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脆弱的同盟

　　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命令，如同寒铁，砸在林默几乎要碎裂的意识上。

　　“东西。给我。”

　　兜帽客站在他面前，气息微乱，深色外套上的尘土和裂痕昭示着刚才那场短暂却惊心动魄的冲突。帽檐阴影下，那双眼睛死死锁定在林默手中紧握的鸟喙面具，以及从他怀中滑出、露出一角的泛黄羊皮纸上。贪婪、警惕，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急切。

　　林默瘫软在地，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鲜血和冷汗混在一起，浸透了残破的衣衫。他艰难地抬起头，迎上那双冰冷的眼睛，没有立刻回应。

　　脑海中的倒计时无情地跳动着：2小时29分10秒……2小时29分09秒……

　　抹杀的威胁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交出面具，或许能暂时满足对方，但之后呢？失去了这唯一的“任务物品”，那个冰冷的“观测者”系统会放过他吗？更何况，这张意外得到的羊皮纸，似乎是龙虎山的重要之物，赵师傅和那位看守用生命守护的线索，怎能轻易交出？

　　但不交？以他现在的状态，兜帽客动动手指就能碾死他。

　　绝境。似乎无论怎么选，都是死路。

　　就在这死寂的对峙中——

　　【“警告！……检测到高能量反应逼近！……‘冥河核心’活性急剧上升！……威胁等级：……灭绝级（持续升高）！”】

　　冰冷的电子音再次突兀地在林默脑海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

　　几乎同时，兜帽客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猛地转头，望向小楼废墟的方向。他握着幽蓝短刃的手骤然收紧，周身那层冰冷的能量场剧烈波动了一下，显示出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远处，那冲天而起的漆黑浪潮并未平息，反而如同活物般剧烈翻腾、膨胀，所过之处，树木肉眼可见地枯萎、碳化、化为飞灰！那片区域的空间都仿佛在扭曲，光线被吞噬，只剩下纯粹的死寂和黑暗！并且，那黑暗正在以缓慢却不可阻挡的速度，向着四周扩散！

　　那个被称为“祂”的存在，脱困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在……侵蚀同化现实世界！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多久，整个大学城，乃至更远的地方，都将被这片“冥河”彻底吞噬！

　　毁灭，只是时间问题。

　　兜帽客猛地转回头，帽檐下的目光再次钉在林默脸上，之前的冰冷命令似乎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那是一种权衡利弊后的、极度不甘却又不得不做的……妥协？

　　“听着，”他的语速加快，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杀意，多了几分急促，“‘冥河’失控了。常规手段已经无法收容。必须启动‘归巢’协议，用‘密钥’（他指了指面具）强行连接‘方舟’，或许还能争取一线生机！”

　　他死死盯着林默：“但你，‘观测者’林默，你的状态太差，龙虎山的残力与‘密钥’冲突，你根本无法独自完成连接，强行尝试只会被同化抹杀！”

　　林默心中剧震。方舟？归巢协议？这些陌生的词汇带着救赎的可能，却也透着巨大的危险。

　　“你想怎么样？”林默声音嘶哑，充满警惕。

　　“合作。”兜帽客吐出两个字，仿佛极其艰难，“我带你前往‘归巢’坐标，提供能量支持和技术引导，确保连接成功。作为交换，‘密钥’由我暂时保管，连接成功后，你必须将那张‘路径图’（他指向羊皮纸）交给我。”

　　路径图？林默瞬间明白，这张羊皮纸，才是兜帽客真正志在必得的东西！面具或许重要，但这张图，似乎关乎着更深的秘密！

　　“我凭什么相信你？”林默冷笑，强忍着剧痛，“连接成功后，你拿到图，翻脸杀我易如反掌。”

　　“你可以不信。”兜帽客的声音重新变得冰冷，“那就一起留在这里，给‘冥河’陪葬。或者，你现在就可以试试，凭你这点可怜的龙虎山残渣，能在我手下撑几秒？”

　　他手腕一翻，幽蓝短刃电弧再次闪烁，杀意凛然。

　　林默沉默。对方说的是事实。他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资本。

　　【“分析：……目标提案……生存概率提升12.7%……建议：……接受协议……”】脑海中，那冰冷的观测者系统竟然也给出了倾向性的建议，显然它也判断出硬抗只有死路一条。

　　2小时28分01秒……时间不多了。

　　远处的黑暗还在蔓延，死亡的气息越来越近。

　　赌了！

　　林默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赌对方暂时还需要他，赌那张“路径图”的价值足够保他一时！赌那一线生机！

　　“好！”他咬牙道，“我答应你！但你必须以你的‘根源’起誓，在抵达‘方舟’之前，不得以任何形式加害于我，并确保连接协议完成！”

　　兜帽客身体微微一僵，似乎“根源”起誓对他有着极大的约束力。他沉默了几秒，最终冰冷地开口：“可以。我，‘清道夫’第七小队成员‘灰烬’，以‘铸造者’的荣光与我的‘核心编码’起誓，在抵达‘方舟’并完成‘归巢’协议前，保障‘观测者’林默的生存。违誓者，编码溃散，永堕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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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极其微弱、却带着奇异约束力的能量波动从他身上散发，随即隐没。

