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绝望的广场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那片横亘在眼前的巨大广场上时，刚刚因为明确了目标而稍稍松弛下来的空气，再一次凝固了。

　　那是一种足以让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的、视觉上的绝对压迫。

　　广场呈一个完美的圆形，由无数块巨大的、打磨得光滑如镜的黑曜石地砖铺就而成。

　　在头顶那轮永恒的、惨白的月光照射下，每一块地砖都反射着冰冷刺骨的、如同水银般的光泽，仿佛一面面通往无尽深渊的镜子。

　　这里太空旷了。

　　空旷到没有任何一根柱子，没有任何一座雕像，没有任何可以提供哪怕一丝一毫阴影的遮蔽物。

　　从广场的这一端，到通往大教堂的另一端，那是一段漫长的、令人绝望的、被月光完全支配的死亡地带。

　　所有人都毫不怀疑，只要踏上那片广场一步，他们的影子，就会在月光的照射下，被瞬间拉伸到极限。

　　一个被拉到最长的、拥有最强力量的、并且会与你所有行动意图完全相反的影子……

　　那会是怎样一幅恐怖的景象？

　　高强几乎可以想象得到。

　　当他想要拼尽全力冲向对面的大教堂时，他那被拉长的、如同魔鬼般的影子，就会用一种无法抗拒的、源于规则本身的恐怖力量，死死地将他往后、往左、往右，往任何一个不是目标的方向拖拽！

　　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

　　本体与影子之间，因为方向的绝对对立，会产生一股无法调和的、足以撕裂钢铁的力量。

　　他们会被自己的影子，活生生地……撕碎！

　　“这……这怎么过去……”

　　孙萌的声音颤抖着，她仅仅是看着那片广阔而死寂的广场，双腿就已经开始发软。

　　那不是一条路。

　　那是一张由月光和影子编织而成的、巨大无比的、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的蛛网。

　　“我们……我们能全速冲过去吗？”

　　那个幸存下来的、另一支小队的瘦高男人，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提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建议。

　　“你觉得，你的速度，能快过规则吗？”

　　梁辰的声音很冷，一句话就击碎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在‘对立规则’下，你越是想‘快’，你的影子就会变得越‘慢’，如同在沼泽中跋涉。你越是想冲向教堂，它就越会把你死死地往回拉。任何正向的、有明确目的性的行为，都只会被无限地反制。”

　　“那……那我们能不能想办法，制造一些……烟雾之类的东西，把月光遮住？”戚月皱着眉，从另一个角度提出了思路。

　　梁辰缓缓地摇了摇头，目光深邃地望着头顶那轮惨白的月亮。

　　“没用的。”

　　“你有没有发现，从我们进入这座城市开始，这轮月亮的位置，就从来没有变过？它不像是天体，更像是一个……背景板，一个永恒的光源概念。”

　　“这里的‘光’，很可能是一种概念性的存在，常规的物理遮蔽手段，对它根本无效。”

　　梁...辰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更让人绝望的话。

　　“而且，就算烟雾真的有用，那也只会让光线变得漫射，让我们的影子变得更加模糊、狂暴、不可预测。那只会死得更快。”

　　“分头行动呢？”一直沉默寡言的陈东，终于吐出了四个字。

　　“那只会让我们的死法，变得多种多样而已。”梁辰的回答，依旧是否定的。

　　一个又一个看似可行的方案被提出，然后又被基于规则的、冷酷的逻辑，一一否决。

　　每一次提问与回答，都像是一把铁锤，将众人心中那点可怜的希望，敲得粉碎。

　　最终，所有人都沉默了。

　　压抑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们就像一群被逼到了悬崖边上的旅人，前方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身后是步步紧逼的夺命猛兽。

　　眼睁睁地看着唯一的生路就在对岸，却被一条无法逾越的天堑彻底隔绝。

　　那片巨大的、反射着冰冷月光的黑曜石广场，就如同一只沉默的、从远古苏醒的巨兽，用它那漠然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神，静静地嘲笑着所有人的弱小与无能为力。

　　高强烦躁地一拳砸在身旁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宁愿面对十头看得见摸得着的怪物，真刀真枪地干上一场，也不愿意面对这种连挣扎都找不到方向的、智力上的绝对困局。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被这片广场逼得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与焦躁之中时。

　　只有梁辰，依旧静静地站在广场的边缘。

　　他的眼神中，没有恐惧，没有迷茫，甚至没有丝毫的绝望。

　　他只是死死地、一动不动地盯着那片广阔的、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的黑曜石地面，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的数据和可能性，正在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疯狂地碰撞、演算。

　　一种近乎疯狂的、冰冷到极致的计算的光芒，在他的眼底，缓缓燃烧起来。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几分钟，也或许是十几分钟。

　　梁辰忽然缓缓地转过头。

　　他那燃烧着疯狂光芒的目光，越过了所有人，最终，精准地锁定在了高强的身上。

　　高强被他看得心里一突，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

　　“高强。”

　　梁辰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锋利的、淬了冰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这片死寂的空气。

　　他看着高强，一字一句地，用一种平静到令人心悸的语调，说道：

　　“我有一个计划。”

　　“它有九成九的概率，会让你在三秒之内，被你自己的影子，撕成碎片。”

　　“但是……”

　　“这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你……敢不敢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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