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立威宫宴，暗线初连

　　夜色如墨，凤仪宫的烛火却亮如白昼。

　　风临月指尖划过案上舆图，北境关山的轮廓在灯下泛着冷光。

　　她目光沉静，脑海中却已推演过数遍三日后宫宴的布局。

　　门外传来细碎脚步声，青鸾端着药盏低头走进，袖口不慎勾住案角，褐色的药汁泼洒半身，浸湿了宫装。

　　“奴婢该死！”她慌忙跪地，指尖死死掐进掌心，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风临月没有立刻叫她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过她湿透的袖口——那里布料紧贴手臂，隐约透出底下鞭痕交错的旧伤痕迹。

　　她忽然伸手，精准地扣住青鸾手腕，在其惊惶的注视下，猛地掀开了那截衣袖。

　　狰狞的、纵横交错的鞭痕暴露在烛光下，有些已然结痂，有些仍泛着红肿。青鸾剧烈一颤，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被风临月牢牢握住。

　　“贵妃赏的？”风临月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因为上月本宫罚了她那个纵马伤人的侄女禁足？”

　　青鸾眼眶骤然红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咬住下唇，不肯让它们落下，更不肯吐露一个字。

　　“你看清楚。”风临月忽然松开她的手，转而扯开自己领口的衣料。

　　雪白肌肤上，一道狰狞如蜈蚣盘踞的箭疤赫然显露，正正对着心口位置，触目惊心。“这是赤焰关战役，西戎神射手留下的。当年随军医官说，箭镞再偏半寸，就会直接毙命。可当时战况紧急，没有时间犹豫，本宫是咬着布巾，自己亲手把这支箭拔出来的。”

　　烛火噼啪炸响了一瞬，青鸾望着那道承载着生死与烈火的疤痕，恍惚间仿佛看到了黄沙漫天的战场，闻到血腥与烽烟的气息。

　　“在边关，受伤的孤狼宁愿躲进山洞独自舔舐伤口，也绝不会在豺狼面前露出半分怯懦。”风临月拉好衣襟，将旁边那碗未曾动过的药推到青鸾面前，药汁晃荡，“你要做那只跪着等死的羔羊，还是跟着本宫——堂堂正正地活出个人样来？”

　　青鸾身体猛地一震，她看着风临月平静却蕴含着强大力量的眼眸，又低头看向自己手臂上的伤痕，眼中挣扎、恐惧、最后化为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突然抓起地上的一片碎瓷，毫不犹豫地朝着手臂上那些旧伤狠狠划去！

　　血珠瞬间沁出，滚落。

　　她仰起头，泪水终于滑落，眼神却变得无比坚定：“奴婢……奴婢愿为娘娘肝脑涂地！贵妃……贵妃前日命人传话，让奴婢在三日后摘星楼的宫宴上，于您的膳食中下毒。若奴婢不从，便杀了奴婢宫外的幼弟。”

　　“好。”风临月伸手将她扶起，取过干净的帕子按住她流血的手臂，眼底寒芒如星，“既然如此，那本宫便借此机会，送她一份‘大礼’。”

　　三日后，摘星楼宫宴，丝竹管弦，觥筹交错，一派歌舞升平。

　　酒过三巡，贵妃抚着指尖精致的翡翠护甲，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扬声道：“皇后娘娘出身将门，惯会练兵，今日宫宴热闹，不如让侍卫们演练些战阵助兴，也让姐妹们开开眼界？”她话音甫落，早已安排在殿外的十二名持刀侍卫应声鱼贯而入，步伐整齐，隐隐成合围之势，刀锋雪亮，竟不偏不倚，直指凤座方向！

　　席间瞬间安静下来，众妃嫔与命妇面面相觑，屏息凝神。

　　风临月端坐不动，指尖拈起杯中一枚用来调味的蜜枣，轻轻一捏。

　　枣核如同长了眼睛般激射而出，精准地打入最近那名侍卫的眼中。

　　那侍卫惨叫一声，步伐踉跄，阵型瞬间露出一丝破绽。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风临月已如一道疾风掠身而起，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她已夺过那名侍卫手中长刀，反手用刀背重重横拍在对方膝窝。

　　侍卫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她身形如穿花蝴蝶，灵动避开侧面劈来的刀锋，手中长刀甚至未曾出鞘，只用刀尖迅疾点向左侧一名侍卫的手腕穴位，那人顿觉手臂酸麻，长刀险些脱手。

　　“北斗阵第七变，重心在天璇，杀招藏于天权。你们此刻所站方位，天权位滞后三寸，左右辅星过于突前，看似凌厉，实则将自己的后背卖给了敌人。”她声音清冷，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这不是进攻，是自寻死路。”

　　那十二名侍卫闻言，脸上齐齐露出骇然之色——这北斗阵第七变乃是贵妃母族秘传，从未公开，她如何得知，还能一眼看破关窍？

　　贵妃脸色骤变，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皇后娘娘久居深宫，怎会对这些……江湖把戏如此熟悉？”

　　“江湖？”风临月手腕一抖，长刀“锵”一声精准归入地上那名侍卫的刀鞘，刀柄红缨因剧烈的震颤而嗡嗡作响，她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三年前漠北鹰嘴崖一战，西戎先锋用的便是此阵。当时本宫率三百轻骑，破阵斩首二百余级，用的就是找出天权位弱点，中心开花的法子。”

　　她目光如冰如电，扫过面色惨白如纸的贵妃，语气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嘲讽：“妹妹若是对排兵布阵感兴趣，想学，本宫闲暇时，倒是不介意指点你一二。”

　　宴席最终在不尴不尬的气氛中草草散去。

　　当夜子时，万籁俱寂，风临月独自一人登上宫中最高的角楼，夜风拂动她的衣袂。

　　她静静站立片刻，黑暗中，忽然传来了三声清晰的鹧鸪鸣叫——两短一长。

　　风临月眼神微动，取出一枚早已准备好的铜钱，屈指弹向楼下黑暗处。

　　铜钱落入黑暗，悄无声息。

　　片刻后，一道极轻微的破空声传来，一枚系着鲜艳红绳、造型古朴的箭簇被抛了上来，精准地落在她脚边。

　　她弯腰拾起，指尖摩挲着箭簇尾部那个小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陆”字，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心神一定。

　　她对着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告诉陆擎苍，三日后卯时，我要朱雀门外，至西市口所有明哨、暗卡、巡防队伍的详细布防图，以及……他们下一次换防的具体时辰。”

　　黑暗中，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回应，如同夜枭掠过树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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