　　誓约成立。

　　林默稍微松了口气，但警惕丝毫未减。他艰难地抬起手，将那张古老的羊皮纸重新塞回怀中贴身藏好，然后，将那只冰冷的鸟喙面具，递了过去。

　　兜帽客——灰烬——一把接过面具，仔细检查了一下，确认无误后，将其迅速收入腰间一个同样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皮囊内。他看了一眼林默凄惨的状态，皱了皱眉（虽然看不到表情，但动作显露出一丝不耐），从另一个口袋扔过来一支细长的、装着莹蓝色液体的金属注射器。

　　“标准能量补充剂和神经兴奋剂，能让你暂时恢复行动力。副作用自己扛着。”他的声音毫无感情。

　　林默接过注射器，略一迟疑，便毫不犹豫地将其扎进大腿！冰冷的液体涌入血管，瞬间带来一阵剧烈的、如同火烧般的痛苦，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强大的力量感和精神的短暂亢奋，暂时压下了身体的剧痛和疲惫。他知道这无异于饮鸩止渴，但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挣扎着站起，活动了一下依旧疼痛但已能受控的身体。

　　“走！”灰烬不再废话，转身便向着东北方向疾驰而去，速度极快，却刻意保持在林默能勉强跟上的程度。

　　林默咬牙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如同两道幽灵，在弥漫着绝望和死亡气息的校园废墟间穿梭。

　　沿途的景象触目惊心。越靠近小楼废墟方向，破坏就越严重。树木枯萎，建筑坍塌，地面龟裂，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黑色灰烬。空气中飘荡着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和硫磺味。偶尔能看到一些被彻底碳化的动物甚至人的残骸，保持着逃跑的姿势，令人毛骨悚然。

　　那扩散的“冥河”黑暗，如同缓慢推进的死亡潮汐，吞噬着一切。

　　灰烬对路径极为熟悉，总能提前避开黑暗蔓延的核心区域和一些能量极度不稳定的危险地带。他手中那个罗盘状装置不时闪烁，为他指引着方向。

　　林默紧跟其后，一边拼命适应着注射剂带来的虚假力量，一边全力运转微薄的真气尝试疗伤，同时警惕地注意着四周和前方的灰烬。

　　大约疾行了二十多分钟，穿越了大半个校园，他们已经接近了大学的东北角围墙附近。这里受到的侵蚀似乎相对较轻。

　　灰烬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停在一处废弃的、似乎是老式锅炉房的红砖建筑前。这里位置偏僻，周围杂草丛生。

　　“到了。”灰烬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默警惕地打量四周，净眼术勉强运转，并未发现明显的能量异常或埋伏。所谓的“归巢”坐标就在这里？这栋破旧的锅炉房？

　　灰烬没有解释，他走到锅炉房一侧锈迹斑斑的铁门前，并没有推门，而是伸手在门旁墙壁上一块不起眼的、布满苔藓的砖块上，有节奏地按压了数次。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转动声响起。整面墙壁，连同那扇铁门，竟然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向下延伸的、灯火通明的金属阶梯通道！通道内壁光滑如镜，散发着冰冷的、非自然的白光，与外界破败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林默瞳孔一缩。果然另有乾坤！

　　“跟上。”灰烬率先步入通道。

　　林默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了进去。在他踏入后，墙壁再次无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通道向下延伸了大概十几米，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充满未来科技感的、银白色调的巨大地下空间呈现在眼前！空间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无比的、由无数复杂金属环结构成的、如同星球模型般的复杂仪器，正在缓缓旋转，散发出柔和的蓝色光晕和低沉的嗡鸣声。四周墙壁上是密密麻麻的、不断刷新着数据流的光屏和操作台。

　　这里，就是“方舟”？

　　然而，林默还来不及细看，目光就被空间内的另一景象吸引了——

　　只见在中央仪器下方，赫然躺着几个人！正是李轩、王浩、孙静和张薇！他们似乎陷入了昏迷，但生命体征平稳，被安置在散发着白光的医疗床上。

　　他们还活着！而且被带到了这里！

　　林默心中一紧，猛地看向灰烬。

　　灰烬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冷冷道：“顺手抓来的‘备用能源’和‘实验样本’。放心，暂时死不了。”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谈论物品。

　　林默心中一寒，但此刻无力发作。

　　就在这时，中央那巨大的仪器猛地亮起刺目的红光，发出急促的警报声！

　　【“警告！……‘冥河’扩张加速！……预计完全吞噬地表时间：……71分钟！”】

　　【“检测到‘密钥’……‘归巢’协议启动条件满足……请立刻执行！”】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整个空间回荡。

　　灰烬猛地看向林默，眼神锐利：“时间到了！去中央控制台！握住那两个凸起的金属柱！我会引导你完成连接！”

　　他指向仪器下方一个延伸出来的操作平台，平台上果然有两个手掌形状的金属凹槽。

　　林默心脏狂跳。最后的时刻，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在灰烬冰冷目光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向那决定命运的控制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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