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破笼之瞳

　　黑暗。

　　并非视觉上的黑暗，而是意识层面的、绝对的虚无和沉寂。

　　林默感觉自己仿佛沉入了万载玄冰的海底，冰冷刺骨，无法呼吸，无法思考，连时间都失去了意义。只有一种被彻底碾碎、化为齑粉的渺小感和绝望感，如同永恒的潮水，淹没了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一点微弱的、温润的触感，如同冰封极地中唯一残存的火种，艰难地穿透了无尽的冰冷和死寂，触碰到了他即将彻底消散的意识核心。

　　是那枚失而复得的乾元通宝。它紧贴着他的胸口，散发着微弱却无比执拗的纯阳道韵，如同最忠诚的卫士，死死守护着他心脉最后一丝生机。

　　紧接着，另一股冰冷、却带着某种奇异“秩序”感的能量流，也从手背的鸟喙标记和腰间的面具中渗出，强行介入，并非治愈，而是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稳定着他濒临崩溃的生命体征，防止他彻底“离线”。

　　【“警告！生命体征低于临界值！启动紧急维生协议！”】

　　【“检测到超高强度……冥河核心污染……净化程序启动……失败……能量不足……”】

　　【“强制注入……标准能量单元……维持基础代谢……”】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再次在脑海深处响起，这一次，却如同救命的绳索。

　　林默猛地吸进一口气，如同溺水者浮出水面，意识从绝对的虚无中被硬生生拽回！

　　剧烈的、撕裂般的疼痛瞬间从全身每一个角落爆发，尤其是后背和内脏，仿佛被重型卡车碾过！冰冷的寒意依旧深入骨髓，与那股强行注入的、带着微弱刺痛感的“标准能量”交织冲突，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

　　他艰难地睁开眼。

　　视野模糊，布满血色和雪花般的噪点。净眼术早已失效。

　　他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周身覆盖着厚厚的、粘稠的黑色灰烬。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硫磺味和焦糊味，以及一种……仿佛万物终结后的虚无气息。

　　他勉强转动脖颈，看向四周。

　　他还在那栋破败小楼的一层，但景象已经彻底改变。

　　房间中央，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边缘焦黑熔融的破洞，直通地下深处。破洞边缘还在丝丝缕缕地冒着黑烟。那里原本是地板，也是封印的核心，如今只剩下一个通往无尽黑暗的窟窿。

　　那个佝偻的、被铁链束缚的看守……已经消失了。连同那沉重的铁链，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有几片焦黑的、疑似衣物的碎片散落在破洞边缘，诉说着最后的惨烈。

　　囚笼已破。那个被称为“祂”的存在，已经脱困了吗？

　　林默心中涌起巨大的恐惧和寒意。他挣扎着想要爬起，却浑身剧痛，动弹不得。

　　咔哒……咔哒……

　　细微的、金属摩擦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林默艰难地偏过头，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那个神秘的兜帽客，竟然也在这房间里！

　　他站在距离破洞稍远一些的墙角，姿态略显狼狈，深色的外套上沾满了灰尘和几处明显的撕裂痕迹，呼吸有些急促。但他似乎并未受到致命伤害。他手中那把幽蓝短刃正微微震颤，刃尖对准了破洞方向，闪烁着警惕的光芒。

　　他竟然敢进来？！而且似乎……和破封而出的东西发生了冲突？还活了下来？

　　兜帽客似乎察觉到了林默的苏醒，帽檐微微转动，冰冷的视线扫过他，在他腰间那依旧完好无损的面具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迅速移开，重新死死盯住那个不断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破洞。他的态度，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丝……凝重和忌惮？

　　就在这时——

　　咕噜……咕噜……

　　一阵仿佛岩浆涌动般的、令人心悸的声音从破洞深处传来。

　　紧接着，一股更加浓郁、粘稠如沥青的漆黑物质，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从破洞中漫溢而出！它所过之处，地面迅速变得焦黑、腐蚀，连空气都发出被灼烧的嗤嗤声！

　　在这股漆黑物质的中心，一点暗金色的、冰冷无情的光芒再次亮起！

　　那只巨大的瞳孔！它还在！它没有离开，而是在……扩张？！

　　林默感到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根本无法直视那瞳孔的光芒。脑海中，观测者系统的警报再次疯狂刷屏，却充满了乱码和无法解析的错误信息。

　　兜帽客的身体也瞬间绷紧，短刃上的幽蓝电弧暴涨，发出刺耳的嗡鸣，显然也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漆黑的物质如同活物，蔓延到一定程度后，开始向上凝聚、塑形……隐约要凝聚成某种难以名状的、巨大的肢体或触须……

