，便可迈入！

　　“获益匪浅。”钟离也站起身，他所坐的那张石凳，悄无声息地重新化为混沌青石，融入了地面，仿佛从未出现过。

　　“哈哈！何止是匪浅！”通天大笑，“我感觉，再给我万年，我便有信心，突破大罗！届时，定要与道友你，好好切磋一番！”

　　“随时奉陪。”钟离淡然一笑。

　　“叔父，通天道长！”女娲与伏羲也走了过来，女娲亲昵地挽住钟离的手臂，脸上洋溢着喜悦，“我感觉……我好像知道该如何创造真正的生灵了！”

　　“那便好。”钟离温和地看着她，眼中满是鼓励，“回去之后，尽可一试。”

　　四人谈笑风生，与周围那些心事重重的大能者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们一同向外走去，就在即将踏出紫霄宫大门的瞬间。钟离的脚步，忽然微微一顿。他若有所感地，回头看了一眼。

　　他的目光，穿过了人群，精准地落在了那最后离开的、蒲团之上的两道身影。

　　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这边，尤其是看着通天的老子与元始。三道目光，在空中无声地交汇。

　　钟离对着二人，微微颔首，算是行礼。

　　然后，他转过身，没有再停留，带着通天与女娲、伏羲，踏出了紫霄宫的大门，消失在了那茫茫的混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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