　　不能再待下去了！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剧痛和恐惧。林默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手脚并用地向后退爬！他要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他的动作似乎惊动了那正在凝聚的黑暗物质。几缕黑色的、如同触手般的粘稠流体猛地从主体中分离，如同毒蛇般向他激射而来！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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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默眼中闪过一丝绝望，根本无力躲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兜帽客突然动了！他并非救援，而是手腕一抖，幽蓝短刃脱手飞出，化作一道刺目的电光，并非射向黑色触手，而是精准地射向了林默……身旁不远处的地面？

　　轰！

　　短刃插入地面，幽蓝的电弧猛地爆开，形成一道短暂的、扭曲的电网屏障，恰好挡在了黑色触手的前方！

　　嗤嗤嗤——！

　　黑色触手撞在电网之上，发出剧烈的腐蚀声，电光与黑气疯狂湮灭，暂时阻挡了触手的进攻！

　　这突如其来的“帮助”让林默一愣。

　　兜帽客的声音冰冷急促地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面具！激活它！对准洞口！快！”

　　林默瞬间明白过来！兜帽客不是救他，是要利用面具的力量对付那洞里的东西！他自己不敢轻易靠近，或者面具的力量对他也有克制？

　　没有时间思考！黑色触手正在快速侵蚀电网！

　　林默猛地抓起腰间的鸟喙面具，脑海中瞬间回忆起在甬道中，面对“守墓人”干尸时，碎片力量爆发的感觉！他将残存的所有意志力，混合着对生存的极度渴望，疯狂地灌注到面具之中！

　　“给我……开！！！”

　　他发出嘶哑的咆哮，将面具那鸟喙的尖端，死死对准了破洞中那只巨大的暗金瞳孔！

　　嗡——！！！

　　鸟喙面具剧烈震颤，表面那些冰冷的几何纹路骤然亮起刺目的白光！一股远比碎片更加精纯、更加庞大的、带着非人秩序感的冰冷能量洪流，从面具中喷薄而出，化作一道炽烈的白色光柱，狠狠轰向破洞！

　　这一次，面具回应了他的意志！

　　光柱与那漫溢的漆黑物质和那只暗金瞳孔猛烈对撞！

　　没有声音！只有一种仿佛空间本身在扭曲撕裂的、令人牙酸的诡异震颤！

　　白光与黑气疯狂湮灭！那只暗金瞳孔猛地收缩，仿佛感受到了痛楚和……愤怒？！

　　破洞中传来一声低沉到足以震碎灵魂的咆哮！更多的漆黑物质如同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疯狂抵抗着白色光柱！

　　林默感觉自己的手臂几乎要断裂，意识再次模糊，面具疯狂抽取着他的精神力和那点可怜的“标准能量”！

　　“不够！继续！”兜帽客厉声喝道，他手中出现了另一个奇异的、类似罗盘的装置，对准洞口，射出一道道干扰性的幽蓝光束，辅助着白色光柱的攻击。

　　两人竟然在一种极端诡异、互不信任的情况下，形成了短暂的、对抗共同威胁的脆弱同盟！

　　白色光柱在漆黑物质的疯狂反扑下，开始节节败退，不断缩短！

　　就在林默即将再次油尽灯枯之际——

　　他怀中，那张刚刚得到的、泛黄的古老羊皮纸，似乎被双方巨大的能量冲突所激发，竟然自发地散发出一种微弱却异常沉凝、古老的波动！

　　这股波动与龙虎山道韵同源，却更加沧桑！它并未直接参与对抗，却仿佛一种……安抚？或者说……指令？

　　破洞中那狂暴的漆黑物质和那只暗金瞳孔，在这股古老波动出现的瞬间，动作猛地一滞！虽然只有极其短暂的一瞬，但却给了白色光柱喘息之机！

　　趁此机会！

　　“走！”兜帽客猛地收回短刃，一把抓起几乎虚脱的林默，另一只手对着身后墙壁狠狠一拍！

　　轰！

　　那面本就残破的墙壁竟然被他直接轰开一个大洞！外面正是小树林！

　　他拖着林默，如同鬼魅般冲出破屋，瞬间融入树林的阴影之中，速度快到极致！

　　几乎在他们冲出的同时——

　　轰隆隆隆——！！！

　　整栋小楼如同积木般向内坍塌！更加恐怖的、如同实质的漆黑浪潮和一声愤怒到极致的咆哮从废墟中冲天而起，席卷四方！

　　但终究，慢了一步。

　　兜帽客拖着林默，在黑暗的树林中疾驰，直到彻底远离那小楼废墟，才将他粗暴地扔在地上。

　　林默瘫软在地，大口吐血，眼前阵阵发黑，全身如同散架。

　　兜帽客站在他面前，气息微乱，帽檐下的目光冰冷地扫过他，最终落在他紧紧抓在手中的鸟喙面具和那张露出了一角的古老羊皮纸上。

　　他伸出手，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东西。给我。”

　　倒计时在他脑海中无声跳动。

　　2小时29分11